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以國際政治經濟學視角,利用結構性權力理論對“一帶一路”戰略進行解讀,對“一帶一路”戰略倡議下的安全結構、生產結構、金融結構、知識結構進行分析,認為“一帶一路”準確把握了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時代潮流,正將中國的規模優勢、后發優勢、歷史文化優勢通過制度優勢實現倍增,并轉化為結構性權力,推動中國崛起。同時“一帶一路”建設中遭遇的挑戰也制約著中國結構性權力的提高,比如地區政治安全形勢復雜,產能合作水平低下,金融創新不足,國際話語權缺失等。
關鍵詞:一帶一路;結構性權力;話語權
中圖分類號:D822;F1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一、“一帶一路”戰略倡議與結構性權力理論
(一)“一帶一路”戰略倡議
2013年,習近平總書記在訪問哈薩克斯坦和印度尼西亞時,分別提出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倡議,簡稱“一帶一路”。它是一個統籌國內發展與對外開放,涵蓋外交、經濟、安全、文化、發展各個方面的綜合性戰略倡議。2015年國務院關于共建“一帶一路”愿景與行動文件的發布更加明確了以“五通”(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為重點的“一帶一路”的建設方向與目標。隨著各沿線國家和我國各省區相繼推出對接方案、一些項目的逐漸落實,“一帶一路”建設不再是紙上的口號與倡議,而是實實在在的行動與成果。
當今世界正發生復雜深刻的變化。一方面,和平發展、合作共贏仍然是當今時代的主要潮流;發展中國家的群體性崛起為國際社會發展帶來了新的增長動力,成為變革國際政治經濟秩序的重要力量。但另一方面,世界經濟在經歷金融危機后復蘇緩慢、動力不足,各國發展不平衡加劇,保護主義,反全球化呼聲漸高,國際投資貿易規則和金融體制醞釀著深刻調整。地區熱點問題頻發,非傳統安全問題日益加劇,全球治理面臨著更多新問題、新挑戰。“一帶一路”倡議順應了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文化多樣化、社會信息化的潮流,秉持合作共贏的開放精神,在促進國內深化改革的同時,將發展紅利惠及周邊,致力于為全球治理貢獻新理念、新途徑和新模式,為世界和平與發展貢獻中國智慧。在吸取和借鑒歷史經驗的基礎上,“一帶一路”戰略倡議以創新理念和創新思維,促使我國與沿線各國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經濟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體、責任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
(二) 結構性權力理論
結構性權力理論是由國際政治經濟學英國學派的代表人物之一的蘇珊·斯特蘭奇提出的。當以美國學者為中心的國際政治經濟學不斷強調經濟的重要性、為美國霸權服務時,她在《國家與市場》一書中首次提出結構性權力的概念,主張要從政治和經濟互動的角度研究國際關系。
蘇珊·斯特蘭奇認為國際社會存在的權力分為兩種:聯系性權力和結構性權力。聯系性權力是從現實主義角度出發,使用強制手段迫使他人做符合自己意愿的事的權力,強權政治、武力威脅反映的就是這種權力形式。結構性權力是基于政治與經濟相互影響、難以區分,通過塑造結構,使處于結構下的主體自主地做出某種選擇的力量,它既不是政治軍事等物質性硬實力,也并非是觀念性軟實力,而是一種制度性權力,行為者通過正式或者非正式的制度對他者施加影響和控制。結構性權力來源于四種結構:安全結構、生產結構、金融結構、知識結構,它們相互聯系,決定著財富、秩序、公正、自由四大價值的分配,決定著國家與國家之間,國家與市場之間相互關系框架。
(三)“一帶一路”戰略倡議與結構性權力的相互聯系
