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與周 (武漢音樂學院 430060)
淺談嚴肅電子音樂作品中的“簡約主義風格”
彭與周 (武漢音樂學院 430060)
嚴肅電子音樂與簡約主義音樂,作為并行于同一時期的音樂類型(風格),讓我們很容易相信兩者之間必能產生交集或是某種層面上的相互影響。在史蒂夫·賴克(Steve Reich)嘗試借用電子技術手段介入其簡約主義音樂作品創作的同時,簡約主義能否“反過來”對電子音樂作曲家的創作產生影響呢?本文將以簡約主義音樂作品的材料組織手法及美學觀念為出發點,結合嚴肅電子音樂作品的某些創作方式與技術特點,探討上述論題存在的可能性。
嚴肅電子音樂;簡約主義音樂;簡約主義風格
簡約主義(音樂)風格,最初出現于上世紀60年代的美國,很快便因其獨到的美學觀念和別樣的音樂過程在音樂領域得到了狂熱的追捧——菲利浦?格拉斯(Philip Glass)、泰利?賴力(Terry Riley)、約翰?亞當斯(John Adams)等一批相關作曲家及他們的代表作廣為人知,針對該音樂風格的理論研究碩果累累。很多學者認為,簡約主義音樂最初是“為了與嚴密計算的音樂派別相抗衡才出現的”1,“隨著時間的推移,簡約派的作曲家不再以‘標新立異’為目的,而是將這種風格提煉成一種理論,一種現象,更加注重個人的審美傾向,更加自由而豐富......”2。
嚴肅電子音樂,相較于簡約主義音樂的成熟時期出現得略早,最早的兩大電子音樂流派——法國具體音樂始于1948年,德國電子音樂流派始于1951年。有學者認為,德國電子音樂流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斯托克豪森后期的音樂作品中,開始不斷挖掘新的音樂表現方式......更加啟發了簡約主義作曲家的創作方式與音樂內容。”3作為同一時期的兩種音樂類型(風格),歷史的經驗以及客觀的事實讓我們很容易相信兩者之間必能產生交集或是某種層面上的相互影響。例如史蒂夫?賴克(Steve Reich)的《Come out》,就是一部運用電子音樂的制作平臺與典型素材(錄制的人聲)創作的簡約派音樂作品。這是電子音樂的創作模式對簡約主義作曲家及其音樂寫作產生影響的典型案例。我們不禁猜想,簡約主義能否“反過來”對電子音樂作曲家的創作產生影響呢?他們是否有能力做出“回應式的效仿”,在電子音樂作品中實現簡約派的美學觀念呢?
首先,從簡約主義音樂作品的材料組織手法上看,“那些對于音高、節奏的限制和靠著不斷重復的發展,才是簡約派最核心的重點”4——在筆者看來,它至少是簡約主義音樂作品構成其獨特音樂過程中最“顯著”的特點。素材的重復,“恰巧”是嚴肅電子音樂“與生俱來”的一項重要寫作技術——最早的一批嚴肅電子音樂作品,《鐵路練習曲》(Etude aux chemins de fer)、《平底鍋練習曲》(Etude aux casseroles)、《旋轉門練習曲》(Etude aux tourniquets),于1948年10月5日巴黎廣播電臺以“噪音音樂會”(Concert De Bruits, 此節目于1948年6月20日首次推出)為總稱的節目中首次播出,人們普遍認為這種具體音樂可以作為“極好的配音材料”——通過不同聲音拼貼組織的音響片段因缺乏素材間的必然邏輯而生澀難懂,反倒是那些對同一聲音予以不斷循環(loop)構成的段落給聽眾留下了“配音材料”的深刻印象。當作曲家把針對某些特定素材的循環處理發展到某種極致的時候,即將同一素材的循環過程由作品的局部擴展到整體,并賦予其“主導性(旋律)”織體地位時,一首具有“簡約主義風格”的電子音樂作品誕生了。
Jean Schwarz的《pour Carolyn Carson 2 etait une fois》就是這樣一部典型的電子音樂作品。在這首長達8分鐘的作品中,作曲家只運用一種核心素材——低頻上出現的一種音質圓潤的短小音響作用于“等分節奏型”的節奏方式上,并通過無限地循環發展貫穿樂曲始末,在樂曲的發展過程中通過不同程度的“人性化微調”,使這些素材的音響狀態差異大小與其在橫向時間軸上的遠近距離構成正比關系。通過長大而細膩的漸變過程實現“簡約主義風格”的音響過程。
