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心理韌性運動員對情緒信息的注意偏向研究

楊勇濤，劉運洲，孫延林

●專題研究 Special Lecture

不同心理韌性運動員對情緒信息的注意偏向研究

楊勇濤1，劉運洲2，孫延林1

心理韌性是運動員取得卓越表現的關鍵因素，它與注意控制和焦慮有密切關系。注意偏向是個體對特定信息的選擇性偏好。心理韌性水平可能影響運動員對競賽環境中信息的選擇，進而導致運動員出現不同的注意偏向。采用線索—靶子范式，使用PPI-A問卷從63名武術運動員中選取高和低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各12名，探討不同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對情緒信息的注意偏向特點。結果顯示，在無效線索條件下，高心理韌性運動員對情緒刺激表現出注意解除，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對情緒刺激出現解除困難；而有效線索條件下，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對負性情緒刺激表現出注意警覺。結論：心理韌性影響運動員的注意偏向，高和低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表現出不同的注意偏好。未來研究需要進一步探討心理韌性和注意偏向的關系，闡明心理韌性影響注意偏向的機制，以及使用運動專項情境相關的情緒刺激探討運動員的注意偏向。

心理韌性；運動員；注意偏向

心理韌性是運動員擁有的一種自然的或不斷處于發展中的心理優勢，它能夠讓運動員更好地應對競賽、訓練和日常生活需求，尤其是讓運動員在特殊情境中保持卓越的和持續性的決策、自信心、專注和對壓力的控制[1]。LOEHR最早對運動心理韌性進行了探討，提出運動心理韌性的后天可發展性，包括注意控制、動機和自信心等7個維度[2]。目前研究對運動心理韌性的界定有所不同，多與具體的心理品質如自信心、態度、專注、動機、應對策略以及人格特征等相關，且體現了逆境和適應兩個重要方面[1]。后續研究證實，運動心理韌性與認知[3-5]、注意控制[6-7]、專注[7-8]、正念[9-10]、焦慮[11-13]、運動項目[14-16]、運動水平[17]、運動表現[18-19]有密切關系。研究者認為，運動心理韌性是運動員取得卓越表現的核心特征[4，7]，高心理韌性水平的運動員即使遭遇困境也能夠堅持不懈[20]，充分發揮技戰術水平[21]，因此運動員必須在訓練和比賽中保持高心理韌性才能取得卓越表現[22]。

注意偏向是指個體對特定信息的高度敏感性和選擇性注意[23]。運動情境充滿了負性情緒，運動員要在壓力情境中處理多種信息，而注意對信息的選擇是決定運動員能否取得卓越表現的關鍵。研究發現，特質焦慮影響運動員的注意偏向[24]，高焦慮運動員常關注威脅性或負性信息[25-26]，比賽中運動員有單側注意偏向現象[27]，由于疼痛倍感焦慮的橄欖球運動員對疼痛相關威脅刺激存在注意偏向[28]。目前運動中的注意偏向研究較少且集中于焦慮或特質焦慮和注意偏向的關系，由于心理韌性和運動員的注意及其控制、焦慮等密切相關，我們假設運動心理韌性水平可能和運動員的注意偏向存在一定聯系，基于此本研究探討運動員心理韌性水平和注意偏向之間的關系，對于理解運動員注意偏向的特點、機制以及注意偏向訓練就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1 研究方法

1.1 被 試

采用運動心理韌性問卷PPI-A[29]測試63名武術運動員，選取得分高和低各12作被試。獨立樣本T檢驗結果表明，高和低心理韌性運動員（56.75±2.73 vs39.75±2.70）的韌性水平差異顯著，t=15.322，P=0.000。所有運動員視力正常，右利手，試驗結束后獲取一定報酬。

1.2 試驗設計

采用2（組別：高心理韌性、低心理韌性）×2（線索類型：有效、無效）×3（情緒類型：正性、中性、負性）混合試驗設計。心理韌性為組間變量，線索類型、情緒類型為組內變量，因變量為正確率和反應時。

1.3 運動心理韌性問卷

PPI-A由Colby等（2007）在PPI（Psychological Performance Inventory）的基礎上發展而來，是評價運動心理韌性的主要工具之一[1]，包括決心（determ ination）、自信心（self-belief）、積極認知（positive cognition）、視覺表象（visualization）4個維度，4個維度內部一致性系數分別為0.86、0.84、0.82、0.75。量表共14個條目，得分之和為運動心理韌性總分[29]。

