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永輝 張月友 沈凱玲



摘要:本文利用相關面板數據構建聯立方程模型,從地區和行業層面對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與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之間的產業互動關系進行實證研究。研究發現:(1)總體上看,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與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之間存在顯著但非對稱的雙向互動關系,先進制造業對生產性服務業的拉動作用小于生產性服務業對先進制造業的推動作用;(2)分地區來看,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與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之間的雙向互動關系呈現出從東部向中部再到西部的階梯型衰減趨勢;(3)分行業來看,目前中國生產性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的雙向互動主要發生在金融業,而其它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尚只有單向關聯效應。
關鍵詞:生產性服務業;先進制造業;產業互動;聯立方程模型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848—2017(02)—0062—10
一、引言
在2015年發布的《中國制造2025》計劃中,我國首次明確提出“實現制造業與服務業協同發展”,這一表述意味著,政府不再孤立地對制造業或服務業進行政策性支持,而是從兩者的內生產業互動關系上著手,這將很可能對中國的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和經濟增長提質增效產生事半功倍的奇效。但問題是,中國(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之間存在真實的產業互動嗎?如果存在,兩者具體的互動關系又是怎樣的?如果不存在,制造業與服務業協同發展也就無從談起,而且大量的政策性資金涌入反而會成為助推中國經濟“脫實向虛”的幫兇。
在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間關系的研究中,“需求遵從論”和“供給主導論”是主流觀點。但隨著近些年來發達國家服務業規模的快速擴張,研究者們發現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之間開始呈現出相互促進、彼此依賴和共同發展的互動關系。然而,我國目前的制造業結構仍不合理,導致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之間內在的產業關聯被割裂,未能形成良好的互動發展。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課題組認為,中國制造業發展主要為代工生產和加工貿易模式,不利于生產性服務業發展,中國經濟出現了“逆服務化”趨勢。江靜利用1997年、2002年、2005年和2007年中國投入產出表數據的研究也指出,雖然服務業促進了制造業競爭力的提升,但制造業卻并沒有給服務業發展提供市場支持,中國制造業與服務業的互動關系或許并不存在。張月友進一步區分了中國服務業與工業的產業總關聯和國內關聯,發現國內關聯下的中國工業對服務業的發展實際上起到了阻礙作用。不過,需要指出的是,這些研究都是從制造業整體層面進行分析,并未對制造業中先進制造業與傳統制造業加以區分,由此可能會造成對中國制造業與服務業之間產業互動關系的低估。
為此,本文利用中國30個省份的相關面板數據(西藏除外),并區分先進制造業與整體制造業,通過構建聯立方程模型對中國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之間的互動關系進行再考察。文章結論總體上支持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之間存在雙向產業互動的理論假說。其新穎之處至少有以下三點:一是在研究視角上,將先進制造業從制造業中分離出來,單獨考察其與生產性服務業之間的互動關系。二是在方法處理上,所有制造業部門的數據均來源于中國工業行業統計數據庫,不同于現有的相關研究基本上以宏觀統計年鑒中的工業近似地代表制造業。三是在研究結論上,中國金融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存在明顯的雙向產業互動的實證結論表明,金融業能夠有效促進實體經濟發展,從而否認了“中國金融業發展過度,導致經濟‘脫實向虛”的錯誤觀點。這些發現為我國深入推進制造業與服務業協同發展的產業政策提供了堅實的理論依據。
二、經驗統計與假說提出
本文首先利用中國2002年、2007年以及2012年的(42部門)投入產出表,分別計算了服務資本品率和服務投入率,對制造業與服務業之間的內生互動關系進行比較分析,進而提出待實證檢驗的理論假說。
