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芮+張啟榮



內容摘要:20世紀70年代以來,甘肅省靖遠縣雙龍鄉北城村北城灘古墓群先后出土了五方隋唐墓志,都記載了烏蘭城和烏蘭縣,為研究中古時期的烏蘭建制提供了寶貴的文物資料。這五方墓志中,有兩方是塊磚,現藏于靖遠縣博物館;有兩方原石已佚,但《定西文物概況》中抄錄了部分文字;有一方藏于私人之手,經過筆者輾轉尋訪,有幸得睹墓志照片。本文將這五方北城灘出土的隋唐烏蘭墓志匯總起來進行考釋,盡可能準確地抄錄墓志文字,并且考察了烏蘭城、烏蘭縣的建制演變,烏蘭縣治的地理位置,以及敦煌氾氏東徙烏蘭等相關問題,希望能夠推動絲路北道與靖遠地方史的研究。
關鍵詞:烏蘭城;烏蘭縣;北城灘;隋唐墓志
中圖分類號:G256.1;K876.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7)02-0118-07
Abstract: Since the 1970s, five epitaphs from the Sui and Tang dynasties have been unearthed from the ancient Beichengtan tombs at Beicheng Village, Shuanglong Township, Jingyuan County, Gansu Province. They all contain records about Wulan City or Wulan County, thus providing valuable material for studying the organizational systems of medieval Wulan city. By summarizing the five epitaphs and transcribing the texts as accurately as possible,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evolution of the organizational systems and geographic positions of Wulan city and Wulan County, and discusses relevant issues regarding the transmigration of the Fan family from Dunhuang to Wulan, hoping to promote research on the north route of the Silk Road and the regional history of Jingyuan.
Keywords: Wulan City; Wulan County; Beichengtan; Sui and Tang epitaphs
在甘肅省靖遠縣西北部的雙龍鄉仁和村和北城村互交區間黃河大拐彎處的北城灘,有漢唐時代的古墓群,其中“唐墓群位于黃河南岸第二臺地上,與漢墓群毗鄰,南面是北城灘唐代古城遺址。墓葬為穹窿式磚墓,多數早期被盜,內部淤積泥土嚴重”[1]。文革時平整田地,開發建設,這里出土了一些磚質墓志。本文所考釋的五方隋唐墓志中,有兩方是完整的,今藏于靖遠縣博物館,但屬塊磚,所存文字不多;另兩方原石不知去向,當年做文物調查時曾經抄錄了部分文字,見于《定西文物概況》一書中;還有一方原志未得獲睹,但有張勝成先生之手抄本,后筆者經過輾轉尋訪,終于得見墓志照片。這五方出土于北城灘的隋唐墓志,提到了烏蘭城、烏蘭縣及本地居民,對于考定烏蘭建制及其地理位置極為重要,故將之匯總起來一并進行考釋。