一方面,“一帶一路”戰略倡議的推進有利于提高中國在國際社會的結構性權力。“一帶一路”作為一個涵蓋了外交、經濟、社會、人文、環境、能源等各個領域的新型合作框架,旨在推動建立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維護世界和平與發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旨在實現互聯互通,推動區域基礎設施建設,實現經濟自由化、生產資源的有效配置和市場深度融合,促進沿線各國開展更高水平、更深層次、更大規模的區域合作,共同打造開放、包容、均衡、普惠的區域經濟合作框架;旨在推動沿線國家開展各種文明的交往、交流、交融,互學互鑒,共同發展,推動形成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的人文格局;旨在發掘中華文化中積極的處世之道和治理理念同當今時代的共鳴點,為全球治理的制度創新貢獻新理念、新知識、新方案。一言以蔽之,“一帶一路”倡議通過構建合理的安全、生產、金融、知識結構提高中國的結構性權力。
另一方面,“一帶一路”建設也必然會遭遇種種制約中國結構性權力增長的挑戰。歐亞大陸曾是美蘇冷戰的主戰場,兩極格局結束后冷戰思維仍然存在,地緣政治因素更加突出,局部動蕩加劇。美國通過“重返亞太”的戰略布局和同盟體系,對這一地區的安全環境仍具有較大的影響力。中國國內面臨發展新常態,經濟下行壓力增大,產業結構亟待轉型升級,人民幣國際化仍有很長的路要走。國際金融危機影響深遠,反經濟全球化思潮、民粹主義、貿易保護主義明顯上升,主張對現行發展道路、分配制度、治理模式進行反思和變革的聲音增多。而中國更多的是以規則遵守者的身份參與其中,話語權有所缺失,創新不足。
二、結構性權力視角下的“一帶一路”
(一)“一帶一路”戰略倡議下的安全結構
按照蘇珊·斯特蘭奇的理論,政治經濟中的安全結構是由于一方向另一方提供安全防務而產生的一種權力架構;提供安全防務的行為主體就擁有了決定政治經濟的權力。但斯特蘭奇所涉及的安全不僅僅是國家之間的傳統生存安全,而是一種更廣泛的國家、社會與個人的安全(或者說非傳統安全);而且,安全結構的權力主體不僅是國家(雖然國家是最大的安全結構權力擁有者),也包括企業、組織甚至是個人。他同時也提出要注意安全結構的主觀性對生產、金融和知識結構產生的影響。[1]71
“一帶一路”沿線處于東西方多個文明交匯的地區,不同信仰、不同民族和不同種族的矛盾與沖突復雜多樣;而且其覆蓋的歐亞大陸是政治角力的焦點區域,美俄等大國在伊朗、敘利亞、烏克蘭等問題上深度博弈,導致地緣政治分歧和動蕩不斷發生,恐怖主義、族群主義勢力不斷擴張,造成這一地區的安全結構極不穩定。目前,北約東擴進程不斷推進,美國推行“亞太再平衡”戰略、頻頻插手南海,特朗普上臺后提高軍費預算、強化與日同盟關系、在韓部署薩德等,這些均顯示出美國通過鞏固其聯盟體系構造全球安全格局的戰略意圖。在這種復雜的安全結構下,中國倡導“一帶一路”并不謀求對沿線國家的主導權,也不是附加政治條件的中國版“馬歇爾計劃”,更不尋求建立任何封閉排他的安全同盟,而是主張摒棄相互對立的冷戰思維和零合博弈,走出相互惡性競爭的安全困境,以合作取代對抗,以共贏取代獨占;中國推進“一帶一路”建設恪守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遵守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不會干涉任何國家內政,也不會在推進“一帶一路”過程中向沿線國家提出任何不平等的附加條件。中國將通過“一帶一路”的平臺繼續堅持“對話而不對抗,結伴不結盟”的外交政策,深化與各國各地區的伙伴關系,實現發展戰略對接,推動構建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打造命運共同體,營造互信平等、公道正義的新型安全格局。
(二)“一帶一路”戰略倡議下的生產結構
生產結構可以定義為:“決定生產什么,由誰生產、為誰生產、用什么方法生產和按什么條件生產等各種安排的總和”。[1]62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我國逐步融入國際產業分工體系之中,產業格局不斷優化升級。我國最初以加工貿易方式和垂直專業化分工參與全球價值鏈體系;加入世貿組織后,則利用勞動力和資源稟賦,大力發展制造業,進行加工貿,逐步成為深度和規模兼具的“世界工廠”。[2]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公布的資料顯示,當今我國工業競爭力水平在136個國家中排名第七位,制造業凈出口居世界第一位,并在多個傳統工業領域產量居世界首位。