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航母新征程訪著名海軍專家李杰

曹勵云+黃國志

2017年4月26日，中國第一艘國產航母的下水儀式在中國船舶重工集團公司大連造船廠舉行。上午9時許，按照國際慣例，下水儀式在奏國歌、剪彩后，進行了“擲瓶禮”，國產第一艘航空母艦隨后在拖曳牽引下緩緩移出船塢，最終停靠在碼頭上。國產第一艘航母的下水儀式順利完成，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軍委副主席范長龍出席儀式并致辭（如題圖）。

我國第一艘國產航母由大連造船廠建造

國產第一艘航空母艦完全由我國自主開展設計，排水量約為5萬噸級，采用常規動力裝置;搭載國產殲-15和其他型號艦載機，固定翼飛機采用滑躍起飛方式;艦上將配有滿足任務需要的各型設備。該航母的設計和建造吸收了“遼寧”艦科研試驗和訓練的有益經驗，在許多方面將有新的改進和提高。

為了紀念中國海軍發展歷史上的這一重大歷史時刻，本刊記者特別采訪了海軍專家李杰，并請他解答了很多讀者關心的問題。

自主建造

本刊記者：李老師您好，我國自主建造的第一艘航母已經下水，請問我國為什么要自主建造航母？我國要建造幾艘航母？

“遼寧”號航母只是訓練艦，嚴格意義上講不能用于作戰（ 張凱/攝）?

李杰：中國作為一個國力不斷上升，軍力不斷增強、海外利益不斷拓展的大國，需要擁有自己建造的航母。尤其是從大國到強國轉變的過程中，航母是繞不過的一個坎。可以說，航母是一個國家從大國邁向強國的標志性裝備之一，不造不行，發展別的武器裝備來替代也不行。我們以蘇聯為例，蘇聯海軍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重點發展核潛艇，無論是種類還是數量，甚至某些戰技術指標都超過美國海軍核潛艇。一度蘇聯企圖以彈道導彈核潛艇和攻擊核潛艇來制約和平衡美國海軍航母的威力，但最后卻沒有達成目的。特別是在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中，蘇聯海軍因為沒有遠洋航母編隊而顏面盡失，成為赫魯曉夫被趕下臺的原因之一。其后，蘇聯繼任領導人意識到了要發展航母，而且必須發展大型航母。可以說，航母對于小國來說無所謂有無，但是對于世界大國，特別是正由大國邁向世界強國的中國來說是不可或缺的。

進入新世紀以來，我國的海外利益越來越多，海外貿易運輸量也快速增長，成為世界第一貿易進出口大國。而海上運輸又占到我國外貿進出口的85%左右，因此保證海上運輸安全對于我國來說越來越重要。所以中國要成為強國，必須要有航母。航母能夠有效維護和保護我國未來的海外利益和海上通道的安全，另外也是國家形象的重要特征。對于海軍建設來說，航母一方面可以統合海上各種作戰和防御兵力，并且在中遠海域作為立體化、綜合化和信息化的海上綜合力量。航母主要通過強大優異的傳感器及各種新型武器，尤其是艦載機和其他護航艦艇的配合，成為一個智能化、信息化的海上攻防堡壘。所以，在可以預見的未來，航母的作用是其他任何艦艇所代替不了的，也是海空方面任何其他武器平臺所無法比擬的。從現實情況來看，比如我國南海島礁的防御問題，即使島礁上建設有機場，如果沒有海上力量進行側翼配合的話，也往往勢單力孤，形不成綜合、立體、多元的力量。所以，無論從哪方面看，中國都需要航母，而且航母的數量不能太少。

以大國海軍航母發展作為參照，我認為中國至少應該擁有4艘航母。我國現在有三大戰略方向，分別是西藏、南海和臺海，這4艘航母主要針對的就是后兩個戰略方向。南海局勢關系到國家的核心利益，且今后在中國海上周邊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戰略中的地位和作用越來越重要。臺海方向因為民進黨贏得大選上臺，島內臺獨勢力增強，另一方面美國挑唆的因素將增多。在這種情況下，臺海局勢的不穩定性將增加。此外，還有最近的朝鮮半島問題。所以，我國面臨的海上方向形勢還是很復雜的。因此，從戰略需求和應對最壞局面出發，在這兩個方向上必須要保持有4艘航母。

購買 “瓦良格”號航母幫助中國獲得了現代航母的建造技術 ?

