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孫
【摘要】徽州文化包含的法治元素豐富,尤其是其德法相輔思想仍可為當下法治建設提供有益滋養。宗族制度、祠規祖訓,是徽州傳統社會治理的重要形式;程朱理學、新安理學,是徽州傳統社會治理的主要依據;徽州教育、耕讀傳家,是徽州傳統社會治理的必要手段;徽州文書、契約字據,是徽州傳統社會治理的有效載體;徽州商人、賈儒結合,是徽州傳統社會治理的典型范例;徽州名人、徽州先賢,是徽州傳統社會治理的開路先鋒。
【關鍵詞】徽州文化;法治;依法治國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從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高度,提出了“全面依法治國”這一重大戰略部署。習近平總書記要求領導干部從傳統文化中學習“七道”:修身之道、廉政之道、天人之道、用人之道、法治之道、民本之道、義理之道,為領導干部更好地繼承傳統文化服務于當下中國建設指明了方向,提供了重要遵循。其中的法治之道,對于廣大人民群眾,特別是領導干部明法用法,建設法治國家意義非凡。
美國文化人類學者克利福德·吉爾茲曾提出著名論斷:“法律是一種地方性知識。”徽州文化是極具地方特色的區域文化,其內容廣博、深邃,包含的法治元素豐富,那些具有前瞻性、普適性的法治內容,仍可為當下法治建設提供有益滋養。
一、宗族制度,祠規祖訓,既重言傳,更重身教,是徽州傳統社會治理的重要形式
習慣聚族而居,強調道德教化,是明清時期徽州宗族的重要特點。其教化風俗,歷史文獻多有記載:“家鄉故舊,自唐、宋來數百年世系比比皆是。重宗義,講世好,上下六親之施,無不秩然有序。所在村落,家構祠宇,歲時俎豆。其間小民亦安土懷生。即貧者不至賣鬻子女。婚配論門第,治桂裳裝具,量家以為厚薄。其主仆名分尤極嚴肅而分別之,臧獲輩即盛資富厚,終不得齒于宗族穎里。”
徽州傳統的倫理道德一般是通過族規、家訓、祠堂等渠道深入族人日常生活的。光緒年間績溪華陽邵氏認為:“祠規者,所以整齊一族之法也。”在徽州,許多立在宗祠、寫在族譜中的“族規”、“家訓”,都是引導修德,正人正已,幾乎千篇一律的明示族人遵守法紀。其族規大多充滿著“務本業”、“禁奢靡”、“習勤勞”、“考歲用”、“崇厚德”、“端好尚”、“嚴約束”、“慎婚嫁”這一類的戒條,并不厭其煩地教導族中子弟力圖上進,克紹家聲,光宗耀祖。明清徽州普遍存在著商人重義、仕宦忠介、平民孝友、婦女貞節、鄰里和睦等社會現象,就是徽州宗族重視道德教化結果的具體表現。
以尊祖敬祖、孝老愛親為基本特征的宗族制度,通過族長和其他長老的權威,通過非正式的規則包括倫理道德規范、思想價值取向、鄉風民俗習慣等文化性因素的作用,通過對族人的灌輸達到了潛移默化的教育感化作用,從而有效地協調和控制著族內的摩擦糾紛,實現對家族成員的行為約束,鑄造了超穩定的社會系統。借鑒徽州傳統的群防群治的鄉村和社區管理模式及有益經驗,嘗試構建以政府為主導、以群眾自治為主體、多方參與、多管齊下的網絡化社會管理機制,使社會管理的觸角延伸到城鄉方方面面乃至家庭和個人生活,實現和諧穩定的社會狀態。
二、程朱理學,新安理學,既重德治,又重法治,是徽州傳統社會治理的主要依據
