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新總統文在寅：外交如何布局

董向榮+安波

2017年5月9日，韓國舉行第19屆總統選舉，進步派共同民主黨候選人文在寅以41.1%的得票率贏得選舉，領先第二位17個百分點、557萬張選票，優勢相當明顯。文在寅是朝鮮難民之子，是前總統盧武鉉的密友與幕僚，有“盧武鉉之影”之稱。此次，進步派領導人昂首入主青瓦臺，將帶來韓國內政外交政策的明顯變化。

對美外交：在同盟中尋求自主

韓美同盟是韓國國家安全的支柱，這一信念在多數韓國人心中堅定不移。在相當長的時間里，沒有什么可以撼動韓美之間堅不可摧的關系。2002年在反美聲浪中上臺的前總統盧武鉉如此，如今，意氣風發的文在寅也是如此。與李明博、樸槿惠等保守派政府不同的是，進步派政府強調，在鞏固韓美同盟的基礎上，擯棄“對美一邊倒”的政策，強調大國均衡外交，強調韓國外交安全的自主性。

文在寅在2012年第一次參加總統競選時曾出版《以人為先》訪談錄，書中指出，“李明博時期只注重強化韓美同盟，而與周邊外交卻被疏遠，其中導致中韓關系退步和損壞兩國的信任是最大的外交失策”；“盧武鉉執政時期，朝核問題在六方會談的框架之下通過和平的外交手段得到妥善處理，其中與中國的合作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應發展均衡外交，在鞏固韓美同盟關系的同時，發展與中國的合作關系。”在2017年新的訪談錄《大韓民國之問——全新的國家》中，文在寅表示：“我也親美，但是，當前韓國，對美方的要求進行協商、知道說‘不的外交是必要的。”

文在寅主張以壓倒性的國防優勢為基礎應對朝鮮半島威脅，要求強化自主國防力量，盡早完成應對朝核非對稱威脅的韓國型導彈防御體系（KAMD）和殺傷鏈（Kill Chain）系統，在堅固韓美同盟基礎上，任期內收回韓國軍隊的戰時作戰指揮權，提升自主國防能力。

文在寅的這些提法，在美國方面傳出要重新協商的背景下，現實意義更為突出。韓國如何改變在對美外交中的弱勢地位，尋求相對平等的同盟關系，是進步派領導下的韓國外交走向的重要看點。

修復對華關系：薩德難題怎解？

在對華關系方面，文在寅在總統競選中承諾，將進一步深化中韓的戰略伙伴關系，在中韓經濟跨越式發展的基礎上，發展更為全面的中韓關系。此外，他還強調了中國在南北經濟統合中的重要作用，主張建立連接韓國仁川—開城工業園—朝鮮海州的環西海（即黃海，韓國稱“西海”）自由貿易區，并以此為中心促進中國東北地區與朝鮮半島西部地區經濟發展。

文在寅當選總統之后，中韓高層進行了密切互動。在5月10日文在寅就任總統當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向文在寅致賀電。習近平指出，“我始終高度重視韓國和中韓關系。中方愿同韓方共同維護中韓關系來之不易的成果，在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基礎上，鞏固政治互信，妥善處理分歧，加強協調合作，推動兩國關系健康穩定發展。”次日，兩國領導人通電話。習近平指出，“雙方應該牢記中韓兩國建交的初心，相互尊重彼此重大關切和正當利益。希望韓國新政府重視中方有關重大關切，采取實際行動，推動兩國關系健康平穩發展。”文在寅總統在通話時表示，“同中方一樣，韓方高度重視韓中關系。我充分理解中方有關重大關切，韓國新政府將就此同中方積極溝通，努力尋求妥善解決辦法。”

在就任十天之內，文在寅向中國派出兩個重要代表團，一是共同民主黨資深議員樸炳錫率領的“一帶一路”代表團；二是前總理李海瓚率領的總統特使團。5月15日，國務委員楊潔篪在北京會見來華出席“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的樸炳錫。楊潔篪說，中方重視中韓關系，希望中韓關系在新的起點上得到改善和發展。中方愿同韓方在“一帶一路”框架下加強互利合作。樸炳錫表示韓國新政府重視韓中關系，愿同中方加強溝通，為兩國關系的改善和發展作出努力。

