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號病房

趙仁近

2017年4月26日，我又一次住院動手術。記得那是2015年的12月18日，我大步流星、昂首挺胸走過繁華的濱江道，又高高興興地走上南京路過街天橋。我急切地快步行走，盼望能夠早一點回到家中。但是，我沒有留神腳下，被一個凸起的并不顯眼的臺階絆倒，雖然盡力控制，卻還是重重地摔倒在便道的水泥地上。我疼痛難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站立起來。然而，無意識地摸了摸最為疼痛的左肩膀，竟然有一根骨頭向外突出。我馬上意識道：“不好，可能骨折了！”于是，勉強堅持走到家，老伴兒外出與老姐妹聚會，沒在家，就給正在上班的女兒打電話。我對女兒說：“孩子，我可能骨折了，你趕快回家把我送醫(yī)院吧！”這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多鐘了，女兒也該下早班了。

女兒很快回家，扶著我下樓，在小區(qū)附近叫來一輛出租車，把我送到272醫(yī)院。醫(yī)生讓我做了全面檢查，從拍攝的X光片分析，醫(yī)生下結論是：左肩鎖骨粉碎性骨折，需要馬上住院動手術。當天晚上，醫(yī)生為我做了3個多小時的手術，然后住了半個月的醫(yī)院。這半個月，老伴兒、兒女和孫輩，還有兒媳、女婿，都為陪護我而熬夜，費心費力。那次動手術出院時候，主治醫(yī)生告訴我：“回家好好養(yǎng)傷，需要經(jīng)常來復查，一年之后再來動第二次手術，把第一次手術時植入的鋼板、鋼釘取出來。”我對醫(yī)生說：“不動第二次手術行嗎？”醫(yī)生明明白白地對我說：“最好還是動第二次手術，把鋼板、鋼釘取出來就更加安全了，免得日后有后遺癥。”

第一次動手術的情景歷歷在目，讓我心有余悸。今年4月24日那天，我終于辦理了第二次住院動手術的手續(xù)，住進了272醫(yī)院8樓骨科第八號病房。熟悉的病房，熟悉的醫(yī)生，熟悉的護士，熟悉的環(huán)境，一切都并不陌生。

第一次住院動手術，病房里只有三位骨折病患者，如今人滿為患，已經(jīng)又加了一張病床，變成了四位骨折病患者。特別擁擠，條件也不算太好。又是全面檢查，樓上樓下來回奔走。醫(yī)生告訴我：“4月26日上午做手術！”那天上午，我被醫(yī)務工作者推到手術室，平躺、麻醉、輸液，然后就是主刀醫(yī)生進行手術。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是，這第二次手術卻讓我感覺比第一次手術要難受得多，起碼一直有疼痛感。經(jīng)過將近兩個小時的手術，我終于又一次被推出手術室，回到了第八號病房，又要開始為期半個月的住院生活了。

做手術的第一個晚上，女兒對我說：“爸，今天晚上我陪護您，媽媽年紀大了，讓媽媽回家睡覺，明天白天媽媽再來陪護您。我明天上早班，下班再來陪您！”老伴兒為我住院動手術已經(jīng)是精疲力盡。我躺在病床上，看著疲憊不堪的老伴兒走出病房，消失在我的視線中，心里在默默地說：“老伴兒呀，真是對不起，我又要給你添麻煩啦！”女兒工作很忙，她也是在醫(yī)院當護士，不能請假，只得晚上來陪護我。看著病床上的我，吸氧、輸液、還要隨時檢測血壓，女兒心疼地說：“爸，你哪里不舒服，就說話，我會照顧好您的！”那一夜，我的傷口好痛呀，而且隨時隨地都要喝水、方便、翻身，折騰得女兒總要忙這忙那，女兒好辛苦呀。

第二天清晨，老伴兒早早就來到第八號病房，女兒則又馬不停蹄地去上班了。看著走出病房的女兒，我的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只因為我不慎摔倒，給家人帶來的麻煩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第二天晚上，兒子來陪護我；第三天晚上，女婿來陪護我；第四天晚上，老伴兒把兒女、孫輩都趕了回去，老伴兒說：“后面的陪護由我負責，你們都好好上班，認真工作吧。別看我這老太婆已經(jīng)是奔八的老人了，精氣神足著呢！”病房里另外三位骨折患者的家屬們，一看我的老伴兒如此老當益壯，如此通情達理，如此愛護兒女孫輩，都很感動。有位東北口音的陪護大媽說：“我才50多歲，在病房陪護老伴兒已經(jīng)10多天了，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樣，感覺真的很累呀，像你們?nèi)艺疹櫜∪耍嗷ザ紶幹鴣砼阕o，看到這樣的景象，好感動呀！”時間一長，我與第八號病房的骨折患者，與那些陪護的家屬都很熟悉了。我們都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有事互相關照，互相幫助，互相體貼。那天晚上，我覺得自己能夠照顧自己了，就再三要求老伴兒回家睡覺，不要再在病床前陪護我了。自從老伴兒回家睡覺之后，我的心里踏實多了，感覺自己快要出院了，可以不再麻煩家人了。轉天早晨，也許老伴兒長期陪護我，實在過于勞累，來到病房晚了一些。一位病房里的家屬對我說：“我給你去買早點吧！”我說：“我老伴兒一會兒就來。”那位家屬卻說：“咱們因為看病同住第八號病房，咱們是朋友啊，不要客氣。”剛剛說完，我老伴兒來了，大家說說笑笑，病房里充滿著歡聲笑語，骨折患者、陪護家屬，好像成了一家人。

