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東
關閉多余監獄
在很多國家忙于應對監獄擁擠不堪問題時,荷蘭的情況卻恰恰相反。因缺少囚犯,2009年關閉了8所監獄,2014年又有19座監獄關門。荷蘭公共安全與司法大臣阿爾德·范德斯特爾稱,關閉監獄主要出于兩方面的考慮:一是近年來犯罪率持續下滑,過去8年里記錄在案的犯罪事件減少了25%。二是重犯減少,而且法官在判決上更傾向于給一些短期的懲罰,罪犯在監獄里待的時間更短,增加了監獄的空置率。
10年前,荷蘭的囚犯人數達到巔峰,在歐洲的監禁率排名靠前。部分原因是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機場加大了監控力度,抓捕的攜帶可卡因的“毒騾”數量激增。然而現在卻成為歐盟罪犯率最低的國家,10萬人里只有57人被判入獄,而英格蘭和威爾士達到148人。數據顯示,荷蘭2011-2015年監獄里的人數降低了27%,而世界上平均的囚犯人數在同一時期上升了 20%。專家預測,這意味著2021 年前荷蘭3000所監獄和 300 所青少年拘留中心將被關閉。
根據國際監獄研究中心對世界各國每10萬人口中在押人員的數量統計,荷蘭只有85名。這和量刑規定密切相關。近年來,荷蘭的量刑呈現從輕的趨勢。該國刑法中沒有任何對“最低刑”的限制,只規定了刑罰的上限,讓法官量刑的自由裁量權更大了。即使面對造成嚴重后果的刑事犯罪,在綜合考慮了檢察官意見、嫌疑人年齡、心理狀態以及當時情境等各種因素后,法官也可能處以很輕的刑罰。與此同時,服刑年限較長的囚犯在刑期服滿之前往往會被提前保釋出獄。
荷蘭監獄囚犯數量不斷減少,還得益于比較完善的獄外服刑制度。該國的懲罰手段更偏向用社區服務、罰款和佩戴電子監控設備代替入獄服刑。荷蘭法律規定,刑期為3個月以下的人員佩戴電子手銬在家中服刑,致使青少年拘留所里 17 歲以下的罪犯和18-22 歲的罪犯數量分別減少 55%和 44%。“實踐證明,對于犯人來說,有時候繼續參加社會工作、跟家人在一起或者接受其他形式的懲罰,效果會更好。至于監獄,將來會逐漸只用來關押過于危險以及需要監獄系統幫助的犯人。”荷蘭監獄服務的負責人安吉麗娜·范迪克分析道,“隨著犯罪率下降和刑罰期限更短,監獄變得越來越空了。”
實施科學管理
荷蘭監獄從16世紀末開始改革,1595年建成Tsuhthauz監獄就率先提出了以人為本的監獄管理理念。這座普通的監獄關押了167名囚犯,而負責看守和從事服務的員工則達到了140人。與其說是牢房,更不如稱它為休閑度假村。里面有電視、洗衣機和電腦等,還可以做飯、養雞、種菜、享受田園風光。在這里,刑期將要結束的囚犯居然可以如同上班一樣休息周末。允許每個周末回家去與家人團聚,并能夠在監獄的各個區域自由走動。目的是讓囚犯能更好地與社會融合,而不會讓他們感覺到自己是這個社會的棄兒。
諾爾熱黑文監獄位于荷蘭東北部,是高安全級別的牢房。這里有著大面積的開放空間,操場有4個足球場大,種著橡樹,還配置了野餐臺和排球網。副獄長簡·魯洛夫·范斯伯爾介紹說,新鮮空間能夠給犯人和監獄工作人員減壓,在押人員可以在無人陪同的情況下走到圖書館、診所或食堂,這種自主權有助于他們刑滿后適應正常生活。
囚犯還允許在地下廚房準備他們的晚餐,只不過用來切菜的刀被長鐵鏈拴在工作臺上。“不能讓他們直接拿著那種刀子,有些囚犯是因暴力事件入獄的。一想到他們接觸刀具,就讓人擔憂。”范斯伯爾表示,“然而作為一種膳食的藝術,學習烹飪有助于幫助罪犯出獄后回到人生正軌。”
在諾爾熱黑文監獄的一個房間里,最近安裝了網絡電話系統。這成為一大新聞,對囚犯及其親屬有著極大吸引力。因為想探監的親人必須自己負擔旅費,一次來回旅程加一晚酒店住宿至少要花費500歐元。
該監獄工作人員關注每一個囚犯個體,有針對性地進行管教。以個性好斗者(在囚犯中比例很高)為例,他們提供的是“憤怒管理”。作為一種人類固有的情感,憤怒屬于正常的身心反應,不能簡單地被看做是“好的”或者是“壞的”。憤怒本身并不是問題的所在,發怒時做出了怎樣的行為才是問題關鍵。如果怒發沖冠時傷害到了別人,憤怒才會成為問題。“憤怒管理”是一個復雜的過程,需要找到憤怒背后的誘因、留意憤怒的征兆、了解憤怒的類型和管理憤怒的藝術。