一 五方隋唐烏蘭墓志
(一)《隋大業六年(610)會寧郡鳴沙縣烏蘭城墓志》
該墓志已佚。據《定西文物概況》記載,在北城灘唐代古城遺址,“又一墓出土磚質墨書墓志一塊,上書‘大業六年(六一〇年)及會寧郡,鳴沙縣烏蘭城等句,這些文物已被破壞無存”{1}。
(二)《唐顯慶五年(660)十月廿九日會州烏蘭縣人許□□夫婦墓磚》
該墓磚現藏于靖遠縣博物館(圖1),編號為“LS0221、其他15”,長37cm,寬17.5cm,厚6cm,有縱列5行陽刻文字,磚色略黑,個別文字難以辨識。據靖遠縣博物館前任館長王權介紹說,它是1982年文物調查期間從北城村老鄉家中征集來的。其志文如下:
1 會州烏蘭縣人 許 □□,永
2 徽五年(654)七月廿八日亡;妻□
3 入咴,顯慶五年(660)正月十八日
4 亡,其年十月廿九日合葬,磚
5 為銘□在墓額為□□。
(三)《唐烏蘭縣京兆府醴泉縣豐泉墓磚》
該墓磚現藏于靖遠縣博物館(圖2),編號為“LS0504、其他25”,長33.5cm,寬16.6cm,厚5.4cm。有縱列4行陰刻文字,磚色灰白,字跡易辨。據王權介紹,該墓磚是他于1982年和已故靖遠縣文化局長蘇霑等幾位同志在調查時從北城灘老鄉家中征集來的。其志文如下:
1 烏蘭
2 縣京兆
3 府醴泉
4 縣豐泉
其中第2行殘裂,破裂部分的上部延及第1、3行,墓磚后部留有空白。
(四)《大唐故左驍衛翊府翊兵部常選氾府(君)墓志銘并序》
該墓志已佚。據《定西文物概況》記載:“一九七四年,當地群眾平田整地時,曾挖出大量繩紋磚(體積為3.5×1.7×5.5厘米),模制畫像磚(體積為3.4×1.8×5.3厘米),圖案為青龍、騎馬武士、駝夫、執矛武士、女侍等,據調查砌于棺床周圍(見圖十六)。有30多件木俑。其中一墓出土石刻方形墓志銘一塊,墓志銘頂蓋飾纏枝卷草紋。銘文為‘大唐故左驍衛翊府、翊兵部常選汜府(君)墓志銘并序。一少部分文字剝落不清。序中有‘以天寶七載(公元七四八年)仲春旬□□□于烏蘭縣之私第,春秋六十有七等句?,F存文化館。據調查,墓中出土一批彩繪木俑、馬、駱駝等,造型精美,保存完整。”{1}
(五)《大唐故左驍衛翊府翊衛武部常選氾府君墓志銘并序》
該墓志現狀不明。2004年初,張勝成先生(生于1934年、家在仁和村5社吊柳溝右側村道傍)給筆者之一的張啟榮出示了墓志的手抄本,希望能幫其識文斷句、標注譯釋。據他講,上世紀70年代初,“文革”風潮催生了北城灘水利電力滴灌工程,遂毀挖墳墓,開墾土地,安置移民。當時,由靖遠縣革命委員會組織雙龍公社革委會牽頭開發北城灘,他是滴灌工程、土地開發、農田渠道村落規劃的唯一設計師,全程參與北城灘的開發建設。他在北城灘曹家親睹該墓志,為青砂巖石材質地,完整無損,并且抄錄了墓志全文,在手抄本最后題有“公元1975年3月張勝成抄于北城灘曹家”。
經過筆者數年來的曲折尋訪,2010年8月終于獲得了墓志拓本的圖版照。提供者再三叮囑要為其保守秘密,故此略去其名諱,謹表謝意!
從墓拓圖版看,志蓋呈方刻盝形,用大篆縱、橫陰刻“大唐故/氾山琮/之銘志”九字(圖3);志文亦略呈正方形,凡22列,416字(圖4),其文如下:
1 大唐故左驍衛翊府翊衛武部常選氾府君墓志銘并序 臥疾孫履升撰
2 夫材任棟梁,木秀風折。匪遇伐柯之士,焉觀九重之顏。
3 痛矣將終,喟然而息。則有食祿,用詐于邦。錦衣在朝,而
4 無恥也。是以榮辱有節,貴賤昌時。允茲在茲,影逐聲響。
5 公諱山琮,肇有周族。立望西土,敦煌赫然。枝葉東遷,遂
6 為會部人也。曾祖壽,皇鄆州司馬。呂才就職,忝古從官。