服務資本品率等于各服務行業用于制造業生產活動的中間使用部分(即所謂服務資本品)除以該服務行業的總產出,能夠有效地反映出各服務行業的生產資料特征。更具體地說,服務部門中一部分產出會被用作中間要素重新投入到生產活動中,這部分產出就被稱為服務資本品,服務資本品與各服務行業總產出的比率實際上反映了各細分服務行業對制造業部門的貢獻程度。表1是根據中國2002年、2007年和2012年的投入產出表計算的各服務細分行業的服務資本品率。從表1,服務資本品率接近或高于50%的行業大多分布于生產性質較強的服務行業。比如,租賃和商務服務業,金融業的服務資本品率基本在80%以上,科學研究和綜合技術服務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的服務資本品率也都在60%或70%以上。這說明,作為高級生產要素的生產性服務在中國制造業生產活動中貢獻巨大,鮮明地體現出了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的積極推動作用。
服務投入率是制造業中間投入中除物質投入之外的服務投入占總中間投入的比重,這一指標反映了服務業對制造業各部門的嵌入水平,嵌入水平越高,說明制造業各部門對服務業部門的支撐拉動作用越強。實際上,服務業(尤其是生產性服務業)普遍具有資金、技術要素密集型特征,能夠通過發揮知識、技術、人力資本等高級生產要素“潤滑劑”的作用,加速制造業部門商品生產的“飛輪”。表2是中國制造業各細分行業部門的服務投入率。從表2看,在所有制造業細分行業中,服務投入率超過整體制造業平均水平(12.80%)的有非金屬礦物制品業(15.10%),其他制造業(14.22%),木材加工及家具制造業(14.18%),通用、專用設備制造業(14.03%),儀器儀表及文化辦公用機械制造業(13.72%),食品制造及煙草加工業(13.45%),電氣、機械及器材制造業(13.23%),金屬制品業(13.18%),化學工業(13.06%),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13.04%),涵蓋了制造業部門的大部分行業。而且,非金屬礦物制品業,通用、專用設備制造業,儀器儀表及文化辦公用機械制造業,電氣、機械及器材制造業,化學工業,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這些都是資本密集型或技術密集型行業,先進化程度比較高。由此可見,先進制造業對服務業有著比較大的需求,而像紡織業這類傳統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對服務業的需求則相對偏弱。因此,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將會拉動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水平大幅提高。但結合表1可以看出,先進制造業的這種拉動作用要普遍低于生產性服務業對其的推動作用。
根據上述投入產出分析,一方面,生產性服務業作為高級生產要素,投入到制造業部門后能夠發揮“粘合劑”作用,有利于降低制造業企業生產成本,進而促進先進制造業企業生產效率提升。另一方面,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也有利于通過需求引致生產性服務業規模擴大,進而帶動生產性服務業加速發展。也就是說,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與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之間呈現出內生的互動關系。但這種雙向產業互動似乎是非對稱的,即先進制造業對生產性服務業的拉動作用要小于生產性服務業對先進制造業的推動作用。實際上,從生產組織角度來看,生產性服務業和先進制造業之間的這種互動根源于專業化分工。由于專業化分工,制造業部門中大量為生產活動進行服務的各種輔助性部門逐漸從制造業部門脫離,形成獨立的生產性服務業部門。這樣,生產性服務業從無到有,規模逐漸擴大,在專業化和規模化效應的作用下,其對于制造業效率提升的促進作用與日俱增。與此同時,生產性服務業部門雖然從制造業部門中脫離和獨立了出來,但其與制造業部門的產業關聯并未發生斷裂,反而變得更加迂回化。迂回式生產使制造業(特別是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能夠通過產業關聯對生產性服務業產生規模更大、范圍更廣的市場需求,有利于帶動生產性服務業加速發展。
綜上,本文提出如下理論假說:生產性服務業為先進制造業提供高級生產要素,其發展有利于促進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反過來,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也通過產業關聯為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提供市場支撐,兩者具有非對稱的內生雙向互動關系。
三、變量、模型與數據說明
(一)變量選取
