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小兵
魯迅先生的《拿來主義》被選錄在蘇教版語文課本必修三“文明的對話”專題中,該專題主要引導學生對文化的發展與傳承問題展開探討與思考,教材編者用“碰撞與溝通”的主題背景將這篇文章的觀點界定在關乎文化問題的討論上。文章寫于1934年6月4日,對文學遺產的批判繼承問題,是魯迅一直非常注意的。他的觀點最早偏重于對某些頑固派吹捧“國粹”的批判,接著也批判過一味崇洋、西化的論調。這在當時,他的批判都有針對性,是針對全盤繼承論和全盤否定論兩個極端的。兩個極端當然都不對,反對走這兩個極端,如能以辯證唯物論和歷史唯物論的觀點為指導,另外探索正確的道路,本來完全有可能。但由于缺乏“沉著,勇猛,有辨別,不自私”的精神、態度和能力,不少人反而彷徨,甚至害怕起來了,對文學遺產采取了不敢接觸、不敢擇取的態度。其中,也有一些是主張革新,要求創新的進步人物。在他們看來,不向文學遺產拿點東西,照樣可以創造出新文化、新文藝來,仿佛革新與繼承是沒有什么關系,正是針對這種新情況、新問題,也懷著不可抑止的激情,魯迅先生寫下了這篇文章。
《拿來主義》是魯迅先生的一篇經典雜文,如何真正能夠走進文本、讀懂文本,必須從文章的結構思路人手。文章的第一段至第二段,作者從陳述題目中提到的“主義”二字人手,旗幟鮮明地提出問題:中國一向是所謂“閉關主義”,到現在成了什么都是“送去主義”,但沒有人說道:拿來!——很明顯,作品一開始,就扣緊題目,“拿來”二字躍然紙上。第三段至第五段,對第一部分提出的問題進行分析。推行“送去主義”的結果,將會弄得我們一無所有,到頭來只能向別人“討一點殘羹冷炙做獎賞”。因此,“我只想鼓吹我們再吝嗇一點,‘送去之外,還得‘拿來是為‘拿來主義”。作者否定了一味地“送去主義”,進一步表明自己持“拿來主義”的正確主張。
第六段至第九段,作者在“解決問題”的層面上,提出“拿來主義”的態度和方法。作者先指出:拿來不同于“送來”,要“運用腦髓”,放出眼光,自己來拿”。再運用比喻,指出這樣“拿來”,既不是孱頭式的“徘徊不敢進門”,也不是昏蛋般“放一把火燒光”,又不是廢物般地“接受一切”。最后,指出“拿來主義”者正確的做法,是要“占有,挑選”,即對于拿來的東西,要區別對待,有養料的,“吃掉”,有毒的“供治病之用”,徒有形式的,“除了送一點進博物館之外,其余的是大可以毀掉”,完全無用的,“走散為是”。
第十段,總結全文。第一句話“我們要拿來”是強調中心論點,也回扣題目。第二句話“我們要或使用,或存放,或毀滅”是概括“拿來主義”的態度和方法,而接著幾句又補充了“拿來主義”者的素質“沉重,勇猛,有辨別,不自私”。
由此看來,文章可簡化為“提出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一般議論文結構思路,本文也成了寫作議論文的典范之作。
議論文一般從“大題小做”“小題大做”兩種思路中彰顯中心論點。可以說,《拿來主義》是“小中見大”的典范。作者把批判繼承文化遺產這個重大問題,精當地概括為“拿來主義”。通過比喻論證的運用,深入淺出,把復雜的問題,闡述得清晰透徹。
魯迅先生以“大宅子”來設喻,比喻文化遺產,批判錯誤態度。怕:徘徊不敢走進門(逃跑主義)——孱頭;怒:勃然大怒,放一把火燒掉(虛無主義)——昏蛋;羨慕:欣然接受一切(投降主義)——廢物。這三種人對待文化遺產的態度都是錯誤的。闡明對待文化遺產的正確態度:首先是“占有”,然后是“挑選”。“占有”是前提,不“占有”就無從“挑選”;“挑選”是關鍵,不“挑選”,“占有”就毫無意義。“挑選”的具體做法:或使用,或存放,或毀滅。魚翅——比喻文化遺產中的精華部分(使用,吃掉)。鴉片——比喻有益也有害的一類事物(存放,供治病)。煙槍、煙燈——比喻有害的可作反面教材的一類事物(送一點進博物館,毀掉)。姨太太——比喻供剝削階級欣賞享用的腐朽淫糜的東西(走散)。創新,即“主人是新主人,宅子也就會成為新宅子”。“占有”“挑選”都不是目的,目的是為了新文藝的創造,為了推陳出新。但是,要想很好地推陳出新,就必須勇于批判繼承。因此魯迅說:“沒有拿來的,人不能自成為新人,沒有拿來的,文藝不能自成為新文藝。”作者運用當時人們的熟悉的事物作比方,使如何對待文化遺產這個抽象問題具體化,深奧道理淺顯化,將怎樣“挑選”說得具體形象又清楚透徹。把握文本中的比喻論證,也就能夠更加深入地領悟魯迅先生對待文化“碰撞與溝通”的正確態度。
魯迅先生的雜文語言諷刺辛辣,妙趣橫生,詼諧中見譏諷。《拿來主義》的語言是“正反”結合的典范。“正”就是正面說,“反”就是反語。文章在提出論點處使用了“正”說。在闡述什么是“拿來主義”時,直接亮出觀點:“所以我們要運用腦髓,放出眼光,自己來拿!”在論述怎樣實行“拿來主義”時,簡潔明了地說:“他占有,挑選。”在談實行拿來主義的重要性和迫切性時,擲地有聲地說:“總之,我們要拿來。我們要或使用,或存放,或毀滅。那么,主人是新主人,宅子也就會成為新宅子。然而首先要這人沉著、勇猛,有辨別,不自私。沒有拿來的,人不能自成為新人,沒有拿來的,文藝不能自成為新文藝。”文章在批駁錯誤做法時則較多地運用了反語。如,“總之,活人替代了古董,我敢說,也可以算得顯出一點進步了。當然,能夠只是送出去,也不算壞事情,一者見得豐富,二者見得大度。我在這里也并不想對于“送去”再說什么,否則太不‘摩登了”。
《拿來主義》寫得輕靈活潑,語言犀利幽默,談笑風生,正所謂“嬉笑怒罵皆成文章”。或正話正說,旗幟鮮明的表明態度;又或正話反說,委婉批評錯誤觀點,正反結合,相映成趣。魯迅先生的雜文,有著犀利的語言、幽默諷刺的風格,固然是高超的語言藝術,但更重要的是來自對事物深刻敏銳的觀察與思考。
魯迅先生博大精深的思想,“拿來主義”的主張,已經超越時空的限制,不僅僅是在文化的傳承與發展上,在現代社會的各個領域,都發揮著巨大的思維力量,它已成為我們生活中的財富瑰寶。
文學的力量,讓每個人的生命之花綻放得更加絢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