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班保姆哪里不一樣？

應琛

上海開放大學在家政專業的人才培養模式上，強調的是“理論+技能”的訓練。學員除了要精通各種家政技能，還要學習社會學、心理學、營養學、法律、溝通技巧等理論知識。

2005年到上海時，來自江蘇的許彩榮只是一個普通的外來妹。她賣過早點、當過餐廳服務員，還到工廠做過操作工。兩年后，她在一位好友的介紹下踏入了家政行業，這一做就是十年。工作外的業余時間，許彩榮迷上了“考證”，家政行業能拿的證書她幾乎都有。而前不久，許彩榮又拿下一張新證書——大學文憑。

“我們是來圓夢的。”包括許彩榮在內，有330名學員通過兩年半的學習，順利完成教學計劃，從上海開放大學畢業，獲得大專畢業證書，被業內稱為首批“科班保姆”。

以前，在人們的印象中，家政員也就是洗洗燒燒，做多了自然熟練。但如今，不少雇主聽說家里的“阿姨”在讀大學，已提前為她們加薪，因為很多人發現，“阿姨”讀不讀大學，就是不一樣！

“越往上做，越覺得文化重要”

不管是擦窗戶還是清理脫排油煙機，實際上都有技巧，要用合適的工具。在上海開放大學家政專業，學員們都要從頭學起，接受系統學習。清潔服務的技巧是什么、中西餐點應該如何烹調、不同材質的衣服如何熨燙，還有插花和茶藝……用上海開放大學校長袁雯的話來說，這個專業培養的是“有文化、重實踐、會管理、強技能”的現代家政行業從業人員。

41歲的許彩榮就是這批“科班保姆”中的一員。這些年，她一直在為洋雇主服務。但剛入行那會兒，許彩榮以做鐘點工為主，每周兩到三戶人家?！熬蛥⒓恿艘粋€家政員的初級培訓，經常換雇主，但是每周都有活干，總量還算穩定，主要就是幫他們做做飯?！痹S彩榮告訴記者，自己平時就愛下廚，但有時總有些力不從心，“那時，不會先和雇主溝通，習慣以自己的口味來判斷是否好吃，但上海和江蘇還是有區別的，有時候雇主會不滿意?！?/p>

但后來，許彩榮主動報名參加了家政服務的中、高級培訓，“培訓除了讓我學會了專業技能，還讓我學會了要和雇主保持良好的溝通，這樣才能在工作中事半功倍?！?/p>

從普通的鐘點工阿姨晉級為高端家政服務專員，許彩榮深感：“越往上做，越覺得文化重要”。

目前，許彩榮在新西蘭駐上海領事館領事家工作快滿一年了，這是他服務的第三戶老外家庭。她告訴記者，平常做五休二，主要為他們帶寶寶，往往是“前面的洋雇主在中國任期快到之前，就已經把我推薦給了他的朋友了”。

加上新到手的大學文憑，許彩榮已經拿到了家政服務初級、中級、高級證書，育嬰師初級、中級證書和母嬰護理、養老護理證書等8個職業證書，從幾個月大的嬰兒到孕產婦、再到高齡老人，她都能提供專業的護理服務。但在她看來，學習是沒有止境的，“就想著多學一點知識，為自己孩子做個榜樣?！?/p>

許彩榮坦言，這次的大專班學習中，她最喜歡的就是心理學和禮儀課程，“心理學讓我能夠換位思考，更好地與雇主溝通?！倍Y儀課，是她第一次正式接觸，很有新鮮感也很實用，“比方說，出席一些雇主家的正式場合，什么樣的妝容合適，如何穿衣搭配，表現得體。在洋雇主家，更是如此。除了要能做一手好吃的西餐西點，有時雇主家來了一群客人，就餐時，我還要安排雇主和客人們入座，這就需要懂點西式禮儀。”

只打一份工，能拿到八千元以上的體面收入，雇主為了在任期內留住她，還承諾每年都會按幅度加工資，法定假日也有保證，許彩榮一臉自豪。不過，她的努力程度也是很多普通家政工難以想象的。

從租住唐鎮的家到徐家匯的雇主家，路上要花1個半小時，來回就是3小時，許彩榮一路上手捧新概念英語，頭戴耳機，把地鐵當成了自修教室，“因為要學英語嘛?！彼菑?6個字母開始自學的，現在基本的日常交流不需要翻譯也沒問題，如果出現冷僻的單詞，她會借助手機詞典App翻譯?！癏ello，nice to meet you！”“lunch ready”，這些英語都是許彩榮自學的，在工作中常用到，慢慢就會了。