另外，習主席在2013年提出了“一帶一路”戰略。其中，“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戰略的推進在很大程度上要走南海且必須通過印度洋。因此，將來如果在印度洋上沒有航母作為支撐和保障的話，就難以應對海上復雜的各種局面以及某些勢力的搗亂、破壞。目前，美國、北約和歐盟以及其他國家在印度洋上都有海上力量的存在，并部署有不少軍事基地。例如，美國、日本和法國均在吉布提設有軍事基地。美國在印度洋上還有迭戈加西亞軍事基地，并且在地中海部署有第六艦隊，在波斯灣部署有第五艦隊。中國走向印度洋可能遇到的風險會很大。因此，我們必須擁有至少4艘航母，這才能保證在兩個戰略方向上基本保持部署有1艘航母。因為一般來講，要在一個戰略方向上至少保有3艘航母，才能保證有1艘常年在海上執勤巡弋，1艘在港維護保養，1艘用于訓練。

我國的航母編隊將大量借鑒西方，特別是美國的航母使用經驗

這里需要強調的是，我說的4艘航母中不包括現役的“遼寧”號。“遼寧”號屬于科研訓練艦，嚴格意義上說不用于作戰。盡管“遼寧”號所用鋼材質量很好，但畢竟是上世紀80年代下水的，艦體壽命遠不如新艦體;而且“遼寧”號原型的設計理念已經落后，即便改裝后也達不到現代化航母設計理念的要求和水平。

將來國產新型航母服役后，不會歸屬某一個艦隊，而是由軍委直屬。從部署上看，既要考慮戰略方向，也要考慮母港的配置;比較合理的是南北分別配置。

本刊記者：我國正在建造的國產航母是不是“遼寧”艦的翻版？是否會進行一定的改進？都有哪些方面的改進？

李杰：我們過去對于航母的設計和建造是一張白紙。“瓦良格”號航母拖回國后，我們通過大量的維修、改裝，不斷地學習并充分借鑒世界各國包括美國的先進經驗，結合自身實際情況進行改進、訓練，出去科研實踐與訓練后再進行改進、提高，摸索到很多過去沒有的經驗和教訓。但是，我們沒有設計過航母，只能說根據本國的情況，針對“瓦良格”號航母上有哪些不適合的地方進行改進和改裝。比如說雷達系統，我們就采用自己的相控陣雷達，近防武器系統采用國產多管速射近防炮等等，基本上都采用本國的武器設備。但是，“瓦良格”號航母的外形基本保留。因為我國研發的第一代艦載機殲-15只能采用滑躍起飛方式，所以保持原來的飛行甲板不變。但是，一些關鍵設備，比如動力系統都是我國自己研發的。還有剛剛提到的雷達、武器、指揮、通信系統等都是我們自己研發建造的。可以說，外形是有些相似的地方，但基本內涵得到全面提高。

此外，航母內部結構也有變化。比如，“瓦良格”號航母原來的反艦導彈艙室所占面積比較大，但是我們根據自身的特點進行了改裝，使得機庫面積有所擴大。原來“瓦良格”號航母有2000多個艙室，我們也根據自身情況進行重新調整。“瓦良格”號航母機庫內可以裝載數十架艦載機。“遼寧”艦上搭載的殲-15數量要多一些，整體作戰性能比俄羅斯現役的“庫茲涅佐夫海軍元帥”號航母更強。而且，我們也配備了殲-15的改型，包括伙伴加油機和電子戰機。應該說，俄羅斯海軍主要注重對地、對海攻擊，而我們的航母主要是奪取制空權。殲-15雖說在很大程度上學習了蘇-33，但主要是在殲-11B的基礎上進行研發的，基本上算是自行設計、建造的。

本刊記者：據說當時我國“瓦良格”號航母拖回國內時，整套圖紙也一塊運回來了。那么，“瓦良格”號航母的圖紙在我國航母的改造和建造過程中起到了哪些作用？

李杰：圖紙應該說對于“遼寧”艦的改裝還是起到不小的幫助，但是后期主要還是靠我們自己的技術實力加以消化吸收，大力改進了。2012年9月25日交付海軍以后，經過4年多的時間，我們基本吃透了“瓦良格”號航母的結構布局，設計理念和方法。應該說，在世界各型滑躍式航母里，我們目前的設計建造能力是最強的。

記者：我國在航母設計建造過程中，除了“瓦良格”號航母，有沒有參考他國的航母研發經驗？

中國殲-15艦載戰斗機 （蒲海洋/攝）?