據中國之聲《新聞縱橫》報道，5月18日，外交部長王毅在北京會見了到訪的李海瓚。王毅全面闡述了中方在“薩德”問題上的原則立場，要求韓方妥善解決中方的重大和合理關切。李海瓚表示，韓中互為重要鄰國，韓中關系發展對朝鮮半島乃至東北亞地區的和平繁榮具有重要意義。韓方希望加強對華務實合作，推動兩國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向前發展。韓方意識到部署“薩德”給韓中互信和兩國交往帶來的損害，充分理解中方的合理關切，愿以誠意尋找妥善處理這一問題的辦法。

關于當前的中韓關系，王毅部長5月22日在回答記者提問時表示，韓國文在寅總統剛剛當選就派出重量級特使訪華，體現了對中國的重視以及盡快改善對華關系的愿望。我們看到，韓國新一屆政府在對華政策上出現了新的變化，表現出與前政府不同的態度。一是愿意正視而不是回避影響中韓關系健康發展的問題；二是理解中方為維護自身正當利益所表達的關切；三是愿意積極尋找妥善處理薩德反導系統這一問題的途徑。“解鈴還須系鈴人”，我們希望韓方能夠抓住特使訪華形成的積極互動，采取實際舉措，盡快拔掉卡在兩國關系咽喉中的這根刺。

從特使團訪問之后中韓媒體的報道來看，中韓雙方對于恢復和發展中韓關系是有共識的。但是，韓方故意或非故意地弱化了中國對薩德的堅決反對立場，稱其為“對韓方在沒有充分溝通的情況下部署薩德感到遺憾”，這里面的認識偏差還是相當大的。

南北關系：民間關系與朝核問題脫鉤

作為韓國進步派領導人，文在寅對朝鮮的態度明顯不同于保守派。李明博、樸槿惠強調“先棄核、再交流”，文在寅則秉持韓朝對話與無核化并行不悖的立場，承諾在當選總統后，謀求韓朝市場一體化，推動漸進統一。文在寅主張，推動無核化與構建和平體制同時進行；優先推進南北經濟統合，形成統一市場，推動漸進的統一；在朝核問題順利解決的情況下，打造在東海、西海、中部地區的新經濟帶；簽署南北基本協定，實現新的南北關系制度化；改善朝鮮人權，推動離散家屬相逢活動。

值得注意的是，文在寅提名前國家情報院次官徐薰為國情院新任院長。徐薰曾負責策劃了2000年6.15會談和2007年10.4會談兩次南北領導人會談，通過與朝鮮公開或秘密的接觸，建立起了與朝鮮官員的廣泛關系網，也被認為是目前見過已故朝鮮領導人金正日次數最多的政府官員。種種跡象表明，文在寅政府時期，朝韓關系正面臨著一個調整緩和契機。

當前南北關系和解的主要障礙在于，在2006年以來，朝鮮已經進行了五次核試驗，當前又揚言進行第六次核試驗和洲際導彈試驗，朝鮮對韓美安全的威脅已經遠非十年前所比，韓國國內的政治生態也傾向于對朝采取強硬政策。在文在寅上任后，朝鮮又接連進行了兩次導彈發射試驗。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文在寅當選后所可能采取的對朝政策調整空間。

概言之，當前韓國的外交，處于一個重要的調整期。在總統就職演說中，文在寅表示會加快解決安全問題，為實現朝鮮半島的和平而不斷努力；如果有需要，也可以隨時訪問華盛頓，還有北京、東京；如果條件允許，也愿意訪問平壤。文在寅能否充分發揮政治智慧，化解當前面臨的朝核、薩德等難題，走出外交安全困局，有待于進一步觀察。至少，目前從開局來看，還算是順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