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女俠》：女神的自由之路

錦鑫

由華納兄弟電影制作并出品的DC重磅大片《神奇女俠》自從6月2日在內地上映后，受到了大批影迷的狂熱追捧，僅18天時間，內地票房總收入已接近6億人民幣。社交媒體、專業網站上的評價也是一片叫好。

“神奇女俠是一切美好的化身，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戰士。”以色列國防軍出身的女演員蓋爾·加朵在接受采訪時說。而作為第一個由女導演拍攝的女超級英雄，“神奇女俠”這一角色背后的故事確實是和美國女性主義運動緊密連結，創造者馬斯頓博士更是深受20世紀初婦女運動的影響。

神奇女俠的人性與神性

這部女性導演的女性超級英雄片爛番茄新鮮度94%，觀眾喜愛度93%。以色列國防軍出身的女演員蓋爾·加朵宛若希臘神祗一般的容顏而且健美、陽剛。難以想象，騎射滾打、攀巖、潛水、肉搏的她在拍攝時已經懷孕5個月。

《神奇女俠》的故事并不曲折，一個生活在世外仙境的女神，滿腔正義，不諳世事，哪里有難去哪里，一心想要拯救地球。她的心中只有善與惡，殺戮與救贖，毫不猶疑地相信所有的戰爭與罪惡都是源自一名叫做阿瑞斯的大boss。

《神奇女俠》全片有一種太陽初升的光芒。在亞馬遜人居住的天堂島，一天到晚都像是早晨。空氣清涼透亮，處處流露著甘凜與希望。以古希臘神話中亞馬遜女戰士為原型的女人們強壯、勇敢、堅毅。刀弓劍盾迎向槍炮齊鳴，寧可戰死，決不后退的海灘廝殺可謂是性感的全新打開方式。

當蜘蛛俠送披薩遲到，被房東催租，從洗衣機中撈出掉色的緊身衣；當超人在養父母的保護中一再藏匿天賦異稟，只求泯然眾人；當出獄的蟻人因付不起女兒的撫養費，重操舊業；當漫威電影忙不迭讓英雄們向屌絲靠攏，在生活的一地雞毛中掙扎時，神奇女俠戴安娜坦坦蕩蕩地將愛與使命，最美好的神性赤裸裸地呈現于前。

木心先生曾說：在中國，眾神代表著恐懼，權威與臣服；希臘的神則是基于對美，對人性的崇拜。維納斯，阿波羅，他們正視悲劇命運，拿人道去對抗天道，非常偉大。

在接受采訪時，蓋爾·加朵坦言：“神奇女俠是一切美好的化身，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戰士，我認為神奇女俠所代表的一切都很絕妙，她代表正義、和平、智慧、愛、包容，希望還有憐憫之心。這些品質在我們的世界中已經越來越珍貴了”。

如果說影片中戴安娜從天堂島的出走是中二病發作，那么當她看到世界的丑惡之后仍然選擇相信人類則是人物成長的重要節點。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獨白莫過于戴安娜的價值體系崩潰時，史蒂夫結結巴巴勸慰的“我來拯救今天，你來拯救未來”，以及“人類是多面的，關鍵在于你相信什么”。

可以說，《神奇女俠》代表的是一種價值觀，它不虛偽，不做作，不會故作深沉，而是人類對“真、善、美”的向往。

拯救DC，改變好萊塢

一直以來，華納在構建屬于自己的超級英雄宇宙之路上處處碰壁，這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兒。對比漫威的穩扎穩打、步步為營，華納像是無頭蒼蠅一般，沒能將DC這一手好牌打出其應有的水準。從《蝙蝠俠大戰超人》到《X特遣隊》，每部作品都透露著恨不能大躍進般的追上漫威腳步的氣息。

這時候，《神奇女俠》出現了：一戰時期的背景設定，不僅讓它少了構建一整個架空世界的包袱，更是可以放慢節奏靜下心來去雕琢塑造一個主角，講述她的成長歷程、探索她的情感世界。畢竟對于當下的DC來說，沒有什么比立起一個真正能夠深入人心的角色更重要的了。

近些年來，《饑餓游戲》《瘋狂的麥克斯》以及《星球大戰》這樣由女性角色獨挑大梁的成功范例，似乎并沒有對超級英雄這塊商業大片領域里最大的蛋糕產生應有的助推作用。而《神奇女俠》成功之后，“女超級英雄片賣不出去”的論斷自然也站不住腳了。

此外，《神奇女俠》還能從一定程度上撼動該類型片長久以來的制作推廣模式。長久以來，超級英雄電影60%的受眾都是男性觀眾，如果《神奇女俠》能夠在留住他們的同時，吸引到更多的女性觀眾，勢必會對未來的好萊塢格局產生沖擊。

提到影視圈的性別歧視，恐怕沒有哪個職位比女導演們的生存現狀更加嚴峻了。據統計，2016年女性導演只占7%，同2015年相比下滑了2%。92%的影片是由男性執導完成的。而主流商業大片，更是百分之百的男人世界——在《神奇女俠》前，只有《K-19：寡婦制造者》一部成本過億的電影是出自女導演之手的。而從《五十度灰》到《完美音調2》再到《實習生》，即使有女導演的作品取得了不俗的成績，也多被業內大佬們當做個例看待。