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工業發展水平差異大,資源稟賦、勞動力成本、技術條件各不相同,具有各自的比較優勢,互補性較強,在基礎設施建設、能源資源合作、產業分化轉移、進出口貿易方面合作空間巨大。在中亞、南亞等地區基礎設施建設嚴重不足,公路、鐵路、通信設施需求巨大;東南亞資源豐富、人口密集,勞動力成本偏低,工業化水平較低;而歐洲地區產業結構完整,高新技術發達,急需合作市場。而“一帶一路”倡議的合作正是涵蓋了上述領域和地區的開放性合作框架,通過沿線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實現產能合作,促進資源的優化配置和產業格局的優化升級,全面提升這些地區的工業化水平,打造以周邊為基礎、面向全球的高標準、高效率的自貿區網絡。這不僅有利于進一步深化中國改革開放,實現國內產業升級轉型,消化優質過剩產能,重構中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同時也塑造著“一帶一路”沿線地區新的生產格局,為各國搭建互惠互利的合作平臺,促進區域自由貿易,優化國際分工。
(三)“一帶一路”戰略倡議下的金融結構
金融結構是“支配信貸可獲得性的各種安排與決定各國貨幣之間交換條件的所有要素之總和”。[1]70“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差異大,市場開放和政府監管程度各異,同時存在多個次區域經濟合作組織(如歐亞經濟聯盟、獨聯體自由貿易區等),其國別構成、合作范圍與合作機制均存在一定差別,缺乏有效的多邊合作框架進行整合,導致歐亞地區的金融合作水平有限。在這種情況下,“一帶一路”所推進的貨幣流通,其實質就是就是深化歐亞區域金融合作,構建新型金融主體和交易方式,從而形成歐亞區域優化資金配置的一種核心機制。
中國已是世界第一大貨物貿易國,與世界經濟的融合度越來越高。在多元化的貨幣時代,介入區域貿易的深度決定了貨幣的認可度,人民幣正成為世界最常用的支付貨幣之一。西方發達國家建立的國際貨幣金融體系仍然發揮著重要作用,同時壟斷著金融話語權。據估算,當前亞洲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包括新建與維護)需要8000億資金,而現有的國際金融機構難以滿足發展中國家的金融需求。在“一帶一路”倡議的推動下,中國通過與沿線國家進行雙邊本幣互換與結算、設立境外金融機構或者進行金融機構間合作、跨國貿易貸款、基礎設施項目融資等方式,發起建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和絲路基金,為沿線各國的基礎設施建設和中國企業走出去提供投融資融支持,為全球經濟治理輸出公共產品。金融互通在促進貿易繁榮的同時也推動了國際金融體系的優化與調整。
(四)“一帶一路”戰略倡議下的知識結構
蘇珊·斯特蘭奇所指的知識結構“包含了信仰(以及由這些信仰衍生的道德觀和道德標準)、知識和理解,以及信仰、觀念、知識的傳送渠道(只給予某些人,而不給予另一些人)”,認為“知識是一種特殊的權力,可以用來左右政治運作、經濟運行,誰掌握獲取和應用知識的途徑,并阻止別人獲得相同的知識,誰就能利用這一特殊的權力牟利”。[1]137因此可以將知識理解為文化、價值觀、意識形態方面的軟實力,也可以是知識經濟全球化下的科技水平、創新能力、知識產權機制等。
“一帶一路”倡議是中國著眼于區域發展,推動新型國際關系所提出的“中國方案”,是具有鮮明中國理念標識的全球公共產品,展現了中國日益增強的議程設置能力。中國具有豐富的文化資源,深厚的歷史積淀,有條件為全球貢獻不同于西方話語的精神財富。文化是“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力量。中國尊重世界文明的多樣性和各國發展的獨特模式,倡導相互尊重、開放兼容、交流互鑒的人文格局,為國際社會的和平與發展貢獻更多中國智慧;中國主動適應和融入國際機制的同時,也在積極發掘中華文化中積極的處世之道和治理理念同當今時代的共鳴點,推動全球治理理念的創新發展。在知識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科技創新成為國家核心競爭力的來源。西方發達國家正是因為在知識產權與技術創新方面的比較優勢,始終占據國際分工的有利地位。[3]“一帶一路”倡議為中國技術走出去,提高科技創新能力,塑造“中國標準”和知識話語權提供了重要機遇。