李杰：有啊，比如說在通信指揮系統、導航系統以及海上編隊編成等方面最明顯。俄羅斯海上編隊編成很龐大，航母編隊作戰事項多，主要因為艦載機數量太少，只能靠導彈特別是射程達到四五百千米以上的反艦導彈，來彌補艦載機作戰能力方面的不足。嚴格意義上說，俄羅斯各型航母基本上有點類似載機導彈巡洋艦的功能，與美國以艦載機來擔負各種任務、攻防兼備的思路不一樣。我認為應該更多地參考美國海軍航母的經驗，更多地搭載艦載機，更有效地使用艦載機。美國原來航母編隊的編成也不小，包括2艘“提康德羅加”級巡洋艦、2艘“阿利·伯克”級驅逐艦、2艘“斯普魯恩斯”級驅逐艦、2～3艘“佩里”級護衛艦，以及2艘攻擊型核潛艇;外加1～2艘綜合補給艦或快速支援艦。現在美國航母編隊的編成縮小了很多，通常只有1艘“提康德羅加”級巡洋艦、1艘“阿利·伯克”級驅逐艦、1艘攻擊核潛艇（“洛杉磯”級或者“弗吉尼亞”級），以及1艘綜合補給艦。目前，我們還做不到像美國航母編隊這樣，我們航母編隊里的驅、護衛艦會稍微多一點。

設計特點

本刊記者：我國正在建造的國產航母采用哪種類型的動力系統？為什么要采用這種動力系統？這種動力系統有何優勢和不足？

李杰：其實，大型航母動力裝置最佳的選擇是采用核動力裝置，持續高速航行，續航距離長，但眼下我們暫時還做不到。英國最新型“伊麗莎白女王”級航母已經改用燃氣輪機，但是研發功率這么大的燃氣輪機我們還有些問題。我國的蒸汽輪機技術世界領先，建造10萬馬力以上的蒸汽輪機不成問題。目前，國產航母應該運用比較成熟的動力技術，維修方便，價格便宜，可以隨時更換，并且可以實現完全國產化。盡管燃氣輪機啟動和加速快，但是耗油大，技術要求高、維修保養時間相對較長。當下，我們肯定還是考慮蒸汽輪機，等將來哪個技術成熟了，就用哪個，當然最好還是核動力。

蒸汽輪機的優勢在于價格便宜、技術成熟、耐用、維修保養方便，將來需要的話可以隨時更換。但是其缺點也很明顯，就是占地空間大，功率也就是20萬馬力。像“瓦良格”號航母要安裝8臺鍋爐、4座汽輪機，占地空間很大，而美國最新“福特”級航母只配備2臺AIB壓水堆就可以滿足動力要求，功率達到了28萬馬力。蒸汽輪機啟動比較慢，需要預熱。燃氣輪機啟動比較快，我們052C和052D型驅逐艦都采用燃氣輪機，作戰艦艇肯定是需要提速快、航速高的動力系統。蒸汽輪機有提速慢的問題，它必須靠鍋爐產生高壓水蒸汽以后才能帶動蒸汽輪機，要比燃氣慢得多，這是蒸汽輪機的固有缺陷。還有一個就是蒸汽輪機需要操作人員比較多。

未來我國航母將與美國航母一樣使用核動力裝置

本刊記者：蒸汽輪機的煙囪是不是要占一部分艦島空間？比如“遼寧”號和“瓦良格”號，其中艦島很大一部分空間就被煙囪占據了。

李杰：是的，這也是一個問題。有了煙囪以后，除了占據艦島空間之外，還帶來一個問題，即對甲板風有影響，會產生一定的紊流。煙囪排出來的煙是朝上的，而艦船開動時又有迎面風，會使甲板上的風向后產生一定的紊流。特別是艦載機著艦的時候，如果紊流正好朝著這個地方，會對降落有不小的影響。所以，英國“伊麗莎白女王”號航母改為雙艦島，也是考慮到這個問題，排出來的廢氣會小一點，對飛行甲板的氣流影響也會小些。

本刊記者：我國正在建造的國產航母為何設計定位在5萬噸級？為何不能再大一些或者小一些？

李杰：對于5萬噸排水量，我個人覺得指的應該是標準排水量，只有動力系統以及一些航行必備的系統，還有其他很多設備沒裝，比如艦載機和武器系統。把這些設備都加上的話，滿載排水量也能有六七萬噸。5萬噸這個數據更多地是體現中型航母的概念，我們目前走的還是中型航母發展道路，未來可能會加大噸位。以后如果要加裝蒸汽彈射器，結構更加復雜，而且搭載的固定翼艦載機也不僅僅是殲-15，數量也可能增至30架左右，滿載排水量也會明顯增加。雖說未來國產航母到不了美國那樣的10萬噸級，但是達到八萬噸左右比較符合我國作戰需求。

