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愛而讀書

[法]夏爾·丹齊格

歸根結底，假如我們博覽群書，我們定是因為喜愛才那么做。我們由喜歡人物開始；接下來是因為喜歡作者；最后是因為喜歡人物開始。文學這位女王正是我們的永恒的追求，我們伸長脖子、張著貪婪的嘴，朝著那個純凈而炫目的新鮮感匍匐前行，我們曾在早期閱讀時體會到那種新鮮感，現在卻再也感知不到，即使我們感到了，也有可能是錯誤地感到了憂傷。我們失去了童稚，但同時也不再無知。如果什么都未讀過，那么有著最微不足道的丁點才華的人在我們眼中都成了帕瓦羅蒂。我想，當探險者剛剛走進原始叢林時，他會對自己遇見的第一只千足蟲驚嘆不已；可是，當他在森林里跋涉數月之后，在他到達林中空地，看到仙女們在那里隨著琴鳥的吟唱翩翩起舞時，他不會失去感覺而無動于衷。即使我們讀了很多書，閱讀數量也不會使其質量有所折損。

童心未泯的讀者常常是文學魅力的締造者。很多讀者都童心未泯。正是這樣的讀者把小說變成暢銷書。那些內心依然是少女、依然夢想愛情的婦女為純純蠢蠢的言情小說帶來了三十萬冊的銷售量，小說醫治了她們的痛苦——由于嫁了一個胳膊肘兒拄著桌子吃飯的言行舉止粗俗不堪的丈夫而產生的痛苦。而那些思想仍留住于少年時代的男人們則放棄法國電視一臺轉播的足球賽，去讀一些鼓吹世界末日論的笨蛋炮制的幻想小說。

有時候，干巴巴的知識給溫柔的愛套上了雙重的挽具，于是從愛這匹雪白駿馬的玻璃鼻孔里噴出的白氣使我們喪失了質樸純真。而這就是為什么那些聲名卓著的讀者變得越來越吹毛求疵的原因，他們在尋覓某種稀有的滋味，那種滋味十分強烈，能讓他們在讀過的書越來越多感覺卻越來越少之后重新感受某種東西。他們就是一些身處沙漠之中，口干舌燥得即使有整船整船的涼水也無法解渴的人。要喝水！要喝水！他們邊喊邊用力扔掉1868年狄金森酒杯和1350年的薄伽丘香檳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