新安理學作為程朱理學,尤其是朱熹理學的重要分支和一種地方性哲學流派,對徽州社會的發展產生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古徽州號稱“程朱闕里”、“東南鄒魯”,無疑特別尊崇朱熹理學。“我新安為朱子桑梓之邦,則宜讀朱子之書,服朱子之教,秉朱子之禮,以鄒魯之風自恃,而以鄒魯之風傳之子若孫也”。④新安理學奉朱熹為開山宗師,以其尊“理”重“禮”尚“法”的獨特體系,為有宋以降的徽州社會準備了理論化、系統化的封建倫理道德規范,為社會穩定樹起了精神支柱。
朱子“讀書起家之本,和順齊家之本,循理保家之本,勤儉治家之本”之類格言、語錄在徽州民居、祠堂中觸目可及。在朱熹倡導的“忠孝節義,禮義廉恥”八維四德影響下,徽州地域社會百姓明理尚義,“安守本分”“民多善純良,守法律,嫻禮教,聚族而居”。朱熹理學在徽州的民間化,促成了徽州地域社會民間的自治,徽州地域社會公序良俗逐漸形成。程朱理學“德治”“禮治”觀念內含有重視道德建設及法治建設的意蘊,對于創新社會管理機制、倡導重德守法理念有著積極的借鑒作用。
三、徽州教育,耕讀傳家,既重學識,又重做人,是徽州傳統社會治理的必要手段
古徽州文風昌盛,“十戶之村,不廢誦讀”“茅屋書聲朗”即是明證。古徽州諺語:“生孩不讀書,不如養窩豬”。徽州楹聯:“萬事家風惟孝悌,百年世業在讀書”,“幾百年人家無非積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讀書”……只有讀書,重視教育,才有出路,已成了古徽州人的共識。徽州先人或以身傳教,或延請名師,或修筑書屋,或添購書籍,或捐資助學,不遺余力。
在理學之風盛行的徽州,深知道德品行是人立足的根本,認為教育子孫的首要任務是培養“孝義之道”。朱熹告誡“詩書不可不讀,禮義不可不知,子孫不可不教”,陶行知強調“千教萬教教人求真,千學萬學學做真人”,提出“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校”“教學做合一”的教育理論,可謂是徽州教育實踐的總結與發揮。這樣的教育環境,言傳身教,潛移默化,潤物無聲,把徽州文化融入到了徽州學子乃至徽州人民的血脈之中。
秉承儒學傳統,特別是朱熹理學的徽州教育,造成了徽州“重宗義,講世好,上下六親之施,無不秩然有序”以及族人鄉里之間“相親相愛,尚如一家”的社會風尚,為古徽州普通人愛國愛家、守規守紀,人仕者克己奉公、清正廉潔奠定了思想基礎。他們做人做官、為人處世時所奉行的懷仁、律己、公平、正義等觀念和原則,對我們加強自身修養,加強法治建設不無裨益。
四、徽州文書,契約字據,既重誠信,又重法理,是徽州傳統社會治理的有效載體
古代中國民間社會素有“官有政法,人從私契”“民有私約如律令”的說法。契約的效力猶如律令,具有很高的權威性和強制性。徽州人素來崇文重教,敬惜字紙,子女大多能識文斷字。生活中,林地宅舍的租售流轉,兄弟之間的分家析產,商人之間的合伙買賣,鄰里糾紛的訴求解決等,均會以契約文書的形式固定于紙張之上。有學者研究發現,徽州現存的數十萬件歷史文書,有60%70%是契約文書,這說明當地傳統非常重視契約意識和規則意識。許多徽州契約文書就是歷代徽州人對法治社會、公平正義、公序良俗不懈追求的寫照。契約文書在徽州的民間普及,是一種民間契約精神的信仰,是一種民間法律意識的覺醒。
在古徽州歷史上,契約為據、誠信交易得到了長期信奉和遵守,構成了人們日常生活的主要準則。在依法治國的今天,樹立和增強契約意識和規則意識尤為重要,有利于樹立法律的權威和國民對法律的信仰,符合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市場化、法治化、現代化特點。