本刊記者：我國正在建造的國產航母為何依然采用滑躍起飛方式？我國在彈射器方面的研制進展如何？何時能夠上艦實現實用化？

李杰：這個問題要從兩個方面來看。一個是“瓦良格”號航母我們接收過來并改裝成“遼寧”號，結構布局剛剛摸熟，需要模仿再造，以獲取經驗。中國武器裝備發展，尤其是海軍武器裝備發展，我們始終本著這樣一個理念：小步快跑，必須是在穩妥的基礎上，循序漸進。我們要先把滑躍式航母的設計搞清楚了，然后再考慮彈射方面設計與應用。再一個方面，我們目前能上艦的固定翼艦載機只有殲-15，像殲-31和殲-20艦載型短期內都上不了艦。因此，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當前還是采用滑躍式起飛更合適。可以說，我們要真正實現兩種彈射方式實用化，包括電磁彈射實用化還需付出相當努力。

艦載機

本刊記者：我國正在建造的國產航母除了殲-15，還配備哪些其他型號的艦載機？這些艦載機性能如何？能否達到國外同類機型的水平？

李杰：目前只有殲-15及其改型，包括加油型、電子戰型。除此之外，只有直升機了。艦載直升機包括很多種類，因為我們的航母不能起飛固定翼預警機，那么就用預警直升機來取代;盡管它的作戰半徑小一點，探測距離比較有限，但總比沒有強。還有就是反潛直升機和運輸直升機。

本刊記者：這些直升機是采用國產型號還是俄羅斯型號？

李杰：我們都已經消化吸收了各型艦載機的研發生產技術，和殲-15一樣，當時也借鑒學習了卡-27、卡-31。現在我們基本上完全可以獨立設計建造各種艦載直升機，而且性能也達到甚至超過國外某些先進水平。

本刊記者：殲-15的性能與國外同類機型相比，優勢和不足在哪里？

李杰：說到殲-15的不足，有的不是它自身的缺陷，而是航母帶來的限制。在滑躍式航母甲板上，無論采用哪條跑道起飛，105米或者195米，艦載機都有一定的載荷要減，不可能達到彈射器彈射升空的水平。由于機載燃油和載彈量的減少，這樣殲-15的作戰能力必然會受到影響。殲-15本身的作戰能力并不差，與美國F/A-18C/D算是同一檔次的。殲-15優勢在于“遼寧”號航母在一定的范圍內可以起飛眾多架次，在一定的海空域或地域范圍內形成優勢。殲-15的機動性、動力系統、航電方面也還是不錯的，包括機載武器也相當出色，但它相對來說還是一款比較老的機型。

052C驅逐艦將在航母編隊中擔任防空角色，反潛比較強的054A護衛艦也將是航母編隊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 ? （ 李唐/攝）

本刊記者：殲-15會發展教練型嗎？

李杰：這個機型就像“瓦良格”號航母，基礎在那里，要想大幅提高性能比較難。目前來看，研發和裝備殲-15教練型的意義不是特別大;況且我國已研制出性能較優異的超音速高級教練機。我們有一個好處，就是有陸上艦載機訓練基地，可以模擬艦上起降條件;經過陸上訓練之后，飛行員就能夠在比較短的時間內勝任艦上起降。

本刊記者：我們有沒有可能發展隱身型艦載戰斗機？

李杰：我在2014年珠海航展上見過殲-31，當時的飛行表演總體性能還不錯。我國新一代戰機在隱身能力、電子戰水平這些方面應該沒問題，但是要達到四代機水平，實現超音速巡航、超機動性、超視距攻擊，就不是簡簡單單能夠實現的，需要更多時間去探索、研制和試驗。不過，突破瓶頸技術也不是一兩天可以完成的。

本刊記者：現在也有人提出利用殲-20改裝為艦載機，您對此怎么看？或是研制全新的隱身艦載戰斗機？

李杰：我覺得最好是研制全新的隱身艦載戰斗機。也可以嘗試走美國F-35的發展道路，研制空軍型、海軍型和海軍陸戰隊型，即實現一機多型也未嘗不可。現在殲-20的發展勢頭很猛，試飛進展很順利，馬上就要服役了。美國F-22生產線已經停了，下一步就全部轉而發展F-35，這未嘗不是一個好路子，還可以節省成本。雖說現在F-35造價并不便宜，不過加上大量的國外用戶訂單以后，造價應該會進一步降低。特別是F-35訂貨量比較大，國內外用戶多，技術水平也會繼續提高。各種用戶的不同要求會對F-35性能發展有重大的促進和提升。