其次,從簡約派音樂的美學觀念上看,“音樂作品以強調過程為主,從抽象逐漸變為直觀,從主觀的情感表達逐漸變為客觀的陳述事實”5。藝術的美在很大程度上倚賴于不同層面上的對比,音樂與其他藝術載體一樣,在構成其內部的對比(矛盾、沖突)關系同時又必須在整體上實現邏輯統一。簡約派音樂與其他絕大多數音樂流派的美學觀念差異,可以用“種子”與“鮮花”的關系為例,直觀地予以解釋。大多數音樂作品內部的對比關系的構建,常類似于將埋下“種子”的畫面直接通過蒙太奇的手法,跳過其生長過程,直接出現“鮮花”盛開的畫面,因為生活經驗告訴人們“種子”與“鮮花”是存在某種必然聯系的,雖然它們是兩種事物,但卻能構成統一的邏輯關聯。而簡約主義音樂發展的核心過程,恰恰是那些被大多數音樂作品通過蒙太處理掉的,由“種子”漸變成“鮮花”的漫長而細膩的生長過程。以這一美學觀念為基礎,熟知嚴肅電子音樂的人們不禁想到,相較于傳統的寫作技法、演奏(唱)方式,電子音樂創作的某些“特殊技能”反倒更適應于細節或微觀層面上的過程表達。電子音樂大師斯托克豪森曾經提到,“假如你將任何給定的一秒鐘的聲音拉長為20分鐘,我們所得到的這個大的時間上的音樂構成是原初聲音的微觀聲學時間結構的擴展。”6。通過電子技術手段的介入,我們可以針對某素材施以長大的細節或過程的展示,當這一展示的過程達到某種極致的時候——將其過程由作品的局部擴展到整體,并賦予其“主導性(旋律)”的織體地位時,同樣可以構成具有“簡約主義風格”的電子音樂作品。
Philippe Auclair的《Hiranyagarbha》就是這樣一部典型的電子音樂作品。該作品圍繞著一個核心素材——在中低頻上出現的一種有彈性的金屬音質,保留其“音頭”,對其“音尾”予以長大而細膩的線性發展形成具有主題性的音樂片段,在音樂接下來的過程中,以該主題的音響材料作為基礎,通過結構的伸縮、色彩的調制,以及加入其它素材構成對位等方式構成二十一次不同的主題“變奏”,通過對單一材料的變奏方式傳達具有“簡約主義風格”的美學觀念。
從本文列舉的作品實例中我們不難看出,雖然在嚴肅的電子音樂范疇內還沒有針對“簡約主義風格”的明確劃分與界定,但是并行于20世紀的這兩種音樂類型(風格)確已構成了相互的影響。從某種角度上講,嚴肅電子音樂“與生俱來”的創作方式與技術特點,還真有點為表達簡約主義美學觀念而生的意味。如何將這種“與生俱來”本領更好地與電子音樂自身的各種美學觀念予以融合,也將是值得電子音樂作曲家們繼續探索、發現的一條道路。
注釋:
1.宋賀.《論簡約派音樂的“變化”與“統一”》.第三頁,2016年中央音樂學院碩士畢業論文.
2.宋賀.《論簡約派音樂的“變化”與“統一”》.第二頁,2016年中央音樂學院碩士畢業論文.
3.宋賀.《論簡約派音樂的“變化”與“統一”》.第二頁,2016年中央音樂學院碩士畢業論文.
4.宋賀.《論簡約派音樂的“變化”與“統一”》.第二頁,2016年中央音樂學院碩士畢業論文.
5.宋賀.《論簡約派音樂的“變化”與“統一”》.第二頁,中央音樂學院碩士畢業論文(2016).
6.黃枕宇.《從兩部作品的比較看西方電子音樂早期發展》,中央音樂學院學報,2002(3).
[1]宋賀.《論簡約派音樂的“變化”與“統一”》,2016年中央音樂學院碩士畢業論文.
[2]黃枕宇.《從兩部作品的比較看西方電子音樂早期發展》.中央音樂學院學報,2002年第3期.
[3]馬玉峰.《簡析序列音樂及簡約派音樂風格特征》.燕山大學學報,2005年第3期.
[4]王瑩.《以簡馭繁:簡約主義音樂的歷史淵源》.藝海,2012年02期.
[5]唐小波.《簡約主義音樂創作技法之‘附加過程’研究》.星海音樂學院學報,2011年01期.
[6]楊靜.《簡約而不簡單——簡約主義音樂的創作手法探略》.黃河之聲,2008年17期.
[7]羅薇.《印度音樂對于簡約主義音樂風格的影響》.樂府新聲,2007年04期.
彭與周(1983.12- ),男,漢族,武漢音樂學院,助教,研究生學歷,電子音樂作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