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刑事審判制度之下的“辛普森殺妻案”

摘 要 在充分保障犯罪嫌疑人權益的司法審判制度之下，嫌疑人被宣判無罪的可能性被大大提升。律師在西方世界構建的陪審團制度的框架之下，運用一系列法的原則，從種族歧視到非法證據排除，從品格證據到超越合理懷疑，從疑罪從無到一罪不二判，充分發揮了智慧的力量，將殺妻“懸案”成功化解。在美國刑事審判制度之中體現的辯護之法以及理念的設計可以在未來吸取借鑒，加以運用。

關鍵詞 疑罪從無 陪審團制度 辯護手段

作者簡介：馮艷蓉，河北工業大學。

中圖分類號：D971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6.328

辛普森殺妻案的驚天逆轉的結局，令全美轟動。世人對陪審團做出的“無罪”的結論早已掩蓋了這個案件事實的真相，法律事實與客觀事實的博弈中，控方敗下陣來。這場世紀大案以這樣的結尾在我們的眼前浮現，法官宣判辛普森無罪釋放，他駕駛他那輛白色的豪車，飛奔疾馳消失在我們的視野……

一、轟動一時的殺妻“懸案”

辛普森作為上個世紀的美國著名的橄欖球球星，我們無法想象美國這個國度對橄欖球的熱愛，一點也不亞于中國人對乒乓球的沉醉，自然也不會感到稀奇，當庭審直播這場案件時，美國各級政府從上到下都停下了手中的活，上到總統國務卿不是取消就是延遲了會議，從未停止喧囂的華爾街證券交易市場這個時段也顯得格外冷清，當飛機登機員催促觀看結果的乘客趕快登機時，被乘客集體訓道，“閉嘴！”直到聽到辛普森被無罪釋放時，才肯登機，為此航空公司的各個航班集體延誤了20分鐘。

這是史上最為典型的“疑罪從無”的案件。在1994年的一個夜晚，辛普森的豪宅里，驚現兩具尸體。尸體分別是豪宅的女主人，辛普森的妻子以及某家餐廳一位男性服務生。情殺、謀殺、還是變態殺，案件經過簡單推理之后，所有的證據都大致指向了犯罪嫌疑人——房屋的男主人，辛普森。案件是發生在他的家門口，他在案發時距離現場很近且沒有其他不在場證明，案發現場遺留存有他的血跡，有證人似乎看到在案發時間附近有類似辛普森身材的黑人出現，他與妻子之間一直有感情矛盾，他在案件發生之前曾對妻子實施過家庭暴力，案發之后的無緣由駕車逃跑，種種跡象表明，按照正常人的思維，99%的可能性辛普森與這起案件脫不了干系。可結局驚天逆轉，辛普森金蟬脫殼，令世人大跌眼鏡。可能也只有在美國刑事司法制度之下才有這樣的結局，讓我們看看在這個案件中的美國社會的刑事審判。

二、西方世界的陪審團制度

在大多英美法系國家，像在美國社會的制度里，掌握案件的最終裁判權的，犯罪嫌疑人的生殺大權的不是政府，不是律師，也不是法官，而是默默坐在庭審角落里的陪審團，他們被嚴格的挑選出來，自這個案件辛普森被指控以來，陪審團的人員挑選就提上了日程，先根據地州中符合陪審員條件中的申請中篩選，他們是從1000多的候選人中精心挑選出來，控辯雙方對他們只有否決的權利，可以選擇哪位不要，但不能選擇一定要哪一位，就這樣，再進一步排除，有種族歧視的不要，有家庭暴力的接觸者不要，就這樣一步步的組建好了陪審團，因為此案件的關注度與社會影響力，這被挑選出來的寥寥幾人，自從選定以后的九個月以來，他們就被隔離起來再未與外人接觸過，每天的生活都有專人看守。

