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風（外一篇）

徐新國

睡眼惺忪的山林在初晨的第一聲鳥啼中醒來。山風裹挾著露水，漫過深林，使空氣中洋溢著山野水土的清新。

函子駕著車，在崎嶇不平的山間公路上行駛著。

函子是來采風的。在城里呆久了，她逐漸厭倦了編輯部瑣碎繁雜的工作，再加上還要戴著面具周旋于形形色色的采訪對象之間，函子總有一種沖動，想把自己扔回大山。

雨后初晴的山路，泥濘滑溜。函子一路顛簸。

她正沉浸在山野風光中，兀地發現不遠處有個山娃背著書包，怔怔站在路邊。許是大山深處很少見到小轎車，他直直地望著眼前的汽車。函子一笑，山里娃真沒見過世面！

汽車離山娃二三十米遠時，函子驀地一驚，前面有個不大不小的水潭橫在那兒。汽車如果直開過去，得濺山娃一身水。

函子連忙摁喇叭，示意山娃讓路。但山娃一動不動，還是傻傻地望著汽車。函子忙減速，再摁喇叭，山娃還是兩眼直盯著汽車，懵然站在那兒。

函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踩著油門沖過去了。“啪”的一聲，水潭里的水在汽車的沖撞下，呈扇形斜射上去。在一閃將過之際，函子眼睛的余光看到水噴了山娃一頭一臉。汽車很快駛過水潭，反光鏡里，山娃還是一動不動，依舊盯著汽車。函子心里浮起一陣內疚。抬頭再看時，反光鏡里的山娃突然一激靈，用手抹掉頭臉上的泥水。函子嘆了口氣，可轉念一想：也不能全怪我，誰叫你不讓？

車繼續往前開，函子的心情漸漸平復。偶然一瞥間，反光鏡里出現了山娃奔跑的影子。她定睛一看，山娃正在追車。函子一驚，本能地加大了油門。拉開了一段距離后，函子松了口氣，心想這山里的孩子報復心真強。出于謹慎，她又看了一下后視鏡，發現山娃還在拼命追。她氣不打一處來，繼續加速。

“嘎——”拐彎處一個急剎車，函子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公路被水漫過，看不清深淺。遠處，山洪洶涌。好在剎車及時，汽車僅有前輪陷在水里。函子連忙倒車，但就是上不來。這時，山娃趕了上來。他停下腳步，遠遠地看著。函子瞬間明白了山娃追車的原因，原來他是想提醒她，前面的路已斷，有危險。

當車好不容易倒上來后，函子調整方向往回走。和山娃擦肩而過的時候，她投去了感激的一瞥。此時，她心里感慨萬千，她覺得，她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了。

汽車開出老遠，函子發現，山娃依舊站在路邊，一動不動，目送著她離開。

補課風波

吳樸存最近為兒子上補習班的事直鬧心。

說實話，這小子腦袋是靈光的，鬼點子層出不窮，就是不愛學習，尤其對周末補課，那是強烈抗拒。本來和她媽商量，這小子這樣不成器，實在不上就自己抽空輔導。可最近，高考減招的事直接刺激了他，使他改變了主意。想想高考就那么點名額，再不努力就等著上大專。

報名前吳樸存找兒子談心，跟他講了減招的事，并曉以大義。可兒子并不買帳，還振振有詞：“爸，上補習班就是花錢買罪受，你不懂嗎？我們老師說，學習是自己的事，內在動力很重要。”

這小子一臉義憤填膺，還反問道：“假如有人也逼著你上培訓班，或者不征得你同意就報名，你會怎么想？”

吳樸存一時語塞，沒想到竟被這小子封住了嘴。但他還是不容置疑地撂下句話："不上也得上！"

替兒子報了作文輔導班后，吳樸存心里一直沒底，擔憂這小子還會不會搞出什么幺蛾子。

開學前一天，吳樸存接了個電話，他竟嚇了一大跳。對方說他是成龍家長學校的，叫吳樸存第二天上午八點去上課。吳樸存一聽，如墜霧里，說他沒有報名，是不是搞錯了。對方說，他叫吳樸存就沒錯。

“爸，是我用自己的壓歲錢幫你報的。你也該充充電了。”兒子慢悠悠地從房間里走了出來，說。

吳樸存一聽，肺都氣炸了，他說什么也要把錢退了。誰知，兒子提高了語調，說：“哼，也讓你嘗嘗被逼著上培訓班的滋味！不過，你退我也退，你可要想好了。”

吳樸存氣得一夜沒睡著。第二天，在妻子的勸慰下，他硬著頭皮到了家長學校。一上午聽了四堂課，還真聽出點名堂，他發現自己的家教水平處于原始水準。幾天下來，吳樸存感覺到頗有收獲，他漸漸學會了怎樣溝通，怎樣換位思考，如何幫助孩子成功，如何在順其自然基礎上相機引導……

課程結束之前，吳樸存準備找兒子談談心。談話那天，吳樸存誠懇地說：“兒子，爸爸不該逼著你上輔導班。我現在也想通了，下一期的數學輔導班，咱不報了！”

“不，我要上！”兒子一挑眉，說，“爸，我也想通了，學習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也理解了你的良苦用心。喏——”兒子拿出手機，打開QQ郵箱，指著吳樸存寫的家教心得說。看了郵件之后，吳樸存一下就明白了，原來，家長學校把他的作業轉給了兒子，父親倆分別站在對方的立場進行了換位思考，相互理解，問題迎刃而解了。吳樸存欣喜地看著兒子，兒子承接著爸爸的目光，那幅畫面溫馨而雋永。

數學班開學時，吳樸存用電瓶車載著兒子，父子倆含著笑，行駛在充滿陽光的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