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階層固化了嗎

階層固化的話題折射出典型的中產階級焦慮，每隔一段時間就得爆發一回，就像流感！有人覺得房價高、上名校難，社會已經固化。其實這是人生真相和社會常態，任何時代任何地方，下層向上層流動都很艱辛，而上層向下層流動都很容易，這不叫固化。

現在中國社會的階層流動性其實是最好的時期，農民進城務工收入就能增長數倍，勤奮一點奮斗十幾年就能變成小鎮市民；藍翔技校出來個程序員創業趕上風口就發達了，社會給普通人提供的機會還不夠多？

中國社會為什么階層流動性好，這個問題得從春秋談起。商鞅變法之前，中國是典型的階層固化社會，貴族社會由身份和血統決定一切，終身不變，永世不易。自從世卿世祿制和分封制被廢，郡縣制代替了世襲貴族，中國社會的階級流動性就一直好于同期的人類各大文明，歐洲、印度、埃及、巴比倫等等。歐洲的貴族制、印度的種姓制都是階層固化的體制，即便現代化后被法律正式廢除，但在社會文化中依然根深蒂固地無形存在著。

東漢之后，士族力量崛起，成為社會的中堅。背景比較復雜，漢朝選官不考試，實行察舉制，也就是鄉推里選，但推舉必須要有足夠的社會聲望，社會聲望需要靠“大V”品評。像曹操這種蓋世豪杰也得找許邵月旦評，給了句“亂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的評語才滿意而去。后來這種制度被固定為九品中正制，豪門望族完全掌控了品評選官的權力，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

但到了唐宋之后，科舉制通過考試，“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布衣宰相，中國社會的階級流動性達到巔峰。宋朝，社會徹底平民化，是中國歷史一次里程碑式拐點，被錢穆先生稱之為“布衣社會”，即平民社會。其實宋朝人與現代人基本無差別，普通家庭通過好好學習，刻苦讀書，科舉考取功名，就能當官，直到宰相。為什么宋朝能隔絕魏晉幾百年的門閥傳統，徹底平民化？說來殘忍，由于唐末黃巢大起義，天街踏盡公卿骨，社會上的豪門望族統統被黃巢屠戮殆盡。

宋朝到明清，都是科舉社會，先秦之貴族階層、魏晉之士族階層，均已消亡。如今，我們正趕上了中國工業化和互聯網革命提供的時代機遇，井噴一大批億萬富豪，底層逆襲、雞毛上天。所以，這幾十年中國的社會問題不是階級固化，而是流動性過剩。流動性過剩是一個非常浮躁和失衡的社會，譬如原來都是一樣的底層，隔壁老王早幾年買了幾套房現在成千萬富翁了，隔壁老李買了個煤窯變億萬了……

現代的人們感覺是階級固化，其實是階層流動性爆表后的回落。這個回歸階段人們的感受就是開始階層固化，其實是不可避免的均值回歸，除非爆發新一輪社會革命或科技革命。階層流動性指的是社會開放和規則平等，而不是打倒精英搞民粹，也不是讓人輕輕松松就能向上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