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諾
【摘要】近年來隨著互聯(lián)網自媒體的發(fā)展,媒體已經成為社會政治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甚至被學者稱為“第四種權力”,但伴隨著權力的增長,媒介干預司法的現(xiàn)象也層出不窮,因而引起了學者們對媒體審判的廣泛探討。本文將以2017年備受網絡輿論關注的“山東辱母殺人案”為例,分三個部分探討在司法案例中司法工作者和新聞報道者分別如何做到中立客觀,警惕媒體審判干擾司法公正。
【關鍵詞】辱母殺人案 媒體審判 輿論
【中圖分類號】G2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7)22-0295-02
一、辱母殺人案與輿論浪潮綜述
山東辱母殺人案(又稱4·14聊城于歡案、辱母殺人案)是中華人民共和國2017年初的一場熱點輿論案件。該案發(fā)生于2016年4月14日晚10點,案發(fā)地點在山東省聊城冠縣。2016年11月21日,檢察院對于歡提起公訴,之后于2017年2月17日一審宣判于歡故意傷害罪罪名成立,判處無期徒刑。2017年3月,該案件首先由南方周末報道,隨后多家媒體進行評論,轉載并且引發(fā)了網民的密切關注,創(chuàng)造了中文使用地區(qū)擁有互聯(lián)網以來的參與紀錄。
(一)通過觀察網絡輿論的主要導向,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輿論傾向于支持或者同情本案涉案人于歡,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之一就是《南方周末》報道了以下情節(jié):
1.杜志浩用自己的生殖器在于歡母親蘇銀霞臉上蹭。
2.警察到現(xiàn)場后,只說了“要賬可以,但是不能動手打人”。
(二)然而最終的判決書第22頁認定的相關事實是:
1.馬金棟等人勸阻了杜志浩對于歡母親的侮辱。
2.警察始終在現(xiàn)場進行調查取證,并未離開。
基于媒體的這種報道,網絡輿論相信,于歡是在自己的母親面臨緊迫而現(xiàn)實的危險時才進行的正當防衛(wèi),保護家人是一個有正義感的人應有的表現(xiàn),再加上事情的起因是其母親欠下了高額的高利貸,喚起了受眾對弱勢群體的天然同情,因此輿論紛紛對于歡發(fā)出了聲援。
筆者在此簡單的列舉一些報道的例子:
澎湃新聞發(fā)表的社論《期待“正義的理據或修訂”》中提到:“在公眾一邊倒地同情“辱母殺人案”的時候,我們期待足以令人信服的正義理據,或者做出正義的修訂。”
《中國青年報》所開設的微信公眾號“中青評論”發(fā)表了《刺死辱母者被判無期:請給公民戰(zhàn)勝邪惡的法律正義》,稱“秉持法律精神公正裁判,實現(xiàn)排除社會危害性與阻止刑事違法性的統(tǒng)一,彰顯法律之正義?!?/p>
《新華每日電訊》發(fā)表《“刀刺辱母案”評論上億條,請珍惜民意》,稱“如果某個判決在“法律公正”“人本關懷”等指針上與普遍的民意脫節(jié),那我們是否應該反思,是不是有些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從以上梳理可以看出,無論是是官方媒體還是非官方媒體,一定程度上都以呼吁司法關注倫理、傾聽民意為輿論導向。換言之,不管是自然形成還是刻意編輯,這些媒介在客觀上都起到了對司法實踐進行評論、建議甚至施加無形壓力的作用。一方面,法官在審理案件的同時不可避免地將會接觸媒介,進而對該案產生一種先導印象,這種先導印象將會影響到法官判案的中立性。另一方面,在目前中國的輿論環(huán)境下,法官在判決時可能不得不考慮判決結果對媒介以及社會言論產生的社會效應。而我們知道判決的依據只能是法律和證據展現(xiàn)出來的事實,而由于媒介的報道,在本案中,輿論和司法在一些定罪量刑的認定上是不同的。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本案當事人的行為是否構成正當防衛(wèi)。根據大多媒體的描述,于歡是為了保護母親的生命安全以及人格尊嚴,似乎符合“正當防衛(wèi)”最樸素的理解,然而,我國刑法對“正當防衛(wèi)”有著嚴格的限定。我國《刑法》第二十條規(guī)定:為了使國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財產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為,對不法侵害人造成損害的,屬于正當防衛(wèi),不負刑事責任。
正當防衛(wèi)明顯超過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損害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是應當減輕或者免除處罰。
對正在進行行兇、殺人、搶劫、強奸、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衛(wèi)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傷亡的,不屬于防衛(wèi)過當,不負刑事責任。