本文的核心變量有兩個,分別為生產陛服務業發展水平(Inser)和先進制造業生產效率(Inmanuf)。首先,根據數據的可得性,使用國民經濟統計中的交通運輸倉儲郵電業、批發零售業、住宿餐飲業、金融業和房地產業這5個行業近似地代表生產性服務業。因此,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水平可表示為上述5個行業的人均實際產值之和。其次,借鑒曹東坡等的做法,并結合相關省份在公開發布的文件中公布的先進制造業目錄,將國民經濟行業分類中的石油加工、煉焦及核燃料加工業,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醫藥制造業,通用設備制造業,專用設備制造業,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電氣機械及器材制造業,通信設備、計算機及其它電子設備制造業,儀器儀表及文化、辦公用機械制造業列為先進制造業。為度量先進制造業生產效率,本文使用全員勞動生產率來表示,即以先進制造業中相關行業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的工業總產值除以從業人員數。此外,為了控制其他一些因素的干擾,根據現有文獻慣例,使用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和地區開放程度作為模型的控制變量,分別以地區人均國內生產總值(Inpgdp)和地區出口總值與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Inopen)來表示。
(二)模型設定
由于本文的待驗證假說包含了可能存在的雙向因果關系,如果在設定計量模型時忽略這一問題,將會導致嚴重的內生變量偏誤,無法獲得一致性估計。鑒于此,我們將通過構建聯立方程模型(SEM)來解決其中的內生性問題。具體的聯立方程模型構建如下:
(三)數據來源說明
本文的分析樣本涵蓋了2003-2011年中國30個省(直轄市、自治區)的省際面板數據(西藏除外)。全部數據主要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經濟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以及中經網統計數據庫和國泰安數據庫中的中國工業行業統計數據庫。為了使數據具有可比性,我們對其中涉及價格因素的變量使用相應價格指數進行平減處理。
四、實證結果及分析
為更加細致地考察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與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之間的互動關系,本文使用GMM、Ex-tended-2SLS和3SLS方法估計聯立方程模型,從省際整體層面、東中西地區層面、細分行業層面等多個視角進行分析。其中,GMM和擴展的2SLS屬于單方程估計法,而3SLS屬于系統估計法。就聯立方程模型而言,這兩類估計方法各有利弊:在使用單方程估計法時,由于忽略了各方程之間(特別是擾動項)的可能聯系,導致最終估計結果的有效性發生一定程度的損失;而在使用系統估計法時,其中某一方程的估計偏誤將會傳導至其它方程,造成系統性偏誤。為便于比較分析,本文將以上方法的估計結果均列表呈現,如表3至表5所示。
表3是生產性服務業(整體)發展水平與先進制造業效率的聯立方程模型估計結果。其中,模型(1)和模型(2)是普通最小二乘法(OLS)的估計結果,未使用工具變量。從中可以看到,核心解釋變量和的彈性系數分別為-0.022和-0.142,且均不顯著。這一結果顯然是不合理的,其原因正是由于估計模型時未考慮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與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之間可能存在的雙向因果關系,造成了嚴重的內生性估計偏誤。模型(3)和模型(4)是廣義矩估計(GMM)的回歸結果,其中使用了因變量的一階滯后項和二階滯后項作為內生變量的工具變量。經過這一處理之后,模型的整體估計效果有了質的提高。首先,從擬合優度(R2)來看,模型(3)和(4)分別為0.854和0.931,相比于模型(1)和(2)的0.623和O.793,提高了13個百分點左右。從模型(3)中的核心解釋變量和模型(4)中的核心解釋變量的彈性系數來看,二者分別為0.099和0.463,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顯著。也就是說,先進制造業效率每提升1個百分點,將會拉動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水平提高0.099個百分點。同樣地,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水平每提高1個百分點,將會推動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0.463個百分點。不難看出,中國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與生產性服務業發展之間具有顯著的雙向互動關系,而且,這種雙向互動是非對稱的,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對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的推動作用遠遠大于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對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拉動作用。這一結果也是比較符合中國經濟事實的。因為過去長期以來,中國制造業主要從事勞動密集型的加工組裝活動,以國際代工方式嵌入到全球產業分工體系,處于全球價值鏈(Global Value Chain)的低端環節。不可否認,這種基于比較優勢的發展路徑在“中國奇跡”的創造過程中做出了巨大貢獻,但它也不可避免導致了“中國制造”的創新缺乏。中國目前的先進制造業發展嚴重不足,對現代生產性服務業的需求有限,加上近年來跨國公司紛紛在中國本土設立研發中心,利用其技術、資金等優勢,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對國內生產性服務市場的供給壟斷,從而也就限制了先進制造業對生產性服務業的拉動作用。
