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參建一帶一路知識產權戰略研究

◎王蓮峰 牛東芳

中國企業參建一帶一路知識產權戰略研究

◎王蓮峰 牛東芳

由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知識產權發展指標偏低、主權信用評級不穩定，中國企業知識產權被侵權風險高，知識產權戰略環境不樂觀，但同時，中國企業也面臨著實施海外知識產權戰略的歷史機遇。借鑒美日跨國企業全球知識產權戰略的經驗，我國企業可實施的海外知識產權戰略包括：在市場國專利權擴張中選擇“滴水模式”；利用知識產權內部化策略規避專利知識外溢風險；合理運用商標策略，構建中國企業的知名商標體系；組成企業知識產權海外戰略聯盟等。

一帶一路；中國企業；知識產權戰略

“一帶一路”戰略作為中國首倡、高層推動的國家戰略，是我國從“重陸輕海”轉向“海陸統籌”，從碎片化布局到整體性規劃，構建大陸文明與海洋文明相容并濟的可持續發展格局的重要舉措[1]。中國企業面對“一帶一路”廣袤的市場，進行跨國投資可能面臨難以預料的知識產權風險。因此，企業須制訂“一帶一路”知識產權戰略，深入了解相關地區的法律環境，充分把握知識產權海外發展機遇，最終實現企業轉型。

知識產權戰略定位

不同產品類型的企業應當采取不同側重的知識產權保護策略，因此須先行定位中國企業在“一帶一路”國家的主要投資貿易類別，而后再“量身定制”綜合的知識產權戰略。

根據我國商務部發布的數據，2016年1-4月，我國企業共對“一帶一路”相關的49個國家進行非金融類直接投資49.1億美元，同比增長32%，占同期總額的8.2%，主要投向新加坡、印度、馬來西亞和印尼等國家（地區）。與“一帶一路”相關的60個國家新簽對外承包工程項目合同1400份，新簽合同額311.2億美元，占同期我國對外承包工程新簽合同額的

52.8%，同比增長58.8%；完成營業額179.4億美元，占同期總額的45.3%，同比下降1.9%[2]。這些數據顯示了近段時間來，企業投資“一帶一路”熱情日趨上升，收益回報也較為穩定。

我國出口到“一帶一路”國家的主要產品為機器機械、機電和服裝等。這些產品呈現兩類特征，一類多為基礎工業設施，另一大類則是生活用品。機電產品、機器機械以及精密儀器類產品所對應的知識產權戰略重點應當集中在專利權領域，防止他國企業模仿，有效占領市場。同時這類產品雖不為人們廣泛接觸，但仍要輔助以商標創造相應的產品聲譽，樹立企業在相關領域的口碑。而對于生活用品等輕工業產品，其技術含量不高，多為勞動密集型產業，從事出口此類產品到“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企業要以商標權為重點，在維護主商標不被仿冒的基礎上積極申請防御商標和聯合商標，打好商標攻防戰。同時以商品質量為基礎，通過擴大商標廣告宣傳使商標和商品聲譽相聯系，提高商標的知名度和顯著性，防止相關競爭企業的搭便車行為。

“走出去”的知識產權環境風險分析

在21世紀初，中國企業作為全球最大的DVD生產和出口國，曾被松下、日立等六家企業組成的“6C”聯盟聯合發起專利侵權訴訟，最終以中國企業每生產一臺DVD需支付21美元專利費收場。從此中國DVD制造企業收益大幅縮水，絕大部分企業退出DVD制造業[3]。如今，由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歷史文化和經濟社會發展不同于中國企業以往面臨的美、日、歐等知識產權強國，因此，中國企業須謹慎考量“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所潛伏的知識產權風險，既要把握其一般性，更要著重于掌握其特殊性，在此基礎上較為綜合地布局海外知識產權戰略。中國企業面臨的知識產權風險有且不限于以下兩類：

1.“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知識產權發展指標偏低，可能引發中國企業知識產權被侵權風險高

知識產權指數通常能夠反映一個國家或者地區的知識產權創新發展水平。統計知識產權發展指數的方法并沒有統一的方式，一般來說，一國企業所獲得專利權和商標權的數量能夠簡單地反映相關國家的知識產權發展水平。根據WIPO組織于2017年6月發布的《2017年全球創新指數》，可以清晰地瀏覽“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知識產權發展狀況（見表）。在全球創新指數排名表單中，中國位列全球22位，幾乎超越了98%“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由此可見，我國企業在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往來中，處于技術上的優勢地位。

以創新專利為優勢的中國企業面對“一帶一路”廣袤的市場，如何定位、選擇和運用已經具備的絕對技術性、資本性優勢顯得至關重要。

除WIPO發布的《2017年全球創新指數》外，世界專利申請數量和馬德里體系中的商標數量也能量化反映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地區知識產權發展的層級。

