駒與葉

史振婷

摘 要：《雪國》作為川端康成的中期代表作，響譽國際，駒子和葉子作為書中的兩位女主人公，個性迥異，卻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其身上所提現(xiàn)的川端美學(xué)在文學(xué)評論界經(jīng)久不衰。本文著重從“再生”和“毀滅”兩個角度再敘川端美學(xué)，分析駒子和葉子這兩個人物形象。

關(guān)鍵詞：雪國；駒子與葉子；川端美學(xué)

中圖分類號： I313.074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14-0007-01

初讀川端的《雪國》，只能朦朧地感受到它的凄美，好像是一幅素色山水畫，再沒有別的色彩與基調(diào)，只有那皚皚白雪流于心中。靠近了它卻沒有真切地領(lǐng)略它的內(nèi)涵，徒增一份傷感。

再讀《雪國》，駒子和葉子的形象確不似從前那么模糊了，隨之而來的，卻是另一種傷感。之前的傷感來源對作品凄美格調(diào)的粗淺認(rèn)知，這一次，卻是為這兩個女子所承載的“川端美學(xué)”。駒子和葉子，一個是美而不得的再生，另一個則是美而無路的毀滅。

駒子，山村藝妓，地位低下。她是美的，美在外表，更美在身上那種獨一無二的氣質(zhì)，她純潔，倔強，癡情卻又對現(xiàn)實無比清醒。作者描寫駒子的外貌，說她的嘴唇“宛如美極了的水蛭環(huán)節(jié)”，她的頭發(fā)烏黑粗硬，宛如男子的頭發(fā)一般，膚色恰似白陶瓷，鼻梁玲瓏而懸直……凡此種種描寫，我們能真實地感受到駒子地外在美。

駒子的美絕不僅僅只有外表，它身上對于島村，也對于我們這些跨越了時空的無數(shù)讀者的吸引力，正是她的殘缺的美。這種美不同于葉子理想的美，可以說駒子將理想美破歡了，她再生了一種美。

駒子是一個比較復(fù)雜的人物形象，一方面川端極力寫她的素凈與純潔，島村初次與其見面時，就驚嘆她的“純凈”，以至于并不想和她發(fā)生什么，只做個清白朋友。與此同時，駒子對于生活的追求沒有停止，她堅持不懈地記日記，學(xué)歌謠，習(xí)書法，讀小說，練三弦琴，一絲不茍。她想擺脫藝妓的處境，她想“生活得干凈些”，她其實在反抗，在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但這種追求過程，對于駒子來說，無疑也是痛苦的，是血淋淋般的真實和不易，想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現(xiàn)實給了駒子沉重的一擊。就這樣，駒子常常流露出煙花女子那樣放蕩輕浮的性格，在她清醒時，她為自己賣笑生涯自卑，在她麻醉時，她卻縱情放蕩不羈，媚俗而又粗野。在對島村的“純真愛情”上，她明知他們的關(guān)系無法長久持續(xù)，卻無法停止對這段模糊關(guān)系的想入非非，這更讓人為她悲哀。也正是這樣，駒子這個人物形象更加飽滿豐盈，她的美真實可觸，不像葉子那么空靈。駒子因性格和生活所迫，是無法擁有葉子那般空靈的美的。但她本身已然是一種美，真實頑強，不低頭于命運，卻又無法掙脫命運的這雙“大手”，以至身上殘留著斑斑痕跡，她的這種美是一種再生，是在當(dāng)時無望的生存環(huán)境中開出的一朵嬌艷之花。

再說葉子，我們對葉子的了解多來自于島村，文章中鮮有筆墨來描畫葉子，這應(yīng)該也是塑造她空靈形象所必須的。她是“一種透明的幻象”，更多地是“刺人的視線和美麗的聲音”，但我們可以把握的是葉子比駒子更加具有母性光輝，她無微不至地照顧行男，即使是在行男死后，依然堅持為行男上墳，在這一點上，川端對葉子寄托了更多母性的美，川端曾說：“我并不認(rèn)識那位姑娘，葉子是出于作者的想象。”在作品的開始，葉子就透過站長詢問弟弟的情況，每次火車經(jīng)過，葉子就會追著火車大喊弟弟的名字，這樣看來，葉子確實被川端賦予了更多的母性情懷，對于自幼喪母的川端來說，葉子可能是他孤寂內(nèi)心中的溫暖一角，這是她“理想美”的一部分。

從葉子與駒子同吃同住，我們不難看出，葉子的身世與生活境況并不與駒子好很多，但既然她是理想美的化身，她一定有不同于駒子的地方，那就是她能夠保持純潔的品性，不同于駒子被生活所迫，淪為藝妓，葉子十分注重潔身自好，不但是“從沒有赴宴陪過客”，而且對島村她也“充滿了警惕”。除此之外，她的善良也成為她“理想美”的重要組成。無微不至地照顧行男，真誠地同情駒子的不幸，欣賞駒子內(nèi)心的美好，希望駒子可以過上好日子……這些都體現(xiàn)了葉子的善良。

偉大的母性光環(huán)，潔身自好，善良這些寶貴的品質(zhì)時筆墨不多的葉子成為了“理想美”的象征。她的美沒有駒子那么真實。我們經(jīng)常說，世上不存在完美的人，于是葉子就真的毀滅了，她所代表的“理想美”就像雪夜中的火舌，那么明亮，那么奪目，卻終有熄滅的那一刻。

可以說，葉子在當(dāng)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是很難生存的，川端看似為葉子打造了一個悲劇的結(jié)局，其實這也是葉子最好的結(jié)局，倘使葉子沒有經(jīng)歷這一場意外，以后她的生活如何為繼？她會不會最終走上駒子的道路？這些都是川端不敢面對的，他不敢再讓葉子繼續(xù)生活下去了，這一份他心中的“理想美”想要不被污染，戛然而止是最好的選擇。

駒子真實而病態(tài)，她的美推翻了“理想美”，是一種畸形復(fù)雜的美，她是對美的再生；葉子理想而虛幻，她的美是“理想美”，最后這種美終結(jié)了，因為在川端心中，“理想美”無法為繼。駒子和葉子作為《雪國》的女性角色，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川端通過雪夜葉子的墜身大火，向我們傳遞了他“美的徒勞”的觀念：存在的必定有缺陷而不完美，完美的注定毀滅而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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