本文相繼應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和三階段最小二乘法(3SLS)對聯立方程模型分別進行了單方程估計和系統估計,估計結果如模型(5)(6)和模型(7)(8)所示。通過比較可以發現,無論從模型整體擬合優度還是從主要解釋變量回歸系數值來看,采用2SLS單方程估計法和3SLS系統估計法的回歸結果與GMM估計法的回歸結果基本一致。這說明中國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與生產性服務業發展之間的雙向產業互動關系十分穩健。
接著,本文也在聯立方程模型中加入了表示東中西部地區的虛擬變量與核心解釋變量的交互項②,考察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與生產性服務業發展之間產業互動關系的地域差異。其估計結果如模型(9)和模型(10)所示。根據模型(9)和模型(10),發現核心變量及其與表示地理因素的虛擬變量交互項的彈性系數基本上都表現出較高的統計顯著性(置信水平為1%或5%)。具體來看,在中國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對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彈性系數分別為0.133、0.026和0.01l,而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對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的彈性系數分別為0.747、0.386和0.085。也就是說,東中西部的先進制造業效率每提升1個百分點,將拉動相應地區的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水平分別提高0.133、0.026、0.011個百分點;反過來,東中西部的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水平每提高1個百分點,將推動相應地區的先進制造業效率分別提升0.747、0.386、0.085個百分點。從中至少可以得到如下兩點結論。其一,即使控制了東中西地域因素,中國先進制造業效率與生產性服務業發展之間的雙向產業互動關系仍然十分顯著。這表明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之間的這種產業互動并非是發生在中國某一地域范圍內的獨特現象,而是發生在中國東中西部地區的普遍現象。其二,不論是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對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拉動作用還是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對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的推動作用,均呈現出從東部向中部再到西部的階梯型衰減趨勢。換言之,愈靠近西部的省份,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與生產性服務業發展之間的雙向互動關系愈加微弱。更具體地說,在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對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拉動作用上,東部地區高出全國平均水平35.7%,中部和西部地區則分別低于全國平均水平73.5%和88.8%;在生產性服務業對先進制造業的推動作用上,東部地區高出全國平均水平65.3%,中部和西部地區分別低于全國平均水平14.6%和81.2%。造成這種地域層面上的階梯衰減型產業互動關系的原因是多樣的,既有經濟性因素,也有制度性因素。筆者認為,東部地區由于地處沿海,基礎設施完備,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同時制度與市場環境也更加軟化,從而,生產性服務業和先進制造業容易得到充分發展,有利于兩者間的互動協同。相比較而言,中部和西部地區適合生產性服務業和先進制造業發展的土壤相對缺乏,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兩者之間互動機制的發育。