有一天上午，有位骨折患者傷口愈合拆線出院了。我與另外兩位骨折患者把他送到電梯口，依依不舍，還對他說：“回家還要注意呀，不要干重活，好好養(yǎng)傷。”有一天中午，因為我的第八號病房有一張空置的病床，又來了一位新的骨折患者。這是一位20多歲的年輕人，是在遠洋輪船上受傷骨折，護士把他安排在病床上之后，這位年輕人就馬上被輸液治療，但是卻沒見陪護人員。我老伴兒馬上對他說：“中午了，我給你買飯去！”年輕人說：“我是大連人，一會兒我媽就從大連乘坐高鐵來陪護我。”我老伴兒說：“那怎么行啊，我下樓給你買飯去。”買來了熱乎乎的炒面，年輕人狼吞虎咽地馬上吃完了。下午，這位骨折患者的媽媽來到病房，聽了她兒子的敘述，特別感動，再三表示感激之情。我老伴兒說：“這沒什么，來到醫(yī)院看病，相互照顧，相互關心是應該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在休息，有一位骨折患者的妻子，把親戚剛剛送給他們的一大把香蕉分發(fā)給病房里所有的人吃，還說：“多吃水果，減少疾病，就能夠早一點痊愈，早一點出院！”我老伴兒見此情景，也把親戚朋友剛剛送來的蘋果分送給病房里的骨折患者和陪護人員，并且祝愿大家身體健康，患者早日康復。病房里大家團結友愛，親如一家，溫馨和諧，病房成了助人為樂、傳播善心、相互關愛的陣地，這種良好的氛圍在第八號病房的每一個空間飄蕩。

我在住院的最后幾天里，每到晚上，護士總是特別關心，看到我總在病房外的樓道里來回溜達，就對我說：“好好歇歇吧！不要累著，快出院了，更要注意安全。”有一位護士還伸出雙手，讓我與她握握手，當我的雙手在握手時特別有力的時候，護士就發(fā)出爽朗的笑聲，一臉燦爛地說：“您的手有勁兒了，祝賀您啊，快出院啦！”面對這些日夜為我們這些骨折患者忙忙碌碌的護士們，真的非常感激。護士的工作非常重要，有了她們每天的輸液、換藥、烤電、打針，患者就能夠好得快一些。她們值得尊重，因為有了護士，醫(yī)院才是一個完整的整體。他們在第八號病房留下的足跡、笑臉、安撫，那非常熟練的輸液、打針動作，都給我留下了最美最深刻最難忘的印象。

5月8日那天，醫(yī)生告訴我，明天如果傷口愈合得比較好，能夠拆線，就可以出院了。那天晚上，我特別地興奮，心想，終于可以回家自由自在地生活了。臨睡前，我的手機有了動靜，是老伴兒從家給我發(fā)來了一段微信，老伴兒寫道：“我邁著沉重的步伐蹣跚著安全回家了。我現(xiàn)在是心有余而不給力，只有承認一天天老矣的現(xiàn)實。在有生之年，你千萬不要再發(fā)生意外了，我已經(jīng)陪不起了。咱倆平平安安歡度晚年吧！”是啊，老伴兒已經(jīng)年逾古稀了，已經(jīng)是個“奔八”的老人了。因為我的意外事故，前前后后兩次將近一個月的住院動手術陪護，讓老伴兒勞累過度，消瘦了許多，臉上增添了一道道新的皺紋，本來已經(jīng)花白的頭發(fā)，竟然更加白得顯眼了。說真的，我與老伴兒身體都還不錯，大好時光，本來應該在公園里聽戲娛樂、走步鍛煉、攝影錄像，享受美好的戶外風光。是的，我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僅僅自己遭受痛苦，而且也給老伴兒和兒女、孫輩帶來奔波。想著，我也給老伴兒發(fā)送了一段微信：“咱倆都應該平平安安才好。兩個人的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力量會更大！盡量推遲衰老，多活一天是一天，樂樂和和才好。有我在你身旁，你會精神飽滿，腿腳利索。”老伴兒看了我寫的微信，馬上又發(fā)送給我一條：“說實話，沒有你的帶動和鼓勵，我也許早就宅在家里，懶得到戶外活動去了，你是我的希望啊！”老伴兒的深情只有我能夠讀懂。最后，我發(fā)送給老伴兒一條微信，讓老伴兒特別高興。我在微信中寫道：“兩個人加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家，老兩口一起走走停停才叫過日子。有我在你身邊，你一定會對今后的生活更加向往，勁頭兒十足！老伴兒，早點歇著吧，燦爛的生活在向你招手呢！”

我相信，老伴兒看到了我的微信，她會高興的，她會睡得很香很甜的。在272醫(yī)院的第八號病房，我度過了最后一個不眠之夜。因為第八號病房里，有護士的熱情，有病友的祝福，有醫(yī)生的治療，有家人的陪護，更有我與老伴兒晚年生活的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