7 罷搖扇之榮,乃滋延齒之祐。祖慎,上柱國。杖劍出閫,奮
8 勇德于軍前,而獲大勛,不替昭陽之美。惟 公乘資岳
9 立,動若云回。植性西河,墨變三江之藻。然則揚名后世,
10 貽厥子孫。雖骨肉殞于黃泉,軒冕用光乎史冊。嗚呼!以
11 開元十年孟冬旬二日,終于烏蘭縣之私第,春秋卌八,
12 先夫人卅四載也。侯氏,名與德全,禮亦俱備。載七十八,以
13 天十四載六月廿三日終,以丙申歲五月七日遷葬于
14 墼子平原之禮也。于是乎前瞻桂首,墜蛾影而潺湲;后
15 抗洪波,列山川而地軸。嗣子知憲,昭武校尉、左武衛武
16 威郡武安府折沖、賜紫金魚袋、上柱國。仲子知酂,昭武
17 校尉、右驍衛廣陵郡方山府折沖、賜紫金魚袋、上柱國。
18 季子知茂,先妣廿一載之逝也。噫!二子偷生,號叫天地。
19 恩及須彌之勢,泣血流沙,日照閻浮,何期窀穸之苦。其
20 銘曰:壹丘青松,三川白雪。朔風颼,泉聲幽咽。出入
21 無路,蹤跡兮永絕。萬代之后,惟 我君兮泣血。
22 天寶十五載(756)五月七日庚申志銘
2014年7月5日,“開拓與守護:絲綢之路上的白銀學術研究會”在白銀市召開,筆者提交該墓志之錄文及初步考證一文{1},并向與會代表展示了相關的墓拓圖版,引起了高啟安、沙武田、馮培紅及其他學者的關注,認為有裨益于烏蘭縣沿革及靖遠地方史的研究,希望能刊布這五方隋唐墓志并進行考釋。
二 墓志所涉相關問題考
這五方墓志蘊含了隋烏蘭城、唐烏蘭縣的豐富信息,特別是對于烏蘭縣地理位置的確定,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下面對墓志涉及的幾個問題略作考證。
(一)隋烏蘭城、唐烏蘭縣的建制演變
史載,烏蘭縣始設于北周武帝時,當時關、縣并置{2}。到了隋代,烏蘭縣則遭到撤廢,因為在《隋書·地理志》中已不見該縣之建制,這一點為《隋大業六年(610)會寧郡鳴沙縣烏蘭城墓志》中的“大業六年及會寧郡鳴沙縣烏蘭城”所證實。此時烏蘭縣已不設置,僅名烏蘭城,隸屬于會寧郡鳴沙縣?!端鍟肪?9《地理志上》鳴沙縣下注“有關官”{3},當即烏蘭關的官吏,可證烏蘭關作為絲綢之路上的關卡在隋代依然存在。
唐初又恢復設置烏蘭縣?!缎绿茣肪?7《地理志一》會州烏蘭縣下注云:“上。武德九年(626)置?!盵2]《通典》卷174《州郡典四》亦載烏蘭縣于“武德末置”[3]。由此可知,626年唐朝從鳴沙縣中析置烏蘭縣,重新恢復了它的原有建制。從上節所舉靖遠縣北城灘出土的《唐顯慶五年(660)十月二十九日會州烏蘭縣人許□□夫婦墓磚》、《唐烏蘭縣京兆府醴泉縣豐泉墓磚》(開元年間{1})、《大唐故左驍衛翊府翊兵部常選氾府君墓志銘并序》[卒年為天寶七載(748)][1]12、《大唐故左驍衛翊府翊衛武部常選氾山琮墓志銘并序》[夫人侯氏葬于天寶十五載(756)],可知直到天寶末年烏蘭縣一直存在。由于地處絲路要沖,北防突厥、回鶻,位置極為重要,故被唐朝定為上縣。
(二)唐烏蘭縣治在今靖遠縣北城灘古城
據《元和郡縣圖志》卷4“會州”條記載,北周始置烏蘭縣、烏蘭關,“東南至州一百四十里”[4],是知烏蘭縣、關在會州治所的西北140里。關于會州治的所在地,嚴耕望、劉滿都考定在今白銀市平川區水泉鄉陡城地區[5,6],從這里往西北140里,當在雙龍鄉北城灘,此地位于黃河大拐彎處,南、西、北三面臨河,呈半島狀,是個重要的軍事據點。北周及唐朝在此設關立縣,顯然是有必要的。
《元和郡縣圖志》卷4、《舊唐書》卷38均記載烏蘭縣在會寧關東南4里{2},可知在烏蘭縣、關的附近還設有會寧關。在如此臨近的地方設置兩個關,尤其是會寧關在唐代中期被列為13個中關之一,唐制規定“余關有驛道及四面關無驛道者為中關”[7],可見烏蘭關、會寧關一帶是唐都長安西通河西、西域的重要驛道{3}。這更加說明,此處是絲綢之路上的交通要沖,地理位置極為重要。