本刊記者：您覺得殲-20適合改成艦載機嗎？

李杰：我覺得有一定難度，殲-20外形尺寸相對太大，需要重新設計。而且如果實現機翼、尾翼折疊的話，從目前殲-20機翼設計來看難度也不小。

本刊記者：我國是否正在發展固定翼艦載預警機？這種預警機何時能夠服役？與E-2相比性能如何？

李杰：我國如果要研制艦載固定翼預警機，只要采用彈射起飛方式，問題不是太大。“空警”2000、“空警”200以及最新的“空警”500都已經服役，我國在預警機方面發展進步很快，尤其是采用了有源相控陣雷達，技術水平不比美國差。

本刊記者：我國將來是否還要繼續建造航母？第三艘國產航母將采用哪些設計？第四艘航母會不會采用核動力和電磁彈射器？我國未來的航母會不會達到美國“尼米茲”和“福特”級那樣的10萬噸級？

李杰：第三艘航母肯定不會跟第二艘一樣，極大可能會考慮采用彈射器。因此，第三艘國產航母的外觀、起飛方式都會產生質的變化，包括噸位。同時，艦載機也會產生變化，包括剛剛講的預警機、戰斗機都會可能有變化;無人機也可能會上艦。所以說，屆時將產生一種質的、飛躍性的突破。

首先，核動力裝置自身體積比較小，功率比較大，且不會占用太多航母的內部空間。其次，就是核泄漏、核防御措施要到位，這方面搞不好將來會出大問題。像蘇聯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泄露事故，到現在都沒法徹底解決好核輻射問題，只能靠水泥頂蓋把它封住。再一個是將來后續核動力裝置的處置問題，不能像蘇聯那樣把這么多退役核潛艇毫無措施地停泊在港口里，那簡直就是核定時炸彈。而且，航母所使用的核動力并不是簡單地把核潛艇上的核動力裝置拿過來，多裝幾臺到航母上就行的。雖說法國“戴高樂”號航母就是這么做的，美國早期也是這么做的，“企業”號航母就是把核潛艇上的8臺動力裝置搬過來組合使用，但這樣做占用空間大，燃料效率也不高。因此，必須依靠整個國家的綜合實力，特別是核動力裝置的研發能力，進行重新設計、改進提高，使其真正適用于航母。美國“福特”級的核燃料裝上后理論上可以使用50年不更換，如果過個十幾二十年就更換，再加上工廠保養維修，一個戰略方向實際上真正可用的航母數量就不多，這實際上就是核動力裝置可靠性問題。

在核動力裝置方面，國外有沒有可以借鑒的地方？蘇聯當年那艘“烏里揚諾夫斯克”號航母也準備上核動力;據說當時核動力反應堆已經造好，就是沒裝在艦上。我估計，像比較成熟的核動力裝置，俄羅斯不會提供給我們，美國也不會提供。我們原來想和俄羅斯合作研制核動力破冰船，這方面進展也不快。實際上，一定要借鑒學習、參考國外的經驗，同時加力自行研制。對于高精尖技術，強國、大國對我們還是封鎖的，研制自己的航母核動力裝置有一定難度，但是還是要想辦法實現突破。

作戰性能

本刊記者：我國未來將組成幾支航母編隊？每個編隊如何編成？艦載機數量能夠達到多少？

李杰：航母編隊艦艇的數量將來還是比較多的，因為我國航母本身搭載艦載機的數量少，再加上采用滑躍式起飛方式，載彈、載油受到限制，空中作戰能力會受一定的影響，必須靠比較多的護航艦艇來實施“保駕護航”，尤其是要有很強的防空能力。將來052D、052C，甚至新型大驅建成服役以后，我國航母編隊的防空力量肯定是比較強的，每個編隊中至少3～4艘以防空型為主的多用途驅逐艦。同時，護航艦艇也要有一定的反潛能力，像航母編隊自身的反潛、防御、抗擊能力并不是太強，手段也不是很多，主要靠反潛直升機。目前我國海軍反潛比較強的就是054A護衛艦，也需要配備3～4艘。還有就是核動力攻擊潛艇，至少2～3艘;外加2艘綜合補給艦。整個編隊加起來就有十幾艘了，屬于規模相對比較龐大的航母編隊，這符合中國特色、航母需求以及海域狀況。