五、徽州商人,賈儒結合,既重義利,又重法律,是徽州傳統社會治理的典型范例
徽州文化養育了徽商,在明清時期創造了雄踞中國商界300年之久的輝煌。以義為尚,服賈求生;以義取利,生財有道;以義制利,用財有度。總之,徽商的經營之道和商業道德無不受到儒家義利觀的影響,體現出以儒道經商、賈而好儒的文化性格,創造性地處理了“經濟利益”與“誠信仁義”的關系,成就了“儒商”美名。
徽州商人生長于封建禮法濃厚地區,宗族有關“安分守法”的訓誨耳濡目染。因此,徽商的法律意識可以說自小就開始養成。休寧無名氏商人手抄本《士商十要》中把守法作為“十要”之首,他說:“凡出門,先告路引為憑,關津不敢阻滯。投鈔不可隱漏,諸人難以挾制。此系守法,一也。”這說明徽商是極其重視用法律維護自身經濟利益的。此外,徽商特別重視商業合同和契約文書的作用,在有關徽商的史料中,經常可以看到諸如《分家鬮書》《分界合同》《鹽典合同》《租議文約》及買賣田宅等合同契約文書。這些契約文書,表明徽州商人依靠“約”和“法”來維護權益、協調關系,形成了凡事“立字為據”的習慣,實際上是徽商致力于構建法治社會的一種民間嘗試。
六、徽州名人,徽州先賢,既重學術,又重實踐,是徽州傳統社會治理的開路先鋒
徽州歷代先賢名人,對于人際關系的調節、社會秩序的治理,多有精辟論述。特別是南宋大儒朱熹和現代學者胡適的一些法治主張,至今讀來仍不無啟迪。
朱熹十分重視宗族倫理,撰修《家禮》等書,制定了一整套宗法倫規范調節社會人際關系,體現出和諧的文化風向標。朱熹有言:“公門欲其無擾,訟庭欲其勿臨,非法欲其勿為,危事欲其勿與,官長欲其必敬,桑梓欲其必恭,有無欲其相通”。朱熹主張在商業活動中,“臨財欲其勿茍,見利欲其勿爭。交易欲其廉平,施與欲其均一”,蘊含著一種樸素的公正平等法治觀念。朱熹在《朱子訓子貼》中曾寫道:“國課早完,雖囊空虛,獨有余慶。”從散見的族譜、鄉規民約以及“早完一歲賦,多讀幾年書”等楹聯中,可以窺見古徽州人遵照朱熹愛國忠君“守我本分”,重視敬重官府和依法納稅。
胡適主張以自由主義的法律制度代替封建專制制度和其他形式的獨裁制度,確立和弘揚自由主義的法治精神;提出了以建立“好政府”為起點的憲政改革主張,闡述了自己的民主憲政觀;在人權的保障方面也有自己的見解。胡適的自由主義精神內涵了自由、法治與民主的精神。胡適的人權思想概括起來不外乎兩點:一是主張人權;二是提倡法治。正如其《人權與約法》一文標題所表明,以法治保人權可以說是胡適人權思想的全部主張。“快快制定約法以確定法治的基礎!”“快快制定約法以保障人權!”胡適提出的這兩句口號在當時引起廣泛的反響。在強權和專制面前,胡適是從不屈服的。對國民黨當局,他敢于針鋒相對;對被奉為國父的孫中山,他敢于據理剖析;對獨裁者蔣介石,他要求訴諸法庭明辯是非;對社會上種種落后思想和習慣勢力,他敢于冒犯眾怒鞭撻群愚;對時人盲目崇拜的各種“革命”新潮,他敢于獨樹己見,逆流勇進。總之,胡適以他特有的人格和風貌充分展示出追求自由人權的不倦精神。
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必須堅持一手抓法治,一手抓德治。以法治體現道德理念,以道德滋養法治精神。我們要把學習貫徹十八大和十八屆三中、四中、五中、六中全會精神與深入貫徹總書記系列重要講話精神相結合,與傳承弘揚徽州文化等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全面開創依法治國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