此外,控制變量的估計結果也值得關注。根據模型(9)和模型(10),Inpg卻的系數估計值分別為0.469和0.508,均在1%的置信水平下顯著。這表明經濟發展水平提高能夠明顯地促進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和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與產業互動的這種高度相關性,也在一定程度上能夠解釋中國生產性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的產業互動關系由東向西的階梯型衰減趨勢。Inopen的系數估計值分別為-0.081和0.188,且在l%的置信水平下顯著。這表明地區出口貿易增長能夠提升先進制造業效率,但對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似乎不利。一個可能的解釋是,長期以來高端生產性服務的同外供給對國內本土供給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擠出效應”,從而導致國內本土的現代生產性服務業發育不足。實際上,“中國制造”產品中的技術含量并不高,大部分制造業仍然處于全球價值鏈低端,主要利用本土廉價的勞動力要素,進而實現比較優勢轉向出口優勢,即使少量先進制造業的高端生產性服務需求,一般也通過服務外包的形式向發達國家采購或定制,進一步壓抑了本土生產性服務市場。在這一過程中,我國并未能將出口紅利的外溢效應有效地擴散至本土的生產性服務企業。以上實證結果,支持了本文提出的產業互動假說。
為進一步考察產業互動假說的穩健性,本文也基于中國整體制造業的數據樣本,應用上述相同方法估計了中國整體制造業效率提升與生產性服務業發展之間的產業互動關系。聯立方程模型的所有估計結果如表4所示。從表4,發現本文主要關注的變量估計結果統計性質與上述分析基本一致。通過比較,就制造業效率提升對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拉動作用而言,整體制造業與先進制造業不相上下。但反過來,就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對制造業效率提升而言,整體制造業要弱于先進制造業。這表明,在考慮產業間存在內生性的前提下,整體制造業效率提升與生產性服務業發展之間也存在一定程度的雙向產業互動,但互動程度要比先進制造業弱得多。
表5是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的聯立方程模型估計結果。其中,模型(1)(2)、模型(3)(4)、模型(5)(6)、模型(7)(8)和模型(9)(10)分別估計了交通運輸倉儲郵電業、批發零售業、住宿餐飲業、金融業以及房地產業這5個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與先進制造業的產業互動關系。根據表5的估計結果,可以得出:首先,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對除交通運輸倉儲郵電業和房地產業之外的生產性服務業均具有明顯的拉動作用。具體而言,先進制造業效率每提升1個百分點,將分別能夠拉動批發零售業、住宿餐飲業、金融業0.083、0.132、O.545個百分點。其次,除交通運輸倉儲郵電業和住宿餐飲業之外的各細分生產性服務業對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均產生了明顯的推動作用。具體而言,批發零售業、金融業、房地產業的發展水平每提升1個百分點,將分別推動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0.348、0.291、0.358個百分點。綜上可以發現,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中的批發零售業和金融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催生了較為顯著的雙向產業互動關系,但先進制造業對批發零售業的拉動作用只有微弱的0.083(彈性系數)。可以認為,目前中國生產性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的雙向產業互動主要發生在金融業中,而其它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僅具有單向的產業關聯效應。這可能與中國先進制造業發展起步較晚有關。事實上,國際金融危機之后,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就迅速著手布局先進制造業發展,如美國《先進制造業國家戰略計劃》、德國《工業4.0計劃》等,而我國2015年才發布《中國制造2025》,先進制造業發展才剛剛起步,還無法充分地吸收和利用生產性服務業中的各種高級生產要素,因而目前中國的先進制造業無法與所有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催生出成熟的雙向互動關系也在情理之中。但是,金融服務業與一般生產性服務業不同,其本身就是知識資本、人力資本和技術資本密集度較高的行業,這與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的前提條件不謀而合,而且金融服務在企業進行市場戰略調整、定位以及兼并重組等各方面均具有決定性作用,從而,金融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相對容易催生深層次的雙向互動關系。上述實證結果,進一步驗證了本文的產業互動假說。
