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

楊文憑

春節回家，我身上的一件衣服己穿3年多，早就不是流行的款式，有點不想要了，但丟了還是有點可惜，買的時候好歹500多塊錢呢。父親大概猜出了我的心思，就說，你這衣服看著還不錯，至少比我現在穿的好，我拿去穿吧，哪怕穿著進山干農活也不錯的！

這時，妹妹笑著說了一句： “爸，你又成收垃圾的了！”是啊，妹妹說的沒有錯！這些年，我老把不想要舊的東西，比如舊手機、舊皮鞋、舊棉被，送給父親，盡管很多都是七八成新的。

“你哥在深圳工作，好歹也是個主管，穿著得有個模樣；再說，大城市消費高，他還要供樓，也不容易，不用給我買新的。”父親總是站在我這邊，為我丌脫。

父親說的沒錯，我確實有壓力，但并不等于我買不起新東西給他。每次給他買好的、新的東西，他不是說太浪費錢，就是提醒我下次再買他可就不接受了。而我，除了無可奈何，還是自己的私心在作怪，反正我用過的東西，比老家小店小超市賣的那些好多了，何不依了父親呢？

我突然想起讀高中的時候，家里條件不好，我卻喜好面子，無比虛榮。有一次寒假，要去同學家參加生日聚會，我出發前就發牢騷說自己的衣服太寒磣了，下次得買件新的。

父親聽見了，默默把自己平時走親戚才舍得穿的一件央克從箱子里翻出來，披在我的肩膀上，說我們的個子現在差不多高了，要不你就穿這件衣服去。穿上父親的“新衣”，感覺整個人精神多了，我小小的虛榮心也滿足了。

回來之后，我把衣服還給父親，父親卻說瞧你穿著挺合身的，就送給你算了吧。我那時候真不懂事，內心竟然高興萬分，卻不知道父親以后走親訪友，只能穿舊衣裳。為了我的面子，丟了他的面子。

父親只是一個農民，靠耕田種地和出門打工養活全家。他沒有什么，但卻把最好的東西分享給了孩子。作為兒女，卻老是給他自己不要的東西，對比之下，我真是無比赧顏。

智能手機流行后，父親也用上了微信。當父親的手機壞后，我沒有再把剛淘汰的、七成新的智能手機送給他，而是到某品牌手機的官網買了一臺最新的4G大屏幕手機，強行塞給他用。拿到新手機，父親嘮叨了幾聲又浪費錢后，竟愛不釋手，說新家伙就是好，功能多，上網快多了，看新聞、電影不怎么卡，拍出來的照片又細膩又清楚。

父親打電話上網時，那手機被鄉親們看見了，人家就開玩笑地說：“哇！你的手機真大真高檔！”這時，父親開心地說：“這是兒子給我買的新手機，上網可快了！”那份丌心勁，真是不言而喻。看到這情形，我愧疚萬分，覺得以前老是送給他舊手機，真是太不應該了。

流年似水，父母只會越來越老，越來越弱。在清貧艱難的歲月里，父母總會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子女；當我們漸漸長大，成家立業，生活好起來，該去報答父母了，他們卻依然勤儉節約，心甘情愿地回收享用兒女們的舊物。不是他們不喜歡高檔手機時髦新衣，而是他們想努力減輕兒女的負擔，讓兒女過上更好的同子。這一切，只源于那廣闊無邊的愛意。

（常朔摘自《南方都市報》2017年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