筆者認為在本案中認定于歡是否存在正當防衛(wèi)的法定免責事由至少要考慮以下幾個要素,一是限度要件,對方的辱罵和侮辱是否達到了“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要認定這一前提并不只是簡單的觀察案件的表面現(xiàn)象,而要結合科學證據經過舉證質證進行法律評價。二是起因條件,對方的侮辱是否源于不法的侵害,三是時間要件,即不法侵害是否正在進行中。這幾點雖然可以通過一般理性人進行判斷,但法治國家推崇的“無罪推定”卻容易被媒體的特定導向打破。也就是說當涉案人員進入司法程序之前已經被貼上了有罪的標簽。
因此,通過對案情以及輿情的梳理,我們大概可以總結出可能導致出現(xiàn)媒介審判的兩個原因:一個是消息源頭也就是本案中的《南方周末》,通過比較判決書根據證據認定的事實與《南方周末》中記者描述的事實,可以發(fā)現(xiàn)幾個關鍵性出入,而這些關鍵性出入導致了以上后發(fā)的輿論導向。法院是權威的司法機關,認定事實根據證據,是一種“客觀的真實”,也許和真正的事實不能達到百分之百的吻合,但也要求達到“排除合理懷疑”或者“高度蓋然性”的程度。但是記者作為媒介結構的組成部分,即使遵守了客觀報道的職業(yè)倫理,由于缺乏舉證質證緩解有時也無可避免的陷入主觀情緒之中。更何況有些媒體為了吸引受眾關注故意煽動、夸大一些案件事實。
二、媒體審判的概念以及特征
本案中涉及到的媒介主要是網絡媒介,因此筆者在下文中將著重分析網絡媒介審判的概念及特征。
“網絡媒體審判”是從傳統(tǒng)“媒介審判”的一個衍生概念,二者都表現(xiàn)出了新聞媒體上的報道導向、受眾評論對司法活動的干預甚至誤導。隨著輿論力量的日益強大,司法活動不得不去考慮所謂的“民意”去防止更大的聲討聲,因而做出對當事人不公平的判決。我國最早提出媒體審判是在鄧玉嬌與藥家鑫案件中,很明顯這兩個案件的判決都收到了當時輿論的影響,并沒有嚴格依照法院認定的事實證據以及現(xiàn)行法的規(guī)定斷案,有突破罪行法定原則的嫌疑。此外,“網絡媒介審判”因為網絡傳播環(huán)境的不同有自己新的特點,這表現(xiàn)為:
(一)網絡輿論場具有較強的開放性。互聯(lián)網上的消息、評論由于缺乏專業(yè)的把關人使得任何形式的言論可以自由地傳播,這種自由度優(yōu)勢也會導致不當言論的泛濫從而惡化輿論環(huán)境。因此在該案中,新聞媒體起到了一個“導火索”的作用,網絡公眾通過新聞媒體認識、感知整個案件事實,促發(fā)了輿論熱潮。而該輿論熱潮又對司法機關產生了壓力。
(二)網絡媒介的傳播力度更加強大,更容易形成“輿論強權。”輿論被譽為“第四種權力”,此種權力一旦缺乏管控,也會導致濫用。例如在先前的鄧玉嬌案、藥家鑫案的判決,引起了不少學者的反思,批評在媒介審判下法院作出了罪刑罰不適當的裁決。
(三)網絡評論的匿名性給了受眾更大的宣泄空間。在《烏合之眾》一書中作者提出,公眾容易受到集體情緒的渲染,時原本的事實夸大化。在本案中,記者認定的事實給普通公眾甚至法官一種先入為主的印象,但其背后可能只是公眾情緒的宣泄和言論的堆砌。
三、如何警惕媒體審判
經過以上兩個部分的分析,我們梳理了媒介審判的原因和目前新出現(xiàn)的網絡媒介審判的概念以及特征,在該部分,筆者想從新聞工作者以及司法工作者以及我們普通公民這三個主體的角度總結我們應當如何避免媒介審判。
首先對于新聞工作者,在進行涉及司法犯罪的報道時應當更加謹慎,具體而言,在披露案件時應當注明案件事實的來源以及向受眾說明案件的進展情況應當最終以司法機關的認定為準。在報道類似案件時尤其要注意措辭,慎用“犯罪份子”、“被害人”等標簽化,以免對涉案人員造成“有罪推定”。如果是轉發(fā)其他媒體,編輯務必要核實消息來源,加強把關力度,對原報道中的不當措辭進行修改,防止失實報道的二次傳播??偠灾侣劰ぷ髡邞斪袷匦侣剬I(yè)主義的職業(yè)道德,確保新聞的真實性和客觀性。
其次司法工作者應當及時查明案件,以免輿論導向長期處于一個懸而未決的狀態(tài),避免謠言、誹謗的產生。法官在斷案時應當保持司法的獨立性,與媒體保持合理距離,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嚴格根據證據和程序依法辦案。在判決書或者新聞發(fā)布會中詳細闡述法理依據,對于輿論的不滿情緒進行正確引導。
對于我們普通公眾,面對類似事件,應當保持冷靜,在互聯(lián)網上行使自己的言論自由權利時也要提高自己的媒介素養(yǎng),不要盲目地輕信個別媒體的故意煽動,在事實完全查明之前不要全憑自己的主觀臆斷發(fā)表不當言論,以及我們需要避免為了宣泄自己的某種不良情緒而去故意地中傷他人,進行網絡上的語言暴力。
筆者認為,良好的輿論環(huán)境需要傳播者和受眾共同塑造,法治文明也需要獨立公正的司法機構,二者相結合,我們才能在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道路上走的穩(wěn)健,走的長遠。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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