當社會媒體外界對此案的評論猜測層出不窮時，他們卻完全接收不到任何一點信息，不被任何消息所干擾與誤導，以保證他們在庭審當天，可以接受到控辯雙方最直觀的論辯，在庭審過程中也不能相互交談，以確保做出最公正，最客觀，最符合社會倫理，法律制度的裁判。而主持這場案件的法官是美籍日裔的伊藤法官，他以“公正嚴明”，“不偏不倚”著稱，他的妻子還是當時美國總署的警員，他能被如此挑選出來，并為雙方所信服，由此可見，其威信與公平性是得到絕大多數人的公認。

三、夢之辯護律師的幾張牌

在案件進行中，案件每一環節的法律依據的援引都來源于美國傳統與法淵，有所依據，使其論理有說服力與具備合理性。案件的結尾之所以辛普森能被公投的陪審團所信賴，最終被無罪釋放，也歸功于辯護律師運用智慧把握法的原則直戳案件核心，絞盡腦汁想出的這幾張扭轉乾坤的牌密不可分。

（一）第一張，種族牌

辛普森高價聘請的夢之辯護律師團首先打出了種族牌時，指控警方的“明星”警員福爾曼對黑人具有極其強烈的種族歧視，并以智慧的誘導式提問，引出來警員對此種種族觀的否認，并在警員否證之后，立即將搜集了一系列此警員涉嫌公然侮辱黑人的臟話包含“黑鬼”、“骯臟”等字眼的視頻和錄音公布于眾，且一遍遍不同場景不同時刻的重復，滿座嘩然，這無異于明晃晃的打臉。

其實在此時，這個案件就已有了基本的定論。

可能你會疑惑，這點算什么？如果在中國社會，這可能只構成警察文明用語的不當。可是，在美國的法律中，由于受英國普通法中的“品格證據”傳統的影響，美國聯邦和加州的證據法和判例都有此規定，如果出庭證人的品格被證明有缺陷，則證人呈庭的某些證詞就不具有法律效力。而辦理辛普森案件的“明星”警員福爾曼的此舉不僅引起了社會敏感，當時正值種族歧視的熱潮，這種歧視黑人的矛盾在此爆發，必將構成陪審團和法官對集體警方及其警員的不信任的負面印象。

與此同時，還必須要了解到，根據美國法律的明文規定：警察必須在搜查和檢驗證據等法律證據問題的案件中出庭作證，這是法庭審判和程序正當的重要環節。美國的警察不同于一般的普通證人，他們作為執法者的特殊的身份決定了他們回答辯方律師質疑的必要性，即便是普通的違規罰款案件，涉案的警察仍然有義務準時出庭。這也正印證了西方司法界的那句箴言“警察是法庭的公仆。”

辛普森的辯護團隊指控那些在這個案件中有義務出庭作證的警方涉嫌非法搜查，在沒有經過正當合理的程序下，破門而入，進入公民的住宅，且是在沒有搜查許可令，非緊急情況下的調查，搜查出的證據，屬于非法證據，不被法律所保護，不能作為呈堂證據，應被法官所排出。其實，在英美法系國家，在一些緊急情況下，警員可以通過打電話給法官獲得搜捕的授權，經常會的法官在夜晚接到緊急電話，以口頭的形式給予警方權利，可作為辦案多年，熟練掌握辦案經驗的我們的警員們卻忽視了這一點，又令其處于不利的地位。但是，法官作為案件公正的主持者，以“鐵面無私”著稱的伊藤法官基于對案件審理的需要，認為其他部分的證據對還原案情的經過還是具有重要的意義。雙方妥協之后，還是聽取了警方的控訴證據。

（二）第二張，偽造證據牌

首先，控方信心滿滿的提供了現場發現的有關辛普森的做了對比樣的DNA的血液，以證明辛普森當時就在犯罪現場，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本案的真兇。可是就在這時，辛普森的律師團拋出了第二個重磅炸彈砸向了我們在法庭上說假話的明星警探，指控他偽造證據。當在拘留了辛普森之后，辛普森主動出示的自己血液的樣本無故減少，且被該警察帶去了案發現場3小時。而且，當律師質問到警察是否做過偽造證據的行為時，該警員拒絕答復辯方針對呈庭證據提出的合理質疑，他說“我希望維持我的憲法第五條修正案的特權”，即權利法案第五條，在其中有這樣一條規定，“人們不得為同一犯罪而兩次被置于危急生命或肢體的處境，不得被強迫在任何刑事案件中自證其罪。”因此，他選擇憲法所賦予他的在最高法院1966年在著名米蘭達案件中的嫌犯的沉默權。可這時的沉默在此種情況之下無疑于結結實實的承認。承認他自己有造偽證的嫌疑。