五、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首先根據中國2002年、2007年和2012年的(42部門)投入產出表,計算服務業各細分行業的服務資本品率和制造業各細分行業的服務投入率,對生產性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的產業互動關系進行初步探析,并提出產業互動的理論假說,進而使用相關面板數據構建聯立方程模型對這一理論假說進行了計量檢驗。主要研究結論是:第一,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與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之間存在非常顯著的雙向產業互動關系,但這種雙向互動是非對稱的,即先進制造業對生產性服務業的拉動作用要小于生產性服務業對先進制造業的推動作用。第二,從東中西分地區來看,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與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之間的雙向互動關系呈現出從東部向中部再到西部的階梯型衰減趨勢。第三,從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來看,目前只有金融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催生了較為成熟的雙向產業互動關系,其它生產性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的雙向產業互動并不強烈,而是更多地表現為單向的產業關聯。
這些發現對于我國如何進一步推進生產性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兩者的互動協同發展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首先,在全球化競爭進一步加劇的背景下,我國制造業尤其是先進制造業要實現向產業鏈高端攀升,占據全球價值鏈的“鏈主”地位,從產業互動視角來看,必須要大力發展現代生產性服務業。一方面,本文的實證結果表明,生產性服務業確實能夠促進先進制造業節約成本、軟化生產過程,從而推動我國先進制造業效率的加速提升。另一方面,近幾年來,中國服務業發展確實也取得了階段性成果,已經逐漸成為我國第一大產業。但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服務業尤其是生產性服務業發展仍十分滯后。這將在很大程度上制約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協同發展的政策效果,不利于我國在國際分工深化下的產業價值鏈升級。其次,發展現代生產性服務業也離不開先進制造業的需求支撐。因為與傳統制造業相比,先進制造業對生產性服務業的中間需求更大。通過這種中間需求,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能夠直接作用于對生產性服務業的拉動。然而,我國先進制造業發展起步較晚,目前還遠不能發揮出對生產性服務業的拉動作用。再次,金融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的雙向產業互動,表明金融業的發展是有利于推進先進制造業效率提升的,能夠促進實體經濟繁榮。因此,目前一些學者關于“中國金融業發展過度,導致了中國經濟‘脫實向虛”的論調是站不住腳的。實際上,中國目前金融業的發展,無論從對國民經濟各行業的覆蓋面還是從市場滲透率來說,都遠遠低于發達國家水平。
要真正形成生產性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之間產業互動的良性循環,必須立足于鞏固兩者之間的內生關聯,既要加強生產性服務業對先進制造業的積極推動,又要維護先進制造業對生產性服務業的市場支持。在具體政策取向上,一是要重點進行生產性服務業體制改革。目前我國的交通運輸、電信信息、金融等生產性服務業部門,仍存在著嚴重的進入壁壘。這些壁壘或由自然壟斷導致,或由行政壟斷導致,但都制約了勞動力、資本、技術等生產要素在部門間的自由流動,扭曲了我國服務業發展過程中的資源配置,從而使我國生產性服務業的競爭力受到了很大程度的抑制,造成國外跨國公司生產性服務業對國內本土生產性服務業的替代性擠出。因此,在全面深化改革的新階段,應將生產性服務業體制改革作為一項重點任務來推進。二是要加快推進創新驅動戰略,使互聯網信息技術與先進制造技術實現深度融合,發展模塊化、定制化生產,擴大先進制造業對高級生產性服務的中間需求和市場規模。發展創新型經濟,一方面,能夠緩解當前我國經濟發展面臨的企業用工成本上升、資源環境承載力趨緊等一系列壓力;另一方面,也有利于中國經濟憑借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的互動協同,擺脫“微笑曲線”低洼地帶,實現轉型升級。三是要努力推進區域協作發展,縮小東中西部地區差距。其中,最為關鍵的是要發揮東部發達省份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產業互動發展對于中西部相對欠發達省份的帶動和示范效應。根據產業生命周期理論,一些在東部接近淘汰的產業,可以根據當地資源稟賦條件適當地向中西部轉移,進而驅動中西部地區產業發展水平的提升。同時,中西部欠發達省份也應積極借鑒東部發達省份的產業發展經驗,利用自身比較優勢推進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互動協同,促進當地經濟加速騰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