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澳門風云3》梳理香港電影的歷史變遷

師俊英

自香港電影新浪潮的沖擊以來，呈現出百家爭鳴的態勢。其中，王晶導演以創作出變幻無窮、活潑有趣的“賭”片而聞名。王導之所以能取得這般成就，源于自身扎實的編劇功力以及獨具慧眼的選角能力。他對市場精準把握，將每個商業元素用盡，滿足觀眾需求，陳嘉評價他為“最聰明的電影導演”。在香港電影的黃金時期創作出《賭神》系列、《九品芝麻官》《龍在江湖》等不同類型的影片且取得相當好的業績，已然證明王晶屬于一流的商業導演了。近年來，王晶導演帶來了最新力作《澳門風云》系列，這部影片口碑盡管不盡人意，卻依然取得相當好的票房成績。本文將以《澳門風云3》為切入點，解析其中因素，略談王晶的商業取經之路。

一、 情懷依舊，尚能飯否

“每七年，就是一個全新的時代”這條來自迪士尼的經典定律詮釋了媒體行業的奧秘，七年鐵律幫助迪士尼穩定住了全球化的營運格局。在這批觀眾之中，有許多是愿意重溫舊夢的，這也促使人們瞄準了這個商機，推出了一系列情懷作品，這類作品俗稱為“炒冷飯”。

王晶導演善于將商業元素用盡，滿足觀眾需求。在《澳門風云》系列中，到處可見對過往香港電影的致敬，影片中的彩蛋接連不斷，情懷依舊。盡管如此，影片評價卻呈現出兩極分化的狀態。造成此種狀態的主要因素有兩點：一是使用了過氣許久的網絡段子作為影片的主要笑料來源，讓人難以笑出聲，這是導致影片評價不好的部分；二是有著大量致敬經典香港電影的情懷因素存在，如若是熱愛觀看香港影片的朋友，沖著這份情懷也會給出相應的高分。

自市場變革之后，王晶導演探索了許多新的影片類型，最終選擇了自己熟悉的香港“賭”片為創作基點。選擇了香港“賭”片，一旦拍得不盡人意難免被人說炒冷飯，足見冷飯要炒得恰到好處，才不至于被唾棄。炒冷飯講究一個核心，那就是情懷。沒有情懷就不能掙錢，王晶導演深知此理，于是精心編排了經典元素的登場。然則，經典元素卻只是配料，過時的網絡段子卻成了主菜。這導致了觀眾買了票卻聽著過氣許久的笑料，心中難免會有些許不滿。當然，在《澳門風云》系列之中，值得贊嘆的地方也有很多。它舍棄經典臺詞保留經典造型的做法令人稱道，影片當中有許多對經典香港電影的回憶。在影片開始幾分鐘，能看見刀仔哥身穿25年前的紅夾克配上藍牛仔褲的造型登場，亦能看見張家輝和周潤發身著囚服遇見《監獄風云》的盲蛇。演員們和由《監獄風云》主題曲《友誼之光》的原唱歌扮演的胖獄警一同唱起了這首記憶之歌。

本片最大反派易天行是影片中最時髦的一個角色。而由張學友所飾演的易天行，則是全片的MVP。在這部影帝云集的作品中，發哥和華仔相比于過往的高水準下降了些許，而學友哥的水平卻遠遠超乎觀眾的預期。命名之中也不乏彩蛋，易天行的集團名為JC集團，是學友哥Jacky Cheung的縮寫。本片還有一個多重彩蛋不得不提，在打麻將那一段中，唱的是《打雀英雄傳》主題曲，其旋律來源于76版的射雕，后被許冠杰翻唱為《打雀英雄傳》。最后這段旋律又被張學友改編為了《東成西就》的主題歌《誰是大英雄》，算得上是一個相當精彩的彩蛋了。如漫威影片有著彩蛋斯坦李的客串一樣，王導也熱衷于在所執導影片之中進行客串。在這場百余人的監獄秀中，導演在出場3秒之后領了便當，這算是王晶執導影片的一個特色。這也是這部作品能夠收獲高票房的原因。