許彩榮半開玩笑地說：“做第一家老外雇主時，自己英語不好，經常聽不懂他們要我做什么，無形中加快了老外學中文的進度，后來他們基本都用中文和我交流;而現在，自己能說英語了，明顯拖了現任雇主學中文的后腿?！?/p>

前不久，許彩榮還考了一張辦公自動化證書，“現在流行互聯網+，很多事情不學就跟不上了。”用她的話說，考證刷學歷會上癮，因為“越學越有意思”，“自己業務水平提高了，雇主也很高興和自豪，因為他們家的‘阿姨是專業的?！?/p>

事實也的確如此，新西蘭雇主全家都興高采烈地參加了許彩榮的畢業典禮。

如果說拿到第一張大專畢業證書圓了她的大學夢，那么接下來，許彩榮還想憑自己的興趣參加英語的?？苹虮究频膶W習，兩年半的學時她準備用4年的時間啃下來。

學管理學培訓，幫助走出創業瓶頸

上海開放大學在家政專業的人才培養模式上，強調的是“理論+技能”的訓練。學員除了要精通各種家政技能，還要學習社會學、心理學、營養學、法律、溝通技巧等理論知識。在上了這些專業課程后，連陳君這位家政公司的老板都覺得，要重新認識這個行業了。

上海阿姨陳君也是此次畢業的家政員之一，自從2003年走進一次創業培訓班，她決定踏入家政這個行業。2004年，她與朋友合作加盟了巾幗家政，將分店開在松江。雖然起步比較艱難，但公司也算順利進入正軌。但后來，陳君明顯感到，公司發展碰到瓶頸。

“2010年前，公司90%是本地阿姨，但這些年本地阿姨流失比較嚴重，人員跟不上?！标惥f，“再加上客戶要求越來越高，培訓也跟不上，很多技能不能滿足客戶需求了，那時起接到的投訴陡然上升?！?/p>

就在“生死存亡”的關頭，經圈內人士介紹，陳君與合伙人決定到上海開放大學進修，希望能快速改善公司經營狀況。

“過去，我們做管理比較隨意，有事情就用本子記，也不注重客戶回訪，很少有回頭客?！标惥嬖V記者，有一次，一位一年前曾聯系過的雇主打電話來，而她根本查不到這位雇主的信息，十分尷尬，并深刻認識到了紙質化管理的落后。

在學習了自動化辦公后，陳君的公司當年實現全部電子化管理。現在，公司在阿姨上崗后3天就會對雇主進行電話回訪，7天后再簽三方合約?！艾F在大約80%是回頭客，還常常推薦給身邊的親戚朋友。”

除了管理課程，陳君覺得，是法律課業很有用，“它讓我知道在簽訂合同中，如何更好地保護自己和家政員的權益。有時候，給客戶講解法律條款時，也能用更專業的表達。”

此外，陳君發現，原本混亂的培訓機制也是阻礙發展的一環。培訓時間不固定、內容不規范……而客戶的要求卻是越來越高，自己手下的阿姨很多都難以滿足市場需求。

“過去覺得讓有經驗的老阿姨帶帶，新阿姨就能單干了，培訓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比欢S多經驗已經老舊了，實際操作時會產生很大的區別。陳君說，眼下越來越多的雇主都在開出高價碼，尋找有資質的家政服務員，有的雇主實際上是希望尋找一個類似管家角色的高級家政服務人員，“雇主開出的月薪是高的，有的甚至開出了五位數，誰能勝任？答案肯定是手握學歷和證書，能證明自己具備專業能力的家政專員。”

現在，陳君要求公司旗下的阿姨必須參加正規培訓，最起碼取得初級職業資格證書，她手下700多名阿姨70%已有證，剩余的正在培訓，“我還要將手下一些年輕的骨干送去開放大學學習，重點培養，希望能將她們招為正式員工，當然這還要看公司的發展?！?/p>

不僅為年輕的家政員著想，陳君也在思考如何給那些上了年紀的阿姨謀出路，“我覺得她們可以往居家養老的方向發展，為老人，做做家務，燒燒飯，平時陪老人聊聊天，這些都是她們可以做到的?！?/p>

為家政行業注入更多專業素養

事實上，開辦家政高等學歷教育是我國開放教育的創新之舉，也得益于上海開放大學與市婦聯的合作，還要從婦聯如何與家政行業結緣說起。

上海市婦聯副主席、新聞發言人翁文磊告訴《新民周刊》，本來全國婦聯只要求主管巾幗家政（企業），因為它既服務家庭，又解決女性就業的?！暗搅?009年，還沒有明確哪個部門主管家政，但家政服務是進入老百姓家里的，這個行業的管理是很重要的。當時，上海市分管的副市長給市婦聯派任務，要求負責牽頭成立家政行業協會，將這個行當管起來。”

