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哭呀（外1題）

戴玉祥

很夜了，十一樓的窗口還亮著燈光。

少男趴在窗前的書桌上做作業，正做著，突然發現自己的兩臂長出翅膀來。少男高興了，推開窗門，扇動著翅膀飛了出去。

少男飛到對面窗口的窗臺上，看見窗口里面的書桌上正趴著一位少女，也在做作業。少男輕輕嘆息，正想轉身離開時，突然發現，那少女的兩臂，也冒出翅膀來。

少男喊，出來，出來呀！

少女發現自己的兩臂長出翅膀后，高興了，推開窗門，飛了出來。

月白如晝。

少男少女飛出小區，落在湖邊的垂柳上。微風過來，碰響了柳葉，嘩嘩的響聲在靜夜里掉進湖水里。于是，湖面蕩起了漣漪。月光灑下，滿眼的波光粼粼。

少女說，好美呀！

少男沒有做聲。

少女說，好美呀！

少男仍沒有做聲。

少女不高興了，問少男，你怎么了？

少男還是沒有做聲。只是，少男扇動翅膀，飛走了。少女尾隨。越過湖面，越過山巒，后來，落在香氣噴鼻的油菜花叢里。廣袤的花海，靜靜地躺在月光下。微風輕拂，花兒，舞蹈起來。

少女說，好美呀！

少男沒有做聲。

少女說，好美呀！

少男仍沒有做聲。

少女不高興了，又問少男，你怎么了？

少男還是沒有做聲。只是，少男扇動翅膀，又飛走了……

女人一覺睡醒，見少男房間的燈還在亮著，便來到少男的房間，見少男作業沒有做完，就趴書桌上睡著了，便來氣了。女人出手狠勁地揪著少男的耳朵。少男醒了。少男睡眼惺忪地看著女人，說媽媽，好瞌睡呀，明天再做好么？女人啪啪摑了少男兩巴掌后，兇少男，休想！還兇，什么時候做完什么時候睡覺！少男眼角滾出了淚水，抽泣著，做起了作業。

對面樓突然響起哭聲，接著有人喊不好了有人跳樓了，接著樓上房間里的燈便漸次亮了起來，人們從房間里沖出去，直奔那樓下的草地。

少女躺在草地上，身邊，是一灘殷紅。

少男聽到喊叫聲，推開窗門，看見了躺在草地上的少女。如晝的燈光下，少女靜靜地躺在那里，臉綻菊花，很幸福的樣子。女人拽住少男，說孩子，甭看！還說，作業咱不做了，睡覺去！少男哈哈大笑起來。少男說，媽媽，她會飛，怎么會摔死呢？還說，媽媽，我也會飛，我飛給你看看？少男這樣說過后，縱身一躍，從窗口跳了下去。

少男飛到草地。青青碧草，葉尖尖上掛著晶瑩的露珠。少男晃晃躺在草地上的少女，說，好美呀！

少女沒有做聲。

少男說，好美呀！

少女仍沒有做聲。

少男不高興了，問少女，你怎么了？

少女慢慢坐起來，扇動翅膀，飛了起來。少男也飛。在空中，少男少女盤旋著，見她們剛剛離開的地方，有很多人在哭。少女不解，問少男，說你看那些人，哭什么哭呀！

陪 伴

周五。下午放學后。一個個學生，像出籠的小鳥，嘰喳著，飛走了。小君沒走。其時，小君正抱著書包，孤單單地向寢室樓走去。

班長子怡趕上來，堵在小君面前。

子怡說，小君你跟我走？

小君目光在子怡臉蛋上溜達過后，說，不去。

子怡說，我們那兒逢會，可熱鬧呢！還說，你說過想去趕會的？

小君猶豫了一下，仍說，不去。

子怡急了，說小君你好意思不，你不走，班主任斯思老師就得陪著你，你知道嗎，斯思老師都好長時間沒有回去了？

小君沒做聲。

子怡說，小君你跟我走吧？

小君仍沒做聲。

子怡說，小君你跟我走吧？說后，子怡就伸手拉小君。

小君沒動，眼角竟滑出淚水來。小君說，不去。還說，看到叔叔阿姨，我會管不住自己的眼淚。

子怡哦了聲。

小君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水，指指校園一角的桃樹林，說子怡我求你了，千萬別告訴班主任，等她離開學校了，我才去寢室……

班主任斯思這會兒正在自己的房間里。都兩個月沒有回家了，爸媽的電話好像也快打破了?，F在，終于可以放心地回家了，心里便激動起來。斯思開始收撿東西。給爸爸買的酒，給媽媽添的衣，還有鄰居那個小孩喜歡的積木。想到鄰居小孩，便又想起班里的學生，將班里的學生在腦子里一一放過了電影后，斯思對小君還是有些不放心。班里，雖然留守兒童不少，但雙休天回家，有爺爺奶奶，或姥爺姥姥，只有小君……這樣一想，斯思將收撿好的東西塞進行李箱，將行李箱放到一邊，出去了。斯思先到教室，見門已鎖上，便轉身去了寢室，寢室的門也鎖上了。斯思知道，小君這會兒正走在去子怡家的路上。這下，斯思沒有顧慮了。斯思返回時，還哼起了《小蘋果》：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

怎么愛你都不嫌多

紅紅的小臉兒

溫暖我的心窩

點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

斯思就是這樣邊哼邊回到房間的，拉起行李箱，正準備走，手機響了。是班長子怡打來的。子怡說，老師，小君她不讓告訴你，她、她不跟我走。還說，小君她說，見到我爸媽，她會管不住自己的眼淚。

小君現在在哪？聽子怡這樣說，斯思有點急了。

桃樹林。

斯思在桃樹林里找到小君的時候，已落霞滿天。

……

一大早，斯思媽就去菜市場了。趕早買的菜新鮮水靈。斯思媽拎著大包小包剛進屋，就沖斯思爸喊：老頭子，快過來幫忙？

斯思爸脆脆地應聲“好咧”，便跑過來了。

宰雞殺魚，擇菜清洗。忙乎了一上午。

剛吃過午飯，斯思媽就開始做菜了。女兒喜歡吃公雞肚片清燉，這道菜，想要更入味，關鍵就在火上，炭火最好?，F在不是用電就是燒氣。斯思媽來到老頭子面前，搓了好一會手，最后還是鼓足了勇氣。斯思媽說，老頭子，去買幾斤炭回來？到哪買？斯思爸不解，買炭干嘛？斯思媽解釋后，斯思爸拍拍胸口，保證：就是找遍全城的大街小巷，也一定完成任務！

落霞滿天的時候，菜也都做好了。

斯思媽說，老頭子，出去迎迎孩子？

斯思爸脆脆地應聲“好咧”，正準備出去，電話響了。是女兒斯思打過來的。斯思聲音吞吐，好久才說，爸，媽，女兒回不去了！還說，班上一個學生，父母在外打工，她一個人在學校里，女兒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