1.4 試驗材料

從中國情感圖片系統[30]中選取正、負和中性面孔圖片各40張，85名大學生分別評價3種情緒圖片的喚醒度和愉悅度。最后分別選擇24張正性、負性和中性圖片作為刺激材料，正性、負性、中性圖片的愉悅度分別為7.76±0.41、2.63±0.16、5.11±0.62，喚醒度分別為7.02±0.34、3.91±0.47、4.35±0.70。圖片尺寸均為262×302，格式PNG。

1.5 試驗程序

首先使用PPI-A從63名運動員中篩選出高和低心理韌性水平各12名，然后預約好試驗時間，并要求被試在試驗前一天避免飲酒和劇烈運動。所有試驗均在周六日進行。試驗前介紹試驗目的并簽署知情同意書。試驗任務采用線索—靶子范式，E-prime 2.0呈現刺激，背景為白色。試驗任務分練習和正式兩部分，練習8個trail，熟悉試驗任務后按空格鍵進入正式試驗。正式試驗包括4個block，每個block 96個trial。首先在屏幕中心出現一個黑色注視點“+”和左右兩側各一個相同大小的黑色方框，要求被試將注意力集中在該注視點上面。然后靶刺激“*”出現在其中一個方框內。在靶刺激出現前，屏幕左右兩邊的方框中隨機出現一張情緒圖片作為提示線索，圖片消失后“*”出現。如果“*”在同側，則為有效提示，異側為無效提示，有效線索和無效線索的比例為3∶1。被試看到“*”后盡快準確判斷其出現的位置，左側按“F”鍵，在右側按“J”鍵?！?”消失后進入下一個trail。為了防止出現反應定勢，圖片的呈現順序和時間均隨機化。試驗約需時25m in，所有被試完成試驗后獲得30元的報酬。

1.6 統計分析

采用SPSS16.0對數據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刪除大于和小于3個標準差的個別數據，且該部分數據以錯誤反應進行統計分析，顯著性水平0.05。注意偏向分通過對不同性質情緒面孔圖片的反應時加減計算。注意警覺＝中性有效位置反應時－負性（正性）有效位置反應時，正值表示注意警覺。注意解除＝負性（正性）無效位置反應時－中性無效位置反應時，正值表示注意解除[31]。

2 結果

2.1 不同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有無線索提示的反應時

以心理韌性水平為組間變量，以線索類型、情緒類型為組內變量，以反應時為因變量進行重復測量兩個因素的三因素方差分析，結果顯示，線索類型主效應顯著，F（1，23）=5.867，P=0.016，心理韌性水平主效應顯著，F（1，23）=5.205，P=0.023，線索類型和心理韌性水平的交互作用顯著，F（1，23）=14.397，P=0.000，其他因素間的交互作用不顯著（見表1）。簡單效應分析結果表明，有效線索提示條件下，高和低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的反應時沒有顯著差異，F（1，23）=0.018，P=0.893，無效線索提示條件下，高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的反應時則顯著慢于低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的反應時，F（1，23）=13.778，P=0.000。

表1 不同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有效和無效線索提示的反應時（M±SD）Tab le 1 Reaction tim e o fdifferentm ental toughness athletes in valid and invalid condition

2.2 不同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的注意偏向分

由表2可知，低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對正性和負性刺激均表現出注意警覺（注意偏向分為正值）；高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對負性圖片表現出注意解除（注意偏向分為正值），而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對正性和負性圖片均表現出注意解除困難（注意偏向分為負值），尤其是對負性刺激表現出明顯的加工偏好趨勢。

表2 不同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的注意偏向得分（M±SD）Table 2 Attentionalbias score o fdifferentm entaltoughness ath letes

3 討論

本研究發現，高和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在無效線索提示時對負性情緒刺激的反應時均慢于正性和中性刺激時的反應時，高心理韌性運動員對情緒刺激的反應表現出線索效應或易化效應（無效提示反應時減去有效提示反應時為正），而低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表現出返回抑制效應（無效提示反應時減去有效提示反應時為負）。與高心理韌性運動員相比，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對正性和負性刺激均表現出注意警覺；高心理韌性運動員對負性刺激表現出注意解除，而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對負性刺激表現出注意解除困難，即明顯的加工偏好趨勢。