問題是,烏蘭縣、烏蘭關與會寧關究竟在北城灘及其附近的哪個具體位置,是在黃河哪岸?歷來眾說紛紜。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62云“烏蘭城,在衛南百十里”[8]。此說將烏蘭縣、關的位置定在靖遠衛以南110里,在方位上不合,自不足取,毋庸多辯{4}。
嚴耕望提出了會寧關、烏蘭關夾河而置的觀點,認為烏蘭縣、關在黃河西岸,位于今甘肅省景泰縣境內的黃河大拐彎處:
由會州略沿黃河東岸西北行一百八十里至會寧關,為開元十三中關之一。渡河而西至烏蘭關,為烏蘭縣治……烏蘭關、烏蘭縣即在一地,或相去極近……蓋會寧縣、烏蘭縣以黃河為界,此處黃河雖曲折,流向不定,然大方向則自南向北流,河東屬會寧縣,河西屬烏蘭縣……是則會寧、烏蘭兩關相距四里,夾河并置,中為津渡也……烏蘭關縣與會寧關之地望已辨明如上。度其今地當在景泰縣地區,黃河大灣曲處。烏蘭縣關蓋在景泰縣治東不遠,會寧關則在河之東岸也[5]413-415。
會寧、烏蘭兩關以黃河為界,夾河并置,中為津渡,只是一種理想化的狀態,嚴氏并未進行任何考證,屬于臆測之詞。但這一觀點為劉滿、邊強等人所贊同[6,9]。前者為此進行了詳細論證,他通過先考證出會寧關的位置,再來確定烏蘭關,得出的觀點是:
會寧關在今靖遠縣雙龍鄉仁和村的北城村的北城灘古城遺址上;烏蘭縣和烏蘭關在北城灘古城遺址西南的黃河對岸,即今景泰縣五佛鄉沿寺東南的黃河轉彎處。[6]
然而,劉氏所說的四條證據尚不能夠證實唐代會寧關就設在今北城灘{5},尤其是證據三,即其揭出靖遠縣北城灘唐墓出土的《氾府君墓志銘并序》,墓主于唐天寶七載(748)卒于烏蘭縣家中。氾府君是烏蘭縣人,死后葬在北城灘,則烏蘭縣位于北城灘才合乎情理。劉氏說,墓主是北城灘會寧縣人,死后卻要移葬到黃河對岸的烏蘭縣,于理似有不通。而且,除了這方墓志之外,本文所考另外四方墓志也都出土于北城灘,都提到了烏蘭城和烏蘭縣,更可證實烏蘭縣是設在黃河東岸、今靖遠縣的北城灘,而非嚴耕望、劉滿所說的黃河西岸、今景泰縣境內。孫長龍也推斷會寧關在北城灘古城,并引《氾府君墓志銘并序》說“現墓志所在地為北城灘,則烏蘭縣離北城灘不遠”,但卻認為“烏蘭關應在北城灘以西黃河紅山峽附近”[10],大概是受到了嚴耕望兩關夾河并置觀點的影響。
1982年,鮮肖威發表《唐烏蘭縣何在?——兼論敦煌以東絲綢之路》一文,指出靖遠縣城西北約70多公里、黃河彎曲部的北城灘有唐代古城,建在紅色砂巖的山頭上,認為“此山即北周、隋、唐之烏蘭山,渡口即烏蘭津,建橋即烏蘭橋,守橋之月城即烏蘭關,因關設縣即為烏蘭縣也”[11]。這與五方隋唐墓志所記烏蘭城、烏蘭縣是相符合的。
在武則天執政的天授二年(691),烏蘭縣的治所發生了移動。《元和郡縣圖志》卷4云:“舊城內沙石不堪久居,天授二年,移于東北七里平川置?!薄杜f唐書》卷38《地理志一》亦曰:“天授二年,移于關東北七里。”烏蘭關的位置沒有發生變化,顯然是因為關城地居沖要,不可隨便移動;而烏蘭縣是行政中心,為官民輻輳之地,適合于建在平川地區。原烏蘭縣治位于北城灘,面臨黃河,流水沖蝕,沙石不堪久居,遂向東北遷移7里到了比較開闊的平川,地點仍在黃河東岸的今靖遠縣境內,而不會在黃河西岸的今景泰縣境內。
北城灘唐代古城矗立于黃河北岸的石崖上,面積為195m×175m,略呈正方形,墻體夯土板筑,城墻下寬5.8m,殘高3.3m,夯土層厚10cm。古城有凸形甕城遺址殘存,城墻夯土層夾雜小砂石層,夯土層厚3—4cm。城之五角均建有墩臺。北墻、東墻有三個馬面,西墻有兩個馬面。城門朝南,面對黃河,表明了它的臨河設關的關城性質。