但是，在高票房的背后，口碑卻并不怎么好。眾所皆知，王晶導演拍攝影片的主旨是娛樂至上，希望觀眾看了之后能開心，盡管彩蛋連連，情懷依舊，云集了眾多影帝，極具吸引力、競爭力，可在片子錘煉程度上稍顯不足。觀眾固然有著AllStar情節，可有著一手好牌卻未能打出相應水準，這種情況會讓觀眾多少有點失望。而作為香港電影一大特色的無厘頭趣味，在影片中卻不見蹤影。香港電影精髓來源于制作者們的突發奇想，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香港電影，每一部或多或少都存在著自己的特有趣味，哪怕是惡趣味，也讓人覺得新奇好玩。市場變革之后，合拍片的流行限制了這種創新性，在此之后，我們概念中的“香港電影”多少逝去了。而這種逝去本身，也反應在了王晶導演的作品演變之中。同時，從王晶導演的作品演變中，我們也能窺見香港電影的相關變遷。

二、 個體轉型，時代變遷

王晶導演的生涯主要經歷為三個階段，其一是新浪潮運動時期到90年代末期，這段時期的成就奠定了王導在華語電影史上的地位。其二是自90年代末期到2008年，在這段時期王晶導演對“賭”片的風格進行了改動，拍攝愛情喜劇電影的經驗深深地影響了王導隨后的“賭”片風格。第三個時期是從2014年開始至今，王晶導演重新選擇了“賭”片作為主題，而《澳門風云》系列確實不同于往昔，給人帶來了耳目一新的觀影感受。

王晶的執導生涯開始于新浪潮運動初期，在這場運動之中。香港電影開始綻放出璀璨的光輝，各家競相引領審美走向，王導在其中以擅長拍攝喜劇和“賭”片而聞名。而在新浪潮的大變動之后，香港電影產業受到了世界各地電影市場的影響，開始著手改革電影產業結構。一方面由于外來電影的沖擊，另一方面由于目前尚未具有頂梁柱作用的后繼者出現。各國電影工業的成熟，市場急劇擴展導致了香港電影質量的下降，觀影人群的流失使香港電影行業進行了大變革。但在大陸市場逐漸開放的過程中，香港電影的輸出尋找到了一個新的途徑，直接影響了雙方的電影產業，純粹的香港電影逐漸減少，而合拍片的數量急劇增加。

從經濟方面來談，過往香港電影市場的繁榮保證了電影人的創作熱情，如鄭裕玲一天之內要趕九個劇組被稱為“鄭九組”，劉德華一年之內拍攝13部影片被人稱為“劉十三”。電影拍攝方與發行商的良好合作關系，使得影片在拍攝初期已被一些院線買好了。而隨著東南亞、韓國、日本自身電影工業的成熟和向外輸出。香港電影最重要的經濟來源外埠買片便斷掉了，各國市場的向外輸出促使香港電影的變革。從影片量來談，這點和上者有著莫大的聯系。只有市場繁榮，才能供養起龐大的電影拍攝、宣發費用。電影市場繁榮直接促進從業人員的增多，這導致形成了一個只要拍就能賺錢的畸形市場。回過頭去看八九十年代的香港電影，會發現有些鏡頭原封不動出現在其他影片之中，這種兼用卡是片方為了趕制使出的常用招數。由此可見，在當時部分香港電影的質量難以恭維，這種風氣的流行主要還是跟風。無論什么類型影片火了，便會出現大量相似影片，只管去拍也不管好壞。當各國的電影工業都趨于成熟，市場格局發生變化之時，不注重質量將難以取得好的票房成績。一旦這種變化出現，電影從業人士也出現了斷層，過往的“雙龍一周”時期的電影人已經老去，胡金銓、張徹這種級別的導演也已經拍不動影片了，后繼者徐克、許鞍華、吳宇森雖成為了香港電影的頂梁柱，接著往后看卻找不出新人來。行業難以培養出人才，從業人士的斷層導致現今香港電影創新性遠不如從前。