對正常人群（包括運動員）的研究發現，不僅正常個體對負性信息亦存在注意偏向[32-34]，運動員也存在對負性信息的注意偏向[26-28]。本研究也發現，運動員對負性情緒刺激的反應時比中性和正性刺激的反應時慢，這也部分證實了FOX等[35]的觀點，即高焦慮個體在無效提示時對負性刺激的反應時明顯慢于正性和中性刺激。本研究中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對負性情緒刺激的反應時延長，說明威脅性刺激影響了他們對負性情緒刺激的注意停留時間和注意解除。另外，高心理韌性運動員有效線索時的反應時顯著快于無效線索時的反應時，對情緒刺激的反應出現了易化效應，而低心理韌性運動員有效線索時的反應時慢于無效線索時的反應時，對情緒刺激的反應出現了返回抑制效應。該部分結果證實高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對情緒刺激的反應均表現出注意偏向，也說明線索是否有效在一定程度上對注意偏向有影響。但研究中低心理韌性運動員有效和無效提示時對3種情緒刺激的反應時均沒有明顯差異，并未對負性信息表現出注意偏向。趙永紅，李軍的研究也發現，有效線索時，高低特質焦慮運動員均沒有出現注意偏向[26]。由于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往往有更高的消極情緒水平如焦慮[11]，似乎應該能夠在低心理韌性運動員中發現對負性信息的注意偏向。由于本研究沒有評估運動員的焦慮水平，是否低心理韌性運動員的焦慮水平影響了其對負性情緒刺激的注意偏向需在未來研究中加以解釋。

另外雖然不同刺激誘發不同程度的注意偏向，但刺激強度不能太弱。只有達到一定閾值，刺激才會引起個體的注意偏向。因此一些研究未發現個體對情緒刺激的注意偏向可能正是情緒刺激尤其是負性情緒刺激強度太弱所致。并且相比一般性的情緒面孔，與運動專項情境相關的情緒或威脅性信息更易誘發運動員的注意偏向[24，36]。這說明威脅性刺激的選擇不僅要注意情緒刺激的閾值，且最好選擇與運動員專項情境相關的情緒信息，否則不易發現顯著的注意偏向。

本研究還發現，高心理韌性運動員對負性刺激未表現出注意警覺，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則對正性和負性情緒刺激均表現出注意警覺。由于個體對情緒信息選擇時通常會自動選擇與其經歷相關的信息，且注意信息的選擇性發生在個體面臨的各種認知任務中。這就可以解釋情緒不良個體為何更加注意威脅性刺激，因為其有更多的負性情緒體驗和經歷。因為低心理韌性個體由于對逆境的適應不良逐漸建立了消極的自我認知圖式，傾向于優先加工跟其自我圖式相關的負性刺激[37]。另外，該結果也和心境一致性理論吻合，即與個體當前情緒相一致的信息更易得到認知加工。由于高心理韌性個體的積極情緒水平更高，有更多積極體驗，故不會對負性信息過多關注，甚至會有意識的回避負性情緒刺激的干擾，不會表現出對負性情緒刺激的注意警覺；低心理韌性個體消極情緒水平更高，有更多的消極生活體驗，因此對負性信息更敏感，更易關注負性信息，表現出對負性情緒刺激的注意警覺。ABELE等[38]也認為，人類對某類信息進行選擇性注意的原因并非信息效價，而是個人相關經驗。因此高和低心理韌性水平運動員迥異的個人經驗所導致的情緒水平方向上的差異可能正是導致他們對不同性質的情緒刺激有所偏好的原因。至于低心理韌性運動員為何對正性情緒刺激也表現出注意警覺，先前研究發現，高特質焦慮個體對威脅性信息和積極詞匯均存在注意偏向[39]，GAD患者對積極刺激存在注意偏向[40]，高焦慮者比低焦慮者對情緒性刺激敏感，同時對消極刺激更加敏感[41]。這說明相比于中性刺激，不管是負性還是正性情緒刺激均更能吸引人們的注意。因此未來對積極刺激的注意偏向研究還需深入探討。

本研究還發現，高心理韌性運動員對負性刺激表現出注意解除，即對負性刺激未表現出明顯的加工偏好，而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對正性和負性情緒刺激表現出注意解除困難，尤其對負性刺激表現出明顯加工偏好趨勢。先前研究也發現，無效線索時低特質焦慮運動員對以3種類型情緒詞為線索的靶子反應時無顯著差異，高特質焦慮運動員對以負性情緒詞為線索的靶子反應時長于中性和正性情緒詞的反應時，即高特質焦慮運動員對負性情緒信息存在注意解除困難[26]。上述兩項結果均支持了FOX等提出的威脅性刺激影響焦慮者注意解除的觀點，也與W ILSON等的結果一致[25]。研究者認為，情緒信息的性質可能和注意的不同功能有關，特質焦慮水平高的運動員對負性情緒信息注意解除困難可能是抑制功能弱，而高心理韌性運動員對負性情緒刺激的注意解除可能是他們更易體驗到積極情緒，從而將注意從分心物上轉移。也就是說，積極情緒可能增加了個體的注意靈活性[42]，進而影響其注意過程。

