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去，風范長存

忻穎

今年2月17日，一代越劇宗師范瑞娟逝世。生前她希望低調辦喪，于是用舞臺演出來致敬和緬懷這位越劇大師成為一種最好的紀念方式。3月31日和4月1日，云集了九代范派藝術傳人的“風·范”越劇宗師范瑞娟紀念演出在上海大劇院舉行。4月2日上海文藝會堂隆重舉行越劇宗師范瑞娟追思會，隨后范派經典劇目《李娃傳》《孔雀東南飛》《梁山伯與祝英臺》也在天蟾逸夫舞臺進行連續展演。

上海大劇院的紀念演出在范派著名的《梁祝·十八相送》片段中拉開帷幕，整場演出以“夢”為題，分八個版塊呈現，眾多范派弟子一一登臺表演，為現場觀眾再現了一曲曲范派劇目的經典唱段。范瑞娟曾參演過一百多部劇目，她在舞臺上不僅塑造了梁山伯、焦仲卿、鄭元和等溫文爾雅、性格迥異的書生形象，也演繹出了文天祥、韓世忠、李秀成等鏗鏘剛韌的一代武將，更賦予了賀老六、扎西等近現代男子特有的生活氣息。吳鳳花介紹說：“這次專場演出雖然創作排練時間短，但是盡可能地容納了范派的諸多劇目和人物，是一次比較完整的梳理和呈現。對于越劇觀眾來說，我相信會很過癮。對我們學生來說，是一次很好的集體創作。這次排練中的每一個細節，真像是好好上了一課，有些唱段我還是第一次聽到。老師們、師哥師姐們的演唱，又給我補了一課，我收獲很大。”

徐銘這次又唱起了《一縷麻·洞房》“新娘子真好看”這段，在接受采訪時她感慨地回憶道：“2004年范派演唱會的時候，老師剛剛收了我為弟子。當時她特地為我選了《一縷麻》的這段唱，和現在演真是完全不同的心境。當時我覺得我也可以演小生，為什么讓我演傻傻的呆大？當時我是被動接受這個任務的。事實上，老師眼光真的很好。這個戲本來已經鮮少演出了，正是這次專場，促使了我之后排《一縷麻》整個戲，還憑這個戲奪得了梅花獎。今天這個專場里，我去演繹這一段時是能很熟練地駕馭了，不同的是，老師已經不在了，我更會用心去唱，因為意義不同了。”

演出中最年長的學生包括82歲的邵文娟和78歲的史濟華，很多已經定居海外的弟子，也特地從國外趕來上海參與演出。九代同堂，通過演繹范瑞娟的經典唱段緬懷恩師，寄托哀思。

范派男弟子史濟華再次演繹了他最為知名的藝術形象——賀老六，他說：“我的老師是個女小生，但是她卻培養了許多男小生，推動了越劇的男女合演。我今年也七十多歲了，之所以今天在臺上還翻得動，也要感謝老師的教導。范老師對于藝術，從來都是一絲不茍的，哪怕再小的一個動作做得不到位，她都不會放過。即便到了八十多歲，她依舊每天壓腿、練嗓。”

蔡新芬很早便去了美國，離開舞臺之后，她便一直沒有再登臺，2004年范老希望她能回來演出范派專場，她因為怯場而拒絕了老師，如今成為了遺憾。于是為了不再遺憾，這一次她特意從美國飛回來，主動請纓要求參加演出。“我這次唱的《梅花魂·重臺別》對我也有特別的意義。當年越劇大獎賽的時候，老師為我選了這一段，但是當時我年紀小，真是沒有眼光，練習的時候不太努力，比賽的時候也沒有發揮好。這次（專場）我說隨便哪一段哪一句分配給我都行，我也沒主動提，沒想到分給我的就是《梅花魂》這段，真是一種因緣。”

紀念演出中，尚長榮、岳美緹、何占豪、梁波羅，以及范瑞娟的弟弟范志興等嘉賓則分別回憶了范老絢爛多彩的藝術生涯，以及生活中動人往事。范志興老人的講述尤其感人，他回顧了范老艱難的學藝生涯，對家人的體貼關愛，以及對越劇藝術孜孜不倦的追求。在退休之后的二十年間，范志興一直在為大姐范瑞娟做范派藝術的資料收集和整理工作。他說：“幾十年來，大姐成功地創造了那么多的角色，也成功地設計和創作了那么多精彩的唱段。她是邊學戲邊認字，邊學文化邊學做人。她不僅向身邊的良師益友學，同時她還向自己演的這些忠義之士學，她崇拜文天祥、韓世忠、陸游，她就向這些人學。我本人是從事教育科學研究工作的，從大姐的身上，我深切地感受到：一個人想要成功的話，三分靠天分，七分靠勤奮。”

戲曲學者翁思再認為，范派應該成為越劇傳承中的基礎性流派。他說：“如果我們把袁雪芬作為旦角藝術的基礎性流派，我認為范瑞娟可以是小生的基礎性流派。我認為，這個基礎性的流派將來可以作為后學者和戲校的基礎性教材——在基礎的平臺上發展，會有更大的空間。如果在特色的基礎上再發展特色，這個空間就相對小一些。所以我提倡將其作為一個基礎性的教材。范瑞娟的風格、特色，這種基礎性，可以適應更廣泛的題材，可以適應現代戲也可以適應傳統戲，可以當主角也可以當配角，而且不僅小生，老生也可以借鑒，許多男腔也可以用，這是基礎性流派的一個特色。我們繼承范瑞娟先生的藝術，認真總結她的經驗，并且努力地把這種經驗提升為理論，是我們當前紀念范瑞娟先生的最好方式。”

章瑞虹說：“通過這次紀念活動，對我們學生來講是一次很好的學習機會，讓我們更深更全面地了解到老師。當然，了解老師的偉大之后，作為學生，我覺得肩上的責任更大了，怎么把老師的藝術傳承下去，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段時間我們在排練過程當中，我們的師哥師姐妹聊的都是藝術以外的老師的藝術精神。所以我想，我們不僅要傳承老師的藝術，更要傳承老師的這種精神。”

（攝影：祖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