“我一直堅信評判一名導演的標準應在作品而非性別上。但在好萊塢這樣一個充滿思想超前的進步派們的地方，女性導演的惡劣環境卻一直沒能得到改善。”第一位奧斯卡最佳導演女性得主凱瑟琳·畢格羅在接受《時代周刊》采訪時說道，“性別歧視讓整個行業都蒙羞。改變是必須的，性別平等是必須的。”

同樣的問題也困擾著《神奇女俠》的導演派蒂·杰金斯：“我知道長久以來肯定有不少約定俗成的觀念，有些特定工作是只有男人才可以勝任的。但我想不通為什么導演會是這類工作之一，不管怎么看這個職業都太適合女人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充滿母性特質的，你要像帶孩子一樣事無巨細地去照顧每個細節。”

《神奇女俠》其實并不是杰金斯第一次有機會執導商業片。早在五六年前杰金斯就曾一度是《雷神2：黑暗世界》的頭號人選，只是最終因理念不合而退出了該項目。杰金斯并沒有深入詳談過這段分歧的細節，但卻坦言直覺告訴自己如果接手這個問題重重的影片，最終會對整個女性導演群體造成惡劣的影響。

同理，《神奇女俠》的成功，也會向整個行業傳達出一個明確的訊息：女人同樣可以勝任大片導演的工作。這對于打破好萊塢幾十年來的玻璃天花板，無疑是意義重大的一步。

漫畫：角色背后的女性主義

以發明了測謊儀而舉世聞名的神奇女俠之父——心理學家馬斯頓，身為一個傳統的女權主義者，他的私生活竟令人瞠目結舌！他不僅擁有兩個妻子，四個孩子，兩位女士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為養活馬斯頓和他的孩子們而共同努力著，甚至在馬斯頓死后，兩位還相互扶持著過完了余生。

1941年，第二次大戰正熾烈時，《神奇女俠》這個漫畫角色誕生了。當時新聞稿說，“神奇女俠是由馬斯頓博士所建立的一個強壯、自由、勇敢的女性形象，以對抗認為女性劣于男性的觀念，并啟發女孩子在被男性壟斷的各種職業和體育運動上更有自信心和成就感……因為文明的唯一希望是女性在所有人類領域都有更大的自由、發展和平等。”

其實，“神奇女俠”這角色背后的故事確實是和美國女性主義運動緊密連結，創造者馬斯頓博士更是深受20世紀初婦女運動的影響。

馬斯頓在哈佛上大學時是1910年代，美國女性主義運動和思潮非常活躍，那也是美國所謂進步主義時期。畢業后，他娶了一位女性主義者海洛威，當時她在大英百科全書擔任編輯。馬斯頓拿到心理學博士后，開始學術生涯，在塔府茲大學任教時，卻和年輕女學生奧莉芙·拜恩相戀：這位年輕的拜恩來自一個不平凡的家庭，她是那個為了理念絕食的女性主義者拜恩的女兒。馬斯頓、海洛威和奧莉芙也開始了不平凡的生活：三人共組一個家庭。

馬斯頓的學術生涯并不如意，幾度處于失業狀態，由海洛威來養家（奧莉芙養孩子）。他一直對電影有興趣，在大學時就參加劇本比賽獲得最大獎，也一度成立電影制作公司。1940年，DC漫畫出版社因為擔心蝙蝠俠和超人太過暴力，因此聘請心理學者馬斯頓擔任顧問。他向漫畫社推銷了他自己創造的新角色：神奇女俠。

“神奇女俠”的故事與情節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馬斯頓所受過的女性主義熏陶以及個人的興趣。例如，故事主角黛安娜來自天堂之島，是一個只有女人的國度，黛安娜從來沒見過男人。這個概念來自一本在1915年出版的女性主義烏托邦小說《她島》。還有“神奇女俠”后來去美國后參與紡織工抗爭，去抗議百貨公司女員工的低薪資等等。

此外，馬斯頓發明了測謊器，所以漫畫中有“實話繩索”：被套上的人就必須說實話。但為何是繩索，則和他對皮繩的強烈興趣有關。每集《神奇女俠》幾乎都有被他人綁住的情節。在馬斯頓的論述中，這些皮繩的捆綁其實是女性在現實社會的譬喻：她們遭遇各種制度的束縛，包括婚姻。所以他的三人家庭也是為了打破傳統束縛。

可以說，《神奇女俠》是20世紀初第一波女性主義和六七十年代第二波女性主義中間的橋梁：第一波要求參政權和避孕權，第二波針對的是家庭和工作的平等，掌握自己身體的權利，更豐富的自我性別認同，以及要求實質上的平等，而不只是法律上的平等。

馬斯頓1948年因病去世，在他停止創作之后，神奇女俠并未按照他的創作初衷一如既往地智慧和勇猛下去。到50年代，戰爭結束，男人們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女人則要回歸家庭，神奇女俠也順應時勢，變成了一個幾乎失去了神力的女秘書。如今，哪怕每年萬圣節都有人扮成神奇女俠穿梭在派對和街道上，人們也鮮少了解神奇女俠創作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