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建梅
數字與你同在
從出生那一刻獲得自己的生日開始,我們的人生就處處被記號筆標注著數字。數字告訴我們時間,數字告訴我們天氣,數字告訴我們行程,數字告訴我們輸贏、成敗……甚至,數字還能自動生成一份個人簡介。當身高151cm、體重75kg、月薪2K、年齡43,家庭成員人數為1時,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了:你是個又矮又胖又窮又老的單身狗。
數字保證了你是個有“身份證”的人,然后你才可能是個有身份的人,只是這身份也許是犯罪嫌疑人的案卷編碼和監室號碼——是的,數字居然還可以用來破案。
《數字追兇》是一部美國電視劇,該劇主要通過真實的事例,反映數學理論是如何被應用到警方的調查之中,從而破解一件件匪夷所思的罪案。它以真實案例為藍本,將一種被稱為“犯罪地理畫像”的方法運用在刑偵中。
地理畫像
在犯罪畫像中,有一分支是通過利用罪犯的犯罪地點,而不是相貌和行為特征來預測他的行為模式。這種方法被稱為地理畫像。警方對案件進行調查的一個焦點就是犯罪現場及其證據內容。而導致犯罪現場的犯罪和空間行為的地理知覺卻常常被忽視。因為任何的犯罪都是在一定的時空、一定的受害人及犯罪人之間完成的。
我們仍然用劇中主角查理·艾普斯的解釋來了解地理畫像的特點:當查理看到家中草坪上的噴灑頭正四處噴灑時,突然心有靈犀,他叫來哥哥:看到噴灑頭和水滴了?即便使用數學理論我也無法推測下一個水滴落在何處,這變數太多了。但假如我看不到這個噴灑頭,從水滴下落的軌跡,我能精確推算出噴灑頭的位置。這不是預測下一落地點,而是通過推算所有落地點的共性,從而找到水滴的原出發點(噴灑頭)。
哥哥唐·艾普斯明白了,他們之前一直無法抓住那個連環強奸殺人犯是因為他們一直在找嫌疑人和預測下一個作案地點,而地理側寫則把關鍵點放在:由案發地和受害人信息推算出犯罪嫌疑人的基地,再在鎖定的基地內篩選和緝捕嫌犯。
所以,地理畫像是指將系列案件的各個作案點標在地圖上,并對各個犯罪地點的空間分布圖形進行分析,從而確定犯罪嫌疑人藏身匿跡的地域范圍的偵查方法。運用地理側寫分析系列案件犯罪分子每次作案的地點在空間上所形成的點、線、面關系,可以比較準確地推斷出犯罪分子最有可能所在的位置。換句話說,如果查明犯罪分子每次作案的地點,就有可能據以找出犯罪分子作案活動的“中心點”。這個“中心點”,在很多情況下就是犯罪分子的家或居住地。
真實案例:約克郡屠夫
1981年1月,英國警史上規模最大的緝兇行動畫下句點,警方逮捕了34歲的彼得·薩特克里夫——被稱為約克郡屠夫的連環殺手。
5年中,薩特克里夫殘忍殺害了13名女性,而無論警察的偵緝行動多么迅速、嚴密,他每次都能搶得先機,早一步從法網中脫逃。
是兇案留下的線索太少了嗎?不!
警方有諸多線索:幸存者對嫌犯描述:“他的頭發是深色的大卷發,滿臉深色的大胡子,膚色偏白,眼珠顏色很深,幾乎是黑色的眼珠”;鞋印:鞋紋路屬于7號的工人靴,右鞋鞋底有個區域磨損嚴重,顯示此人可能是長程駕駛員;現場的5英鎊鈔票:警方取得35家公司的名單,他們可能在薪水中發放過這批5英鎊鈔票,其中一家便是貨車司機彼得·薩特克里夫工作的搬運公司。
是沒有篩選出嫌疑人嗎?恰恰相反!
5年間,薩特克里夫先后被辦案警察詢問了10次。可即便發現他符合所有的嫌犯資料,也只有一名警察鎖定了他,而他的報告還被否決了。
那么,真的只是警察無能,辦案不力嗎?似乎也不是:此前西約克郡謀殺案的破案率之高在英國數一數二,他們已有好幾年沒有未破的兇案了。
是案件沒有得到重視嗎?更不是!