此外，還有多方面的原因導致了香港電影滑坡，自90年代亞洲金融風暴，電視沖擊，盜版肆虐，電影人片酬虛高等一系列問題，香港電影向外輸出的份額越來越少。院線不得不進行裁減，院線數量的減少引發了票房的減少，如此反復，香港電影的輝煌時代最終分崩離析。影片總體質量也隨之下滑，觀眾的流失最終導致各大電影公司相繼破產。自進入大陸的電影市場之后，香港電影方才煥然新生。但大陸之前只要宣傳就能獲利的畸形市場卻引發從業人員的怠惰，最后整個行業的偏化、異化。最終出現的，就是《澳門風云》這樣口碑和票房兩極分化的作品。我們并無意指責王晶導演，實際上，王晶導演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只是順應了時代的潮流。他往往在世界電影市場格局發生變動時，積極的做出了回應。90年代末期，王晶在拍攝完《千王之王》后，選擇了涉獵愛情喜劇電影，此次轉型并未取得很大的成功?？稍谶@次的轉型之中，王導的作品風格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在此之后，推出的《雀圣》系列和《澳門風云》系列可見一斑。

三、 審美變化，商業制作

王晶導演的成功之路自90年代末期，香港電影市場步入低谷以來，王導以過人的商業目光創建了最佳拍檔電影公司，以鎖定嶄新的內地市場和年輕人市場為主。在短短數年之間，接連打造出了《風云雄霸天下》《古惑仔》系列，因此被業內贊譽為“最具市場觸覺的電影制作公司”。可在整體的大環境之下，香港電影市場進一步的陷入了低潮，王晶為了支撐BOB，將大部分股讓于其他公司?？傻搅?000年之后，王晶再也無力支撐，因此，該年的經典賀歲影片《決戰紫禁之巔》成為了BOB三人組王晶、劉偉強、文雋最后的一次聯合創作。在這之后，王晶前往內地市場進行發展，在拍攝數部影片之后，于2009年終以一部《大內密探零零狗》取得了過億票房。在多年以后，三人組對內地市場都有著不同的理解和認識，時機正為成熟之時，BOB三人組于2013年的賀歲檔《大上?！分匦戮凼?，此時的王晶已將步入花甲之年，2014年推出的《澳門風云》系列或是王晶對過往半生的總結。

改革開放的政策使經濟飛速發展，大量的資本涌進了內地市場，經濟的繁榮解決了人民的基礎生活問題。在此之上，人民群眾開始選擇更多的娛樂方式，而去觀看一場電影則是最為常見的方式。市場的需求使香港電影業界尋求到了新的合作伙伴，文化的相近也使香港電影能夠更為容易的在內地市場進行傳播。市場的變化帶來了審美品位的變化，在王晶導演選擇進入逐漸開放且極具潛力的內地市場之后，王導影片的類型風格也發生了變動。其中最主要的因素是投資方的更替，熟諳電影工業流程的香港電影人，研究了內地市場的口味加以本土的創新推出了觀眾喜愛看的影片。在這場合作之中，香港電影逐漸淡化了自身的風味，隨著香港、臺灣乃至世界的華人在內地市場的積極創作，生成了“華語電影”的概念。目前看來，香港仍舊作為電影重鎮，而擁有更大的創作平臺想必能使電影人創作出更加優秀的影片。

在這場大變革中，王晶導演做出了轉型，與徐克等人相同的是，王導選擇了自己另一個擅長的領域：愛情喜劇電影?？赏鯇臄z的這類電影并未引發一陣新的風潮，在此之后王導汲取了拍攝愛情喜劇電影的經驗，推出了《雀圣》系列。在忙里偷閑的拍攝了幾部警匪片之后，推出了全新的賭片《澳門風云》系列，電影一經推出，首周便收獲了1.8億元票房。可以說，這是很成功的商業作品。對于商業作品，如果用太過挑剔的眼光看待，未免有失偏頗。我們可以去討論這部電影是多么的不合邏輯，多么的炒冷飯，但不能忽視的是，這并不是一部試圖表達什么的作品，這只是一部單純的商業作品。從這個角度來看，王晶導演的做法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