從世界范圍內來看，中國企業的專利權申請數量和獲取數量與美國、歐洲、日本同屬一個能量級別，這是中國近年來不斷推動企業加速創新、提高企業知識產權意識的成果，但中國企業申請的知識產權數量雖大，與美國、日本、歐洲對比來看，質量和工業轉化率有待提高。然而，中國企業的專利權申請數量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相比，有較大優勢。除俄羅斯、印度、土耳其、新加坡以及波蘭等少量中東歐國家外，其他絕大部分地區的專利權申請數量以第三階梯以下為主（見圖1）。這一方面歸因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大多受到國土面積較小、企業不多等自然因素的限制，另一方面原因是當地經濟生產力發展水平偏低、知識產權保護意識薄弱、創新力不足，這可能造成中國企業投資相關國家后，投入較多人力和財力成本的專利產品及方法被模仿、復制和廉價銷售，中方企業的專利權可得利益不能盡數獲得。此外，根據報告，非洲地區工業產權組織ARIPO的專利權申請量同比增長20.7%，土耳其增長9.4%，越南增長11.3%，成為增速最快的地區。這也提示了中國企業要加速在“一帶一路”沿線地區進行知識產權戰略布局，以免專利權被先行申請而喪失市場占有率。

表 2017年全球創新指數排名

各國企業通過《馬德里條約》國際商標注冊程序申請的商標數量同專利權的分布趨勢類似（見圖2），中國企業商標申請量位居第一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商標申請量多集中在第四、第五階梯，這預示著相關國家商標意識較為薄弱，企業發展水平和創新程度不高，中國企業或將面臨商標侵權、商業信譽被“盜”等爭訟。近年來，中國企業一些著名商標，如海信、五糧液、聯想等被他國企業惡意搶注，我國企業每年在海外遭到商標搶注的案件超過100起，造成約10億元的無形資產損失[4]。

2.“一帶一路”沿線部分國家主權信用評級不穩定，使得知識產權戰略環境堪憂

目前，有部分機構每年針對各國的國內生產總值增長趨勢、對外貿易、國際收支、外匯儲備、政策實施、企業改革和社會保障等情況進行全面評估，并發布國家信用評級。一國的信用評級可以作為企業投資的重要參數。企業跨國投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布局知識產權戰略首要應考慮當地是否處于一個穩定的環境，知識產權的培育和收益通常在一個政局穩定、司法公正且商品化程度高的社會較易實施。從大公國際等機構發布的信用評級來看，“一帶一路”沿線除新加坡以及絕大多數中東歐國家外，其余地區的主權信用多分布于較低層級，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尚待完善。

圖1 全球專利申請量

圖2 馬德里商標注冊體系下各國商標申請量

機遇與對策

1.中國企業布局知識產權戰略可利用的經驗

（1）借鑒早期美日跨國企業布局全球知識產權戰略的經驗。目前，“一帶一路”沿線大多數國家的企業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大大低于我國企業，這正如20世紀初我國企業在國內外所遭遇的美、日知識產權糾紛時的情境。中國企業可以仔細研究IBM、松下和Wacom等公司的知識產權海外戰略布局，通常這些公司會采取組織知識產權保護論壇、建立市場國知識產權數據庫、提供進入整個商業秘密的渠道、制定非競爭契約且要求合作伙伴簽署、維持實物與計算機系統安全等措施[5]，這些經驗值得中國企業借鑒。

（2）中國企業布局“一帶一路”知識產權戰略時要掌握更多主動權。近年來，受國家知識產權政策鼓勵，中國企業注重創新驅動力方面的積累，積極轉型，從勞動密集型產業向技術密集型產業靠攏，并取得了可喜的成績。根據WIPO發布的2015年世界創新力排名，我國排名第29位，而“一帶一路”國家中除新加坡、斯洛文尼亞排名在我國之前，中東歐整體創新能力較強外，其他國家創新能力總體偏弱。因此，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布局知識產權戰略時，中國企業掌握更為核心的技術和創新能力，壓力較小。

2.中國企業可布局的海外知識產權戰略

知識產權戰略是中國企業所具備的絕對資本性、技術性、專利性優勢發揮綜合效用的融合劑。以“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知識產權法律風險為前提，中國企業進入“一帶一路”市場國時可布局以下五項知識產權戰略：