你不敢想象竟是這樣的原因，并沒有將這個人人盡信、人人盡知是“真兇”的辛普森送入監獄，而是將這位指控辛普森的警員先生投入了監獄。他也因此——涉嫌偽造證據而被判刑，鋃鐺入獄！無論是他立功心切，還是失誤所致，法律都給了他最終的結局。

（三）第三張，反證牌

案件的審理還在繼續。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辛普森掌握橄欖球的大手無法塞進控方提供的又一本足具證明力的證據——帶血跡的小手套時，現場的局面掀到了最高潮。

根據美國當時的司法制度，刑事采用的定罪標準是“超越合理懷疑”原則（Beyond A Reasonable Doubt）。即在法庭審判時，檢方的若要指控被告有罪，一定要提出確鑿可信的證據來證明被告的罪行。而且，陪審團只有在確信證據已達到超越理解合理懷疑的標準時，才能判決被告有罪。有人將之理解為“寧可漏網一千，不可冤枉一人”，“寧縱勿枉”，“證據要經得起一定合理質疑的推敲，要百毒不清才有效！”

由此看出，美國的法律與定罪標準大有不同，雖都采取無罪推定的原則，但是美國的法律強調寧可放過千千萬萬個殺人犯，也不允許政府及其背后代表的公權力有一點點的越軌行為，任意而為，超脫程序的規定，以法律的繩子將這匹極易脫韁的野馬牢牢地束縛在法律的捆綁之下。因為他們是由人民選舉出的公職人員就更應該驗收法律，法律對其的限制與要求也就更為嚴厲。而中國的自古的傳統似乎正好完完全全與之相反，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是罪犯的嫌疑人，更多情況下是讓人民處于政府的完全控制和統治之下，這或許也是現在眾多冤假錯案產生的根源吧！當然我們也不排除中國審判模式的優點，盡量不會遺漏犯罪嫌疑人的漏網情節，處于民族性格，給人民大眾一個合理交待的心理。美國的法律像是一部“控權法”，中國的法律更像是一部“管理法”，不論這兩種法律的好壞，只想說這其中是有許多我們吸收對比借鑒的內容。

四、仍未了解的殺妻之案

據說，在多少年后，案件又有了新的進展，警方發現了當年案件的謀殺兇器，但不論是否是辛普森又殺死他的妻子，根據美國憲法修正案第五條和第七條的規定，“人們不得為同一犯罪而兩次被置于危急生命或肢體的處境，不得被強迫在任何刑事案件中自證其罪”，“任何業經陪審團審判之事實，除依照習慣法之規定外，不得在合眾國任何法院重審。”這即是“一案不二訴”、“一罪不二判”（Double Jeopardy）原則。

然而，在民事案件中的辛普森卻沒有如此幸運。美國關于刑事案件規定，刑事判決采用絕對排他性原則的方式，所以刑事法官判決辛普森無罪；而民事法官是根據現場證據的常理推斷得出結論，辛普森為妻子一案賠償大筆錢財，以致破產。

可是他的故事還并沒有結束，在2007年辛普森在內華達州的拉斯維加斯被逮捕，被指控犯有持槍搶劫和綁架、攻擊等多項重罪被捕，為此被判終生監禁。美國民眾都說這是辛普森最好的歸宿。

五、結語

完整地梳理完整個案件的發展經過以及脈絡，案件的真相大白似乎已經變得不那么重要，感慨辯護律師的智慧，欣賞美國嚴謹慎重的法律體制，更佩服他們在制度下無微不至的合理性，每一個環節都處理的那么細致且井井有條，如庖丁解牛一樣精致，讓人賞析悅目，欣賞它的藝術性。通過我們現代人的思維與眼睛，將這些優秀之處，借鑒吸收，期待總有一天將這些的優秀的“舶來品”運用到我國的司法體系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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