2009年，家政行業也會成立，上海市婦聯也開始了和家政行業的淵源。

“行業協會成立的時候，婦聯做了很多相關的調查，了解到這個行業存在‘小散亂現象嚴重。那個時候，一只板凳，一部電話就可以開一個保姆中介，但這樣的中介可以說完全不負責任。”翁文磊回憶道，2012年的時候，婦聯提出，是不是能以政府實事項目的形式，婦聯作為牽頭人，讓家政企業來把家政從業人員的管理工作做得更好。

2013年，該實事項目通過并實行。第一年，婦聯就在全市范圍內建了80個示范站。后來，在推進實事項目的過程中，婦聯還提出了家政服務機構的“準員工制”管理創新模式和家政員登記注冊制度。

翁文磊表示，實行家政行業的“準員工制”用工管理，比較適合上海家政企業的現狀?！岸艺T的登記制度，我們是和農商銀行合作，給注冊登記的家政員辦了一張家政卡，也是她們的工資卡。一來因為農商銀行全國聯網，家政員就算回到農村，也方便存取款，農商銀行還免去了一切服務費用;二來，在銀行辦卡，首先銀行會對辦卡人進行身份認證，如果有犯罪記錄，那在認證的過程中就可以看出來了?！蔽涛睦谡f，婦聯同時還為雇主提供了查詢系統，“只要知道家政員的身份證號就能進行查詢她的基本信息、健康狀況、持證情況等，對雇主的安全性給予了雙重保障?！?/p>

截至2015年9月20日，全上海建立18個注冊站、656個登記點，注冊成功136973人，已領證家政卡54882張，目前注冊人數已超過20萬人。

“我們在整個管理過程中，越來越覺得家政員必須持證上崗，在崗中也能繼續深造，未來更專業化一定是這個行業發展的方向。”翁文磊進一步表示，2012年3月，婦聯女子教育聯盟掛牌，同時上海開放大學女子學院成立，設有一些非學歷的課程，如職后培訓，女性的專業發展，“我們就和開放大學探討，在非學歷的課程的基礎上，是否能增設學歷課程，即往家政大專班的方向去靠。當時，我們只是在社區管理專業成立了一個家政方向。”

之后，市婦聯和開放大學的相關老師又先后到湖南女子學院、中華女子學院參觀學習，“他們有家政的本科專業，我們就去學家政專業如何辦?！?014年，政府實事項目的第二年，大家都看到這個行業發展的巨大潛力，家政專業就在這個時候獨立了出來。翁文磊自稱成了該專業的義務“招生員”，“凡是我到哪個區去推進家政的實事項目，就開始呼吁家政員要來學習?！?/p>

2014年秋季，家政服務專業在開大總校以及寶山、長寧等11所分校同時開學，首屆有509名學員報讀家政服務專業，其中59.7% 的學習者為一線的家政服務人員。市婦聯給予家政專業極大的支持，為2014年的學員提供了每人600元的助學金。截至2017年春季，參加家政大專班學習的總人數已經超過1550人，全市的教學點也增加到14個。

可能有人會質疑，如今外面那么多的家政培訓班，即使是零基礎的人去學幾個星期也能上崗干活了，花近三年讀個文憑有必要嗎？

“首先，開放大學的畢業文憑是獲得國家承認的。”上海開放大學家政專業負責人徐宏卓表示，只要打開教育部學信網，輸入證書編號即可查詢。其次，他認為職業培訓只能提高操作性技能，教什么會什么，但為什么這么做，如何做得更好，這樣做能獲得什么提高，都是職業培訓不會教的。

當然，徐宏卓強調，“此次的畢業生都100%拿到職業資格證書，大部分還拿到了家政服務員（高級）證書，而全上海從業人員中僅有不到1%的擁有這本證書，可說是家政行業中含金量最高的資格證書了。”

此次畢業的學生是330人，按期畢業率為64.8%。若想成功畢業，60學分的必修課必須全部通過，還要修滿16學分的選修課，即總學分76分才能畢業?？己朔譃槠綍r作業性質的形成性考核和期末考試性質的終結性考核，考核分數占比1：1。

以最具有技術含量，并注重實際操作的《家庭保潔實務》課程舉例，共包含15個技能操作模塊，考核5個技能操作模塊，其中3個模塊為必考項目，另外2個技能操作模塊為抽考項目。按照徐宏卓的說法，“難度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