另外，MOGG等認為，并非只有焦慮個體才會對對威脅性信息產生注意回避，凡因威脅信息引發主觀不適感的個體均會回避加工該類信息[43]。雖然個體對威脅信息的注意回避具有進化適應意義，能夠降低焦慮等負性情緒的影響，但它只能幫助個體在短期內獲益，如果不能有效地對威脅信息的注意偏向進行解除，認知評價機制將賦予壓力事件更高威脅值，從而導致更持久非適應性情緒反應，降低心理韌性。這種注意偏向不利于個體繼續應對不可知的威脅刺激[44]，可能也是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對負性刺激解除困難，高心理韌性運動員對負性刺激注意解除的原因。畢竟對負性信息的注意偏向是心理彈性在個體應對壓力事件時發揮作用的重要認知機制[42]。本研究認為，這也可以為低心理韌性運動員的鑒別和心理韌性訓練提供視角。由于高和低心理韌性運動員有不同的注意偏向，不同的注意偏向特點或許可以作為鑒別運動員心理韌性水平高低的方法；其次是否可以通過注意偏向訓練改變低心理韌性運動員的信息加工方式，提高運動員的心理韌性水平？若引導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對威脅性信息進行合理認知，那就可能幫助其產生適度的適應性情緒，有可能提升心理韌性水平。目前有研究對此進行了相關探討，如或許可以通過改變對疼痛相關性威脅信息的注意偏向降低橄欖球運動員的疼痛、消極情緒體驗[45]，注意訓練能夠改變射箭運動員對情緒信息的注意偏向[46]，誘發性注意偏向能夠改變焦慮易感性運動員面對應激事件時的焦慮水平[47]，可通過訓練培養積極的注意偏向[48]等。上述兩點也是未來運動心理韌性研究和實踐應用可期的方法。

4 小 結

本研究對不同心理韌性運動員的注意偏向特點進行了探討，發現高和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均存在注意偏好現象，但卻表現出不同的注意偏向特點，即高心理韌性運動員對情緒刺激表現出注意解除，低心理韌性運動員對情緒刺激表現出注意解除困難，且對負性情緒刺激表現出注意警覺。該結果證實了研究假設，即運動員的心理韌性水平和注意偏向存在一定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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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tentional Bias to Emotional Stim uliBetween High and Low Toughness Athletes

YANGYongtao1，LIU Yunzhou2，SUN Yanlin1
（1.Key Laboratory of Competitive Sport Psychological and Psychological Regulation（Tianjin University of Sport），General Administration of Sport，Tianjin，China，300381；2 China Institute of Sport Science，Beijing，China，100061）

Mental toughness is a key factor for athletes’excellent performance closely to attention control and anxiety.Attentional bias is a phenomenon that individual pay attention to specific information with a selective preference in competition.Mental toughnessmay influence the selective of information，which led to differentkindsofattention bias.To study the attentional bias characteristics to emotional stimulibetween high and low toughnessathletesby using cuetarget paradigm，12 high toughnessathletesand 12 low toughnessathleteswere chosen from 63 college athletesaccording to the scores in the scale of Psycho?logical Performance Inventory-A（PPI-A）.Results showed that：under the condition of invalid clues，high toughness athletes showed disengagement of at?tention to emotional stimuli，while low toughness athletes showed difficult in disengagement of attention to emotional stimuli；while under the condition of valid clues，Low toughness athletes showed attention to negative emotional stimuli.Toughness influences the attentional bias of athletes，and there have dif?ferentattentional biasbetween high and low toughnessathletes.In future，researchers should investigat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mental toughnessand atten?tional bias，demonstrate themechanism thatmental toughness influence attentional bias，and use emotional stimulus closely to sport situation to discuss the characteristic of attentional bias.

toughness；athletes；attentionalbias

G 804.8

：A

：1005-0000（2017）01-063-05

10.13297/j.cnki.issn1005-0000.2017.01.011

2016-12-29；

2016-01-06；錄用日期：2016-01-12

天津市自然科學基金項目（項目編號：16JCQNJC14300）；財政部基本科研業務費資助項目（基本15-11）；天津市高等學校創新團隊培養計劃資助（T012-5058）；天津市131創新型人才第三層次人員

楊勇濤（1982-），男，河南漯河人，博士，講師，研究方向為運動認知和決策，體育鍛煉和心理健康。

1.天津體育學院國家體育總局競技運動心理與生理調控實驗室，天津300381；2.國家體育總局體育科學研究所，北京100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