三、中國推進“一帶一路”戰略倡議的對策建議
(一)樹立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的安全觀念
“一帶一路”沿線是眾多文明和民族的交匯之地,也是熱點頻發的大國博弈場;安全結構復雜,傳統安全與非傳統安全問題交織存在,國家政權更替、族群沖突時有發生,各國利益和訴求也不盡相同。政治安全格局的穩定是共建“一帶一路”的保障,因此中國要積極倡導共同、綜合、可持續的安全觀,尊重各方的主權與利益,加強地區合作。要處理大國關系,尤其是在南海、朝核等熱點問題上,同時處理好與周邊國家關系,著眼于共同利益,加強溝通,管控分歧,增進戰略互信,擺脫零合博弈和安全困境,注重責任與能力的平衡,積極構建符合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時代潮流的命運共同體。
(二)構建全方位的產業互利合作關系
在“一帶一路”沿線,要充分利用各國的比較優勢和資源稟賦,實現產業結構調整和升級,構建全方位的產業互利合作關系。通過投資基礎設施建設(包括公路、鐵路、電力設施等),推動中國技術和產能走出去。我國與東南亞、南亞等地區的出口結構類似,貿易競爭性較強,這一地區基礎設施建設薄弱但人力資源稟賦較強,因此在產業結構升級轉型中,要創新方式,加強產業合作,帶動優質產能輸出、實現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優化產業鏈分工布局。在東北亞和中亞,能源豐富,因此要加強開發合作,形成能源資源合作的一體化產業鏈。我國與中東歐貿易互補性較強,要推動高端產品領域上下游產業鏈和關聯產業協同發展。我國高新技術產業發展水平與西歐國家相比仍有一定差距,要加強彼此在新材料、新能源及信息技術領域的深入合作。
(三)探索金融業改革創新的新路徑
中國金融機構以商業銀行為主,金融基礎設施建設相對滯后,金融市場開放程度不高,金融產品不夠豐富,投資便利化和風險管理功能比較薄弱,在“一帶一路”的開放格局下,中國金融業急需改革。由于一帶一路沿線政治形勢復雜、市場化程度較低,利用現代金融中的開發性金融模式,支持國有企業、尤其是實力雄厚的央企作為先行者,進而帶動更多民企走出去,才是最佳選擇。無論是國企還是民企的跨國發展都要借助國際資本市場,降低融資成本和投資風險,而上市公司作為項目投融資載體,可以提高資金的使用效率,要優先考慮。[4]158同時金融創新要積極踐行混合所有制(PPP)思路,將國企雄厚的資本與民企靈活的機制相結合。
(四)增強文化自信,塑造國際話語權
中國最為缺乏的結構性權力就是話語權,如在經濟領域的大宗商品定價權、貿易投資規則的制定權等。因此要增強文化自信,不斷提高自身的國際話語權和規則制定能力。既要明確“一帶一路”互聯互通、開放合作的經濟內涵,更要了解“一帶一路”倡議背后的文化內涵。“一帶一路”倡議就是中國利用傳統文化智慧,解決全球治理中人類面臨的共同問題,避免重走西方依靠強權實現開放的老路。[5]一方面,對內要培育文化自信與自覺,構建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增強民族文化認同,積極探索中華傳統文化的閃光點,古為今用。另一方面,要加強對外傳播能力,避免傳播內容的空洞化、政策化,利用新興的傳播渠道和平臺,精心構建對外話語體系,增強對外話語的公信力和感染力。最后,話語權的塑造要以強大的實力作為保障,因而提高我國的機制創新能力和知識科技水平才是長久之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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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許維鴻.“一帶一路”的混合所有制金融創新路徑[A]//一帶一路年度報告[M]. 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
[5]王義桅.“一帶一路”的國際話語權探析[J].探索,2016(2).
作者簡介:馬靜舒,作者單位為中共中央黨校研究生院國際戰略研究院。
(責任編輯: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