（1）企業在“一帶一路”市場國專利權擴張中可選擇“滴水模式”。目前，在跨國公司全球化戰略模式的研究中，創新模型能夠較好地指導和解釋不同類型企業該如何利用專利權實現企業的全球化。該模型將各國按照收入和經濟水平分為高收入發達國家、中等收入發展中國家和低收入欠發達國家。當企業具備技術優勢時，根據市場需求和收益機會，企業率先進入發達國家而后擴散到發展中和欠發達地區，形成滴水模式。我國以專利權為主導的企業進入“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技術上雖尚未達到國際領先水平，但超過市場國科技創新能力，具備專利權優勢，那么，企業可以利用滴水模式在該區域內選擇發展水平最高的國家首先投資申請專利，快速占有市場。

（2）利用知識產權內部化策略規避專利技術外溢風險。知識產權內部化保護手段實際上是利用企業其他的互補性資產或者一些技術訣竅等方法，幫助已經取得并公開的專利信息不為競爭者通過反向工程或其他手段快速模仿產品。影響企業知識產權保護策略選擇的主要因素有：市場國知識產權環境、知識產品的類別、企業資本規模和企業成熟度等，其中最為關鍵的是前兩者?！耙粠б宦贰毖鼐€國家中，除中東歐地區以及少數國家外，其他國家知識產權的培育和保護環境明顯落后于我國，因此，企業需要增強內部化手段維護知識產權。如模塊化拆分專利技術，形成企業研發網絡；利用地理距離限制企業知識外溢；加快專利技術更新周期；利用資金優勢收購當地具有發展潛力的企業，兼并其“商譽”等。

（3）在“一帶一路”域內構建中國企業的知名商標體系。中國企業在輕工業生產方面原材料豐富、生產技術成熟、勞動力較為充足、產品性價比較高，美日等發達國家企業對此類較低端產品涉足不深，我國中小企業在市場國內憑借其質優價廉的產品能夠快速占領市場份額。但輕工業用品對品牌依賴程度較大，消費者往往認牌購物，而現在的知名商標多是依靠宣傳獲得知名度。因此，中國企業要憑借自己的資金和產品優勢，加大在市場國的廣告投入，同時盡量使商標適應市場國的文化風俗氛圍，將商標內涵與市場國文化緊密結合，更有助于培育消費群體。

（4）商標權領域內的平行進口是指合法獲得商標商品的個人或企業未經商標權人允許將該商標商品進口到進口國的行為。平行進口行為不同于“灰色市場”，它所涉及的商品均是通過合法授權渠道獲得，產品本身不存在任何仿冒瑕疵，因此中國企業在與“一帶一路”市場國國內被許可人簽訂商標許可使用合同或授權銷售商品時，協議中應當清楚約定商標許可使用范圍和銷售范圍，生產的商品明確標明出生產地和生產商，避免在當地廉價制造出的商品返銷到中國企業在全球的其他市場或者中國市場，造成平行進口糾紛，喪失應有的收益。

（5）招募“一帶一路”市場國華裔后代融入涉外知識產權律師的培養。中國企業對“一帶一路”市場國的投資已經展開，但商業機遇瞬息萬變，語言類人才培養的周期性缺口仍未得到有效彌補，其中能夠具備知識產權法律背景的律師更是鳳毛麟角，難以為企業提供行之有效的涉外知識產權法律意見。面對這一困境，企業在進入“一帶一路”市場國時，可招募移居當地的華裔后代加入企業，同企業法務工作人員或律師共同應對知識產權風險。

（5）企業建成“一帶一路”知識產權海外戰略聯盟。對于中國企業來說，尤其是中小企業進入“一帶一路”市場國，在陌生的法律環境和文化差異下將知識產權方面的問題交付專業團隊處理是較為理性的做法。同一行業領域內的企業抱團成立海外知識產權戰略聯盟，聘請專門的知識產權從業人員對市場國知識產權問題進行研究和解決，既能夠互相提示潛在或已發生的風險，也能夠通過此渠道快捷、高效地分析知識產權風險和前景，同時可節省各自尋找專業律師的時間成本和經濟成本。

[1]朱廷. 西部地區建設“一帶一路”的關鍵環節. 中國國情國力，2015，（4）.

[2]商務部對外投資和經濟合作司. 2016年1-4月我國對“一帶一路”相關國家投資合作情況. [2016-7-16]. http://caiec.org/article/tongjiziliao/ dgzz/201605/20160501324488.shtml

[3]盧海君，王飛. “走出去”企業知識產權風險研究. 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2）.

[4]陳巖，翟瑞瑞，張斌. 科技資源配置、協調效應與企業創新績效. 財經論叢，2014，（3）.

[5]王蓮峰，王歡. 全球環境下中國企業的知識產權保護. 科技與法律，2008，（4）.

（作者單位：華東政法大學知識產權學院）

F746

A

10.13561/j.cnki.zggqgl.2017.07.020 ■ 編輯：田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