約克郡屠夫案警方收集了26.8萬嫌疑人姓名,發動了11.5萬次行動,追查了5.3萬名車主,共消耗了警方500萬小時。
但,兇手仍然逍遙法外并繼續作案。
最后,英國警界的六大名探接管此案,他們被稱為“超級小組”。小組中有位特別的成員——鑒識學家史都華·坎德教授,坎德運用自己在英國皇家空軍擔任導航員時掌握的技術,創造出全新的技巧用來追緝約克郡屠夫。通過交叉對比每次攻擊的時間地點,坎德鎖定坐標,指出兇手最有可能住在布拉福地區。坎德的地理側寫終結了警方大海撈針式的搜索,而更接近薩特克里夫。未幾,兩名警察在例行檢查中遭遇薩特克里夫,查實種種疑點,令薩特克里夫罪行敗露。
地理畫像——應運而生
隨著社會的高速發展,社會結構已發生了巨大變化,社會人員流動的頻率與范圍都超出了傳統社會,使得警方的工作常常陷入以下困局:
信息缺乏。在破案過程當中,通常會面臨信息的嚴重缺乏,警方必須投入大量警力展開地毯式排查,有限的警力面對日益嚴峻的治安形勢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戰。
信息超載。信息超載導致大規模、長時間及高成本的偵查。如美國雅圖綠河殺人案,歷時18年,專案組人員曾高達40人。調查過程中涉及1.8萬嫌疑人,近萬件現場物品。在約克郡屠夫一案中,連兇犯薩特克里夫都說:“警察已累到你說什么他都信”的程度。
司法管轄限制及部門溝通不力。在甘肅省白銀市連環殺手案中,兇手高承勇常居的青城鎮隸屬于蘭州市,與白銀區只有一河之隔卻分屬兩個不同的地級市,每次作案,高承勇都是坐40分鐘的車去白銀區,案后立即回到青城鎮。高承勇1997年在包頭犯下的兩樁命案,及至2004年才與白銀案并案處理。及至高承勇落網,距其首樁兇案已有28年。
現實的難題驅動警方去尋找有效的方法優化警力部署、提高破案率及破案效能。地理畫像作為高效能的情報研判手段及方法,能夠輔助警方一線實戰,優先排查熱點區域及熱點嫌疑人,從而實現精確打擊犯罪,提高警務效能——
*地理畫像的理論基礎
國外對地理畫像的研究和應用已經有幾十年,并廣泛應用于歐美頂級警察機構及各級警察機構,且在應用過程中不斷驗證提升,其理論依據是犯罪心理學、環境犯罪學、犯罪地理目標模型(CGT)、坎特理論和犯罪的地理慣技及犯罪模式等。地理側寫系統通過海量犯罪數據的驗證,已成為科學高效的執法利器。
*日常活動空間理論
日常活動空間是指個人每天、每周定期活動去的地方以及他們外出的路線。同其他社會人一樣,犯罪分子也要吃飯、睡覺、交通、消費等,其日常生活也要受到工作、家庭的限制。這些居住、工作、購物或娛樂的場所就是歸屬點;行走在歸屬點之間的路線為路徑。犯罪分子根據日常活動環境在頭腦中形成自己的心理地圖。研究表明,犯罪分子往往在購物、拜訪朋友或上下班路上實施犯罪活動。
*犯罪地理慣技
犯罪人對犯罪地的選擇是地理畫像中的焦點,犯罪人都會選擇一種熟悉的方式作案,在非常強的相似性中,我們會發現犯罪人的地理慣技。
犯罪心理學認為,系列犯罪往往是有預謀的犯罪,一般犯罪人在選擇犯罪地點時都會遵守“三不”原則。即:“不近、不遠、不重復”。“不近”是指犯罪人在選擇犯罪地點時要盡量考慮避開熟人環境。他們不僅害怕作案時被熟人認出或發現,而且也擔心案發后自己被警察納入調查的范圍;“不遠”是指犯罪地點不會離犯罪人活動基點太遠,太遠則犯罪人對犯罪地點環境的熟悉程度降低,從而大大增加了其犯罪行為被暴露和被抓捕的危險;“不重復”是指同類型的刑事案件不會發生在同一地點。一方面是因為犯罪人害怕被知情人發現,另一方面被害人也會提高警惕,這兩方面都會增加作案風險。英國著名心理學家戴維·坎特也認為:“犯罪人選擇自己熟悉的、對自己方便的地方實施犯罪,至少在最初是這樣選擇犯罪地點。”
*地理畫像的模式
自20世紀90年代初由警官羅斯莫博士開始系統研究,至今已有三種地理畫像模式:1.羅斯莫模式,他的軟件是參宿七(Rigel);2.坎特模式,他的軟件是搜索網(Dragnet);3.萊寧模式,他的軟件是犯罪統計(CrimeStat)。
2005年以來,犯罪地理畫像理論及國外應用案例被陸續引入國內,同時伴隨著我國PGIS系統的全面建設和犯罪信息數據庫的逐步完善,使其在我國的應用研究成為可能。目前我國引進并使用的地理畫像模式為參宿七(Rigel)。參宿七能繪出狀似山脈的立體圖,其中紫色是犯罪人最不可能的居住地,黃色和橙色為犯罪人可能居住地,而紅色頂點則是歹徒最可能的居住地。
參宿七比較挑食,它接的案件須符合這樣的條件:1.已發生的一系列犯罪, 有充分的證據顯示為是同一個犯罪人所為;2.在一系列犯罪中,至少有五個犯罪地點( 雖然在一定的環境中,只有很少的一些地點的評估成為可能);3. 能證明產生畫像所需的時間和努力是正確的。雖然挑剔,但參宿七真的可以快成閃電:一般地理畫像需要超過百萬次的計算,參宿七能在約4秒內完成計算。
編輯: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