◎張昌倫
愣頭青看莊稼
◎張昌倫

1976年6月,我從萊州城里高中畢業,回家務農。一個十六七歲剛下學的孩子,能干點啥?隊長考慮再三,說:“你先看莊稼吧,適應適應。”隊長一再叮囑我,盡量別讓人進莊稼地里拔草,萬一有人進去拔草或方便,出來時要嚴查其帶去的筐、簍、籃子等,衣服的某些地方可疑,也不要放過。最后,他拍拍我的肩膀說:“不管是誰都不要放過,可不能有私心啊!”我忙不迭地點頭,莊嚴地接受了隊長的這一“任命”。
初秋的一天,我巡護滿地開得白花花的棉田時,突然撞見隊長媳婦提著裝滿草的條籃貓腰從里面鉆出來,我不禁一愣:這可怎么辦?隊長媳婦也驚呆了,她突然盈盈一笑,聲音脆生生地夸我:“怪不得隊長說找了個好看莊稼的,一點不假!”
我心一橫,說道:“對不起了,隊長讓我人人都查。”她把籃子上面的草扒拉了一下,嘻嘻笑著說:“俺要偷棉花,那不給隊長丟人了嗎?俺不會的!”待我走上前把她籃子里的草全倒出來時,一團團雪白的棉花就露了出來。
隊長媳婦連聲央求我:“我求求你,千萬別跟隊長說,說了他能打死我!”“那把你懷里揣著的棉花也掏出來吧!”她看我發現了,就解開上衣扣子乖乖地往外掏。正當她掏完要離開的時候,突然走過來幾位婦女。“啊,都看看,隊長的媳婦偷棉花啦!”婦女們這一吆喝,嚇得隊長媳婦提起空籃子就跑……
當天晚上,隊長把大伙召集到牛屋院里開會。隊長向大伙做檢討,說自己對家人管教不嚴,以后一定接受教訓。接著宣布處理決定:照章辦事,罰他媳婦10個工分!最后,表揚我看莊稼負責,獎了我5個工分。
散會回到家,父母和哥哥都埋怨我,說我太實,“連隊長媳婦都不放過,往后可有你好看”!我辯解說:“這是隊長安排的,我照他說的做有啥錯?他能口是心非?”父親無奈地搖搖頭:“事情反正就這樣了,該咋著咋著吧!”
之后,相當長一段時間,我情緒低落,心慌意亂的,生怕隊長真的報復我及家人。
臘月的一天,我下晌回到家,見母親苦笑著往外送一位中年婦女。只聽母親試探著問:“能不能給我兒子另說一家?”那中年婦女爽快地答道:“我看這家最合適,家庭和小孩都般配,放心吧,準能成!”中年婦女的話不容置疑,且信心滿滿。
晚飯后,母親唉聲嘆氣地對父親說:“媒婆給咱兒提的是隊長媳婦的娘家侄女,你說這媒能成不?”父親眼一瞪:“沒門!說別家她能不添惡言就謝天謝地了,何況說的女孩是她娘家侄女!”
我想想也是。哥哥看著愁眉不展的父母,低頭不語。
一會兒,門外有人喊:“看屋里亮著燈,還沒睡嗎?”母親趕忙往外走,差點與風風火火趕來的隊長媳婦撞個滿懷。“我侄女介紹給你兒子做媳婦了,這挺般配!我過來就是要你家放心,兩個孩子的事,算成了!”隊長媳婦爽快地說。
母親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把抓起隊長媳婦的手,直說:“這媒要是妥了,俺全家都會感謝你!”“客氣話就別說了,咱都快成親戚了!”隊長媳婦和我母親手拉手坐在一起,那親熱勁兒,讓我們那懸著的心終于落下。
摘自《煙臺晚報》圖/胡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