本刊記者：我國未來有沒有可能組成雙航母編隊？

李杰：如果和別國發生一定烈度海上沖突的時候，當然也不能排除組成雙航母編隊，但更多的可能是依托岸基飛機的配合，包括南海島嶼機場岸基航空兵。如果一個方向出現沖突烈度比較強的情況，完全可能采用雙航母編隊，以保證有足夠數量戰斗機奪取制空權，取得對海/對地攻擊的主動。但這一般情況下不太多用。

本刊記者：我國航母編隊能否與美國航母編隊對抗？總體作戰能力如何？

李杰：我們發展航母編隊主要不是用來和美國航母編隊進行對抗的，實際上各國發展航母編隊基本上都不是這個目的，包括美國航母編隊。其實，航母編隊最主要有3個作用，一是顯示力量，派到世界各地去;二是威懾，有誰不聽話了，馬上把航母開到它的家門口去，比如朝核問題，美國經常把核動力航母派到朝鮮周邊海域;第三是對岸目標打擊，利用遠程巡航導彈等實施外科手術式的空襲，像伊拉克、利比亞“不聽話”的時候，美國就派航母編隊空襲，一般都是針對中小國家的。冷戰時期，美國曾設想過和蘇聯進行海上對決，但是現在及以后基本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俄羅斯在沒有什么勝算的情況下，不可能和美國航母編隊對抗，主要依托岸基遠程精確打擊武器，比如反艦導彈、巡航導彈和彈道導彈等。

航母艦員正在排查甲板異物。未來由航母組成的編隊將成為維護我國海洋權益的重要支柱（蒲海洋/攝）

本刊記者：我國航母編隊如何防御海上及空中威脅？

李杰：航母編隊的防御主要靠陸海空天電綜合力量，通過太空和空中、水面力量偵察、搜尋發現敵方情況;同時利用岸基的反艦導彈、巡航導彈、彈道導彈以及防空導彈等。此外，也要依托航母編隊相互配合進行作戰。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航母編隊主要依仗自身具備多層防御兵器及手段，包括空中3層，水面3層，水下3層。航母編隊在能夠依靠空軍、火箭軍及陸軍等外部力量的情況下，還是要盡量借助外部力量，只有在孤立無援的時候才依靠自身。

本刊記者：未來我們需要建設海外的航母基地么？

李杰：海外基地建設和我國整體戰略的關系有一個思維發展演變的過程。過去，我們提不在海外派一兵一卒，不在海外建立軍事基地，但是這個觀念需要轉變，其中既有戰略任務的轉變，也有國家利益拓展的需要。有這種需求就要不斷適應轉變。將來到底怎么變？在目前尚沒有變的情況下采取什么過渡的措施，都要進行研究，以便找到比較好的解決措施。我們現在可以建立海外綜合補給點，但是沒有完全像美國、法國、日本這樣的海外軍事基地。這需要一個觀念更新轉變，逐漸適應發展需要的過程，需要媒體輿論廣為宣傳，以及決策層觀念的轉變。

本刊記者：航母基地都要有哪些配套設施？

李杰：航母基地跟別的海軍基地有很大的差異，其他基地大都是單一功能的，而航母編隊中包括驅逐艦、護衛艦、綜合補給艦、潛艇，什么艦艇都有，再加上自己本身尺寸很大，因此碼頭要比較長，才能停靠大艦，而且碼頭數量要比較多，以便容納幾十艘艦。作為戰略母港，周邊還要有好幾個機場，不同的艦載機可以飛到不同機場，便于維修保養。要有綜合油料庫，航母上油料有幾十種;以及綜合彈藥庫，各種飛機所使用的彈藥不同。還有一個是食品供應，航母出去通常在海上呆幾個月至半年，艦上數千人，需要能及時地供給各種食品、新鮮蔬菜和瓜果等。此外，還要有充足的淡水供應，基地還要有家屬區。

本刊記者：我國航母以后都在大連造嗎？

李杰：不一定。美國核動力航母都在紐波特造船廠建造，但是各個國家情況不一樣。原來蘇聯在烏克蘭黑海造船廠建造航母，現在俄羅斯在北方造船廠建造。我國造船能力比較強，將來可能不會只在一個造船廠建造航母。

本刊記者：感謝您接受我們的采訪。

（題圖攝影/李唐 編輯/筆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