管教人員之所以堅持這樣做,在于確信無論男女罪犯都是愿意改造的,關鍵在于努力消除其犯罪誘因。在被判處兩年有期徒刑并接受教育改造的囚犯中,出獄后“二進宮”的不到10%。而在英國和美國等國家,大概有一半短期監禁過的人會在兩年之內再犯,其中年輕的成人罪犯比例更高。
由于荷蘭監獄對犯人包吃包住,完成指定工作給發工資,因此不少無以為生的人故意犯案入獄。國家要為每名囚犯“買單”,一日支出約250歐元。2014年荷蘭政府提出議案,向每名囚犯收取每日16歐元的“坐牢費”,最多收兩年。這樣每年可帶來6500萬歐元收入,緩解監獄資金壓力。
在荷蘭人看來,囚禁不僅僅是一種懲罰手段,重要的是協助犯人在獄中為未來重新融入社會做準備。監獄不只是隔離犯罪者及社會的牢籠,而是學習社會化、為自己負責任以及與他人和平共處的過渡場所,因此要求他們負擔部分經費也不為過。對于政府的做法,朝野政黨均傾向支持。“這將是減少犯罪的有效方法。”荷蘭司法部發言人表示,“法律要求囚犯交住宿費,會讓他們在犯案前默默計算和考慮犯罪的成本。”
巧妙改作他用
在解決牢房空置問題上,荷蘭頗具“創新精神”,取得很好的經濟效益。
*改造成一流的監獄主題酒店
“阿雷斯特之家”在1862年作為魯爾蒙德市拘留中心啟用,廢棄數年后于2002年重新用來關押毒品走私犯,2007年永久關閉。過去,“阿雷斯特之家”曾經是荷蘭最令人感到害怕的地方之一。2013年這座有著150多年歷史的監獄華麗轉身,成為一座豪華酒店。經過改造后,原來的105個隔間被改成了40間寬敞舒適的房間,其中有24個標準間,12個豪華間以及4間套房。室內設計別具一格,擺放現代家具。每個房間配備空調、平板電視、免費網絡和咖啡機等,旅館還建有桑拿浴、健身房、中央庭院和一個花園。房卡設計成監獄大門的鑰匙形狀,消費者心甘情愿花錢體驗監獄生活。酒店經常舉行“牢獄夜”晚宴,邀請身穿囚犯服飾的賓客一起排排坐,吃“牢飯”。
*“出租牢房”保留就業崗位
荷蘭政府認為,將閑置的監獄租出去,既能夠對鄰國伸出援手,又可以保留一些就業崗位,真是一舉兩得。挪威的監獄向來以對待囚犯人道而出名,由于該國一些監獄正在進行耗資7億歐元的改造工程,因此降低了整體容量,與此同時等著入獄的人卻在增加。為避免監獄變得擁擠而降低標準,挪威決定向荷蘭租借監獄。2015年9月,兩國簽署一份長達3年的監獄租賃協議,240名挪威囚犯“跨國”進入荷蘭諾赫港監獄服刑。監獄按照挪威法律運行,監獄長由挪威人卡爾·希爾斯蘭德擔任,但是看守人員則是荷蘭方面提供的。這促成了一項“雙贏”合作:挪威解決了犯人沒地方關押的問題,荷蘭保住了因關閉監獄面臨失業的700人的工作崗位。雖然一些囚犯被迫從挪威轉移到荷蘭,但大部分是自愿的,原因之一是荷蘭的雜貨和煙草更便宜。
*收容難民和移民的臨時住所
隨著歐洲難民潮涌向荷蘭,從中東、亞洲還有非洲前來尋求安全和庇護的人數接近6萬人。荷蘭難民接待中心別出心裁,把空閑牢房用做臨時住所,收容大量的難民和移民者。到目前為止,有12所監獄已經完成了改造。雖然從鐵柵欄和窗戶等還能看出曾經是監獄的痕跡,但是已經完全和牢房不一樣了。“在這個臨時的難民住所里,有包括廚房、洗衣房、健身房和籃球場等在內的許多便利的生活娛樂設施。”荷蘭政府負責收容所項目的珍妮特·赫爾德滿意地說,“這些監獄房間能住 1-2 人,很符合我們選址的要求。”
難民住在監獄里,不會打攪到大部分居民,有些還與荷蘭鄰居建立了友誼。他們需要在那里生活至少6個月時間,等待獲得庇護權,隨后才能隨自己喜歡想去哪去哪。不少人學習荷蘭語和騎自行車,這兩樣都是在荷蘭生活必不可少的技能。當飽嘗顛沛流離之苦的難民被問到安排住在監獄里有何感想時,通常的回答是:“我們生活在一個有房頂的庇護所里,感到很安全,這是最重要的。對于它的前生是監獄,我們并不在意。如果一個國家的監獄里沒有囚犯,也就意味著這就是我們想要生活的最安全的國家,未來充滿著希望。”
編輯: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