據1983年參與開發建設的北城灘大隊領導唐連孝(時任北城灘大隊文書)、張永儒(時任北城灘大隊黨支部書記)及挖墻墾地的老鄉回憶,古城未毀時,城內街道、居所、巷界規劃輪廓清晰可辨。如今,仁義(義和村、仁和村)、北城村五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們一提起北城灘古城,都會說起當年和他們一樣大的十多歲同伴經常到古城里挖找麻錢、木馬、瓷器等趣事,其中麻錢以“開元通寶”居多,瓷器多為碎片,木器絕大多數已腐朽殘破。
北城灘唐代古城遺址周圍的墓群出土了大量帶有各種圖案的繩紋磚、畫像磚及木俑。1976年10月,省、地、縣普查隊試掘唐墓四座,出土了胡人木俑[1]12。據王權介紹,與《唐烏蘭縣京兆府醴泉縣豐泉墓磚》一同征集到的,還有駱駝畫像磚、勇士畫像磚。經筆者比對,當即《定西文物概況》所提到的駝夫、執矛武士等畫像磚,今皆藏于靖遠縣博物館,分別編號“LS0224、其他18”,“LS0509、其他30”。這些胡人俑、駝夫磚反映了唐代烏蘭縣、關是絲綢之路北線的交通要沖,而執矛武士畫像磚則是體現了其為北防回鶻、南御吐蕃的重要據點。因此,在此地設關立縣是極為必要的。
(三)敦煌氾氏東徙烏蘭
上述五方墓志中有兩方的墓主人都是烏蘭縣的氾氏,時代在唐玄宗開元、天寶年間,身份皆為左驍衛翊府翊衛兵部(武部)常選{1}。
《大唐故左驍衛翊府翊衛武部常選氾府君(山琮)墓志銘并序》云“公諱山琮,肇有周族。立望西土,敦煌赫然。枝葉東遷,遂為會部人也”,可知氾山琮的祖先是出自敦煌,后來東遷到了會州烏蘭縣。氾氏自漢代以來就是敦煌的大姓,《元和姓纂》卷9“氾”條列有敦煌、濟北二望[12];《廣韻》卷2“凡第二十九”云:“氾,國名,又姓,出敦煌、濟北二望?;矢χk云:本姓凡氏,遭秦亂,避地氾水,因改焉。漢有氾勝之,撰書言種植之事。子輯,為敦煌太守,子孫因家焉。”[13]敦煌文書S.1889《敦煌氾氏家傳并序》云:“成帝御史中丞氾雄,直道見憚(彈),河平元年(前28)自濟北盧縣徙居敦煌。代代相生,遂為望族。”{2}到西晉時,氾衷作為“敦煌五龍”之一,已經是名揚海內的高門大姓[14]。
439年,北魏太武帝親率大軍攻克北涼都城姑臧,將三萬余家涼州民眾遷往魏都平城及其他地區,其中氾氏也在被遷之列。《魏書》卷52《胡叟傳》載其為安定臨涇人,曾仕于北涼,在姑臧城破之前就已東投北魏,官拜虎威將軍,賜爵始復男,“家于密云,蓬室草筵,惟以酒自適”。傳文記載,“時敦煌氾潛,家善釀酒,每節,送一壺與叟”,被著作郎許赤虎、裴定宗等稱為君子,可知敦煌氾潛也被東遷至平城。傳文又提到“叟元妻敦煌宋氏”[15],可見作為隴右大族的安定胡叟與敦煌大族的關系頗為密切。
到了唐代,一些敦煌氾氏因為做官等向東遷徙。會州烏蘭縣是個重要的據點。氾山琮的曾祖父氾壽為鄆州司馬,祖父氾慎為上柱國,奇怪的是墓志沒有提到其父親。氾山琮于開元十年(722)冬“終于烏蘭縣之私第”。另一位墓主氾府君“以天寶七載(748)仲春旬□□□于烏蘭縣之私第”。由此可見,在唐玄宗時代,一些氾氏已經離開故土敦煌,定居在會州烏蘭縣。吐魯番阿斯塔那509號墓出土的《唐開元廿一年(733)唐益謙、薛光泚、康大之請給過所案卷》記載唐益謙攜其嬸薛十五娘等一干人畜,從安西四鎮前往福州,“路由玉門、金城、大震、烏蘭、僮(潼)關、蒲 津 等關”[16],其中烏蘭關是絲路北線上的重要關口。敦煌氾氏東來,或許也是沿著絲綢之路北線東至烏蘭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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