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心
1+1=?
我說1+1=1。
不信的話,我可以舉出很多例子:
1個家長+1個老師=1張天羅地網;
1雙好奇的眼睛+1顆不安分的心=1條“漏網之魚”;
1場考試+1個分數=1根緊繃的心弦;
1次挫折+1次欲哭無淚的傷痛=1次艱難的成長。
我把它寫好,貼在臥室的墻壁上,以示抗議。
我和父母之間素有嫌隙。
考試成績不理想,我不以為然:反正我的成績在年級前十名,反正我能考上大學,何不趁著青春年少,放飛自己年輕的心?于是,我捧起玄幻小說,沉醉于離奇的情節和優美的意境,抑或任粉筆“吱吱”作響,我卻自顧遐想該如何拯救大陸,任身邊的瑣事隨風飄過,因為我認為:
1次冒險+1次機遇=1次偉大的成功。
但父母卻不這么認為,每逢茶余飯后,他們總是見縫插針地來幾句“思想教育”,說什么“苦了這三年,幸福三十年”“玩了這三年,辛苦一輩子”云云。每次都談及當年如何清貧、如何勤奮,如何與孫少平式的高中生活有共鳴,如何通過一次次奮斗獲得嘉獎,并用極為嚴肅的眼神盯著我說:“你吃過這種苦嗎?你有這樣的理想嗎?”每當此時,他們眸子里總是閃現著一種異樣的神采,就連睫毛上都閃爍著一絲晶瑩的東西。
一個農村娃去城里也算理想?那我拯救大陸又算什么?我暗暗鄙視這理想的偉大性。他們不過是一些理想主義的“老天真”,殊不知“俯首甘為孺子牛”在當下已被后浪拍在沙灘上了。在我看來,與父親那些仕途求道或大把撈錢的同輩相比,他們在世俗的鎂光燈下顯得那么迂腐、固執、木訥而又傻氣。于是,我得出一個結論:
1味地老實+1味地腳踏實地=1味地吃虧。
當我把以上結論脫口而出時,父親的眼睛頓時變得殷紅,隨之而來的便是針尖兒對麥芒兒般的唇槍舌劍。極快的語速和生龍活虎的朝氣使我在氣勢上占了上風,壓倒了我面前的這位老實人。窮兵黷武,父親一個呼嘯而至的大巴掌宣告了這場舌戰的落幕。
巴掌落在我臉上,裂痕成了這次“地殼運動”的產物,它橫在了我和父親之間。
那天,我滿腹委屈地裹在被窩兒里,咀嚼著嘴角的血腥和淚水的苦澀滋味,思考著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問題,想著想著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吃力地擺脫被窩兒的束縛后,我驚奇地發現,那張“抗議書”的下面又加了一長串等式:
1生的奮斗+1生的執著=1點微薄的成績;
1生的腳踏實地+1生的不斷進取=1個豐實的人生;
1個聰明的大腦+1次投機=1段虛度的年華;
1味地目空一切+1味地自以為是=1片深深的泥沼;
看到這兒,我不禁心頭一驚,這不啻至理名言。頓時,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如果說前面兩句是父母一生的寫照,那后面兩句就是對我的勸誡。我不禁對自己的幼稚和膚淺感到鄙棄,還是老爹想得遠哪!
然而,固執就一定好嗎?太正統、太刻板、太老實、太像老黃牛就一定好嗎?
盡管我心里已經將自己批判了N次,但還是有些不服氣。
吃過早飯,老爹啟動車子,準備送我返校。我試圖用一個中性問題緩和氣氛:“為什么汽車有兩只探燈?”
老爹不悅的神色顯然還沒褪去,他繃著臉,舒了一口氣說道:“是遠近光。”接著解釋道:“一只遠光燈照亮遠處的路面,便于把握方向;一只近光燈照亮腳下的路,免得有坑洼,躲避不開。”
“那,”我頓了下故意問,“你開車為什么老是開近光燈?”
老爹仿佛意會到什么,聲音低沉地說道:“成功是一步步走出來的,忽略了腳下,也就走不到遠處。”他的喉結蠕動了一下,繼續說:“而你卻是心比天高,但腳下不實。”
我頓悟:我何嘗不是沉迷于動漫、小說的虛幻之中,只圖一時快活而虛度光陰?我就像一個投機者,漫無目的地游蕩著,甚至不惜蹉跎青春。
我真是荒謬到家!
我咽了咽唾沫,喊了聲:“老爹!”
我注意到他睫毛上又閃過一絲晶瑩。
“啥事,孩子?”
“沒事。”
一絲笑意掛上了老爹的嘴角。這時我又有心地補充了一個拉長的聲音:“親——爹!”
裂痕瞬間彌合了。
當晚,我把書桌里的《饑餓游戲》《安德的游戲》《沉默的大多數》等小說一股腦兒抱到班主任的桌子上,在老師驚訝的目光下,我默默地在心里進行了一次“格式化”,而后重置了幾個等式:
1顆癡心+1點妄想=1次虛耗的生命;
1生勤奮+1生執著=1個成功的人生;
1步腳印+1步腳印=1個腳比路長的目標。
那次期末考試后,父母和老師的嘴角都掛上了會心的微笑。
佳作點評
這是一篇自出機杼、別出心裁的佳作。文章的題材并不新穎,青春期的叛逆、父母與孩子之間的代溝,表現這類主題的習作屢見不鮮,而本文卻跳出窠臼,在形式上大膽創新。“1+1=7”這個簡單的數學等式在文中被賦予了豐富的內涵,而答案的變化則記錄了小作者心理變化的軌跡,讀來真實可信。此外,文章的題目極具象征意義,精練別致,耐人咀嚼。
(寒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