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絲綢之路“心臟地帶”的中亞五國

尤雷

絲綢之路，這條在19世紀被德國地理學家希霍芬命名的道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道路”，從興起、繁盛到沒落歷經2000余年。中亞，恰恰位于絲綢之路的中段，長期作為東西交通要道而成為具有重要戰略地位的地區。這片土地在東西方經濟文化交流中肩負著樞紐的重任。

這里距離海洋最遙遠，既有滾滾黃沙，又孕育了文明的綠洲；這里向西通往歐洲，向東連接東部亞洲；這里曾經駝鈴陣陣不絕于耳，現在和未來依舊會生機盎然，商旅縱橫……這是一塊擁有著40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五個不同的國家組成了一個奇特的地理單元，令世界不敢小覷。

1843年，德國地理學家亞歷山大·馮·洪堡第一次提出了中亞的概念，但一直以來其包含范圍說法不一，直到蘇聯解體，已經獨立的吉爾吉斯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土庫曼斯坦的領導人在塔什干舉行會議，宣布中亞地區還應當包括哈薩克斯坦在內。從此之后，中亞五國成了中亞最為普遍接受的界定。

中亞五國也是絲綢之路上的重要節點，它們因古絲綢之路而興，今天，“絲綢之路經濟帶”又要將其喚醒……

一路向西的記憶之城

從長安（今陜西省西安市）出發，一路向西，出甘肅、新疆到達中亞、西亞、連接地中海沿岸，絲綢、瓷器、紡織品等經過漫長的跋涉，跟隨著勇敢的旅行者和商人穿越亞洲腹地直達歐洲。

布哈拉，這座烏茲別克斯坦的古城，古代繁華的集市，就在這里，《一千零一夜》中的阿里巴巴跟蹤四十大盜的故事由此展開。而絲綢之路的通暢，更使得布哈拉一度成為中亞頂級富庶的城市之一，彼時，商人和商隊絡繹不絕，東西方的商品與文化實現交匯。《孤獨星球》出版社曾極力舉薦布哈拉，不為其他，而是它所有擁有的令人難忘的穹頂，事實上，在伊斯蘭世界，布哈拉的宗教地位極高，也因此被稱為“高貴的布哈拉”。

更令人稱奇的是，布哈拉自建城至今，地理位置沒有發生過位移，據悉，在其地下20米一層層埋藏著不同歷史時期的古跡，縱深看，仿佛一個又一個時代穿越而過。地面上，布哈拉城內保存了不同王朝時期修建的宮殿和清真寺。稱布哈拉為絲綢之路上的“活化石”一點也不為過。

在絲綢之路上，提到布哈拉就必然會想到另一座古城撒馬爾罕。它是一座樞紐型城市，連接著波斯（今伊朗）、中國和印度，同樣，在文化上，撒馬爾罕也散發出交融混合的奇異之美，古波斯和馬其頓的王朝、中國的漢唐皇帝、阿拉伯哈里發帝國，以及成吉思汗和帖木兒都給這座古城注入了不同的個性。古代中國與撒馬爾罕的交集甚密，阿夫拉西阿卜博物館的壁畫就定格下了中國公主遠赴西域和親的故事，在古城中就有一座被稱為“中國門”的城門，張騫、法顯和玄奘都曾經過這里，東來西往。

一條絲綢之路貫穿了哈薩克斯坦的全境，阿拉木圖（哈薩克斯舊都）、塔拉茲等都是絲綢之路上的重要節點，其中，阿拉木圖長期作為中西方貿易的“中轉站”而存在。這里的冼星海大道是專屬于中國人的記憶，1941年衛國戰爭爆發，音樂家冼星海來到阿拉木圖，哈薩克音樂家拜卡達莫夫接納了他，冼星海創作了《民族解放》《神圣之戰》《滿江紅》等著名音樂作品，并根據哈薩克民族英雄阿曼蓋爾德的事跡創作出交響詩《阿曼蓋爾德》。

除了作為中繼站，中亞的一些城鎮也是古代中國人活動與生活的又一故鄉。據郭沫若先生考證，唐代偉大詩人李白就出生在吉爾吉斯斯坦境內的碎葉城（注：一說李白出生于四川江油）。一直以來，李白，作為文化符號在吉爾吉斯斯坦享有盛譽，他的詩歌被翻譯成俄語、吉爾吉斯語廣泛傳誦，在書店中就有中俄吉三種文字的《李白》詩集。在紀念李白誕辰1300周年的活動上，吉爾吉斯斯坦前總統阿卡耶夫曾說道：“古老的絲綢之路將中吉兩國和兩國人民緊緊聯系在一起，唐代大詩人李白出生在碎葉城，這給兩國傳統聯系和友誼賦予了新的內涵。”

詩情與勇氣并存的“亞洲心臟”

自古兵家必爭之地，對于中亞，這一評價名副其實。歷史上，希臘、波斯、阿拉伯、突厥、蒙古等王朝或汗國先后成為過這片土地的統治者或管轄者。直到18世紀初，中亞形成了以希瓦、布哈拉和浩罕三個汗國為主，而與哈薩克族大、中、小于孜和布魯特（吉爾吉斯）一些部落與之并存的局面。進入19世紀60年代，隨著沙皇俄國的擴張，中亞成為沙俄的勢力范圍。十月革命之后，中亞五國先后建立了加盟共和國和自治共和國，加入蘇聯。1991年，蘇聯解體，中亞五個加盟共和國宣布成為主權獨立的國家。

復雜的發展脈絡、多個王朝的管轄以及身處的東西交匯點，都使得中亞五國在民族與宗教上呈現出了多元與包容。雖然現在中亞五國操突厥語和伊朗族語的各民族和東干族都信仰伊斯蘭教，但是在歷史上，中亞在宗教信仰上卻發生過不少變化，曾經薩滿教、佛教、景教、摩尼教等等都曾在此地流行。民族眾多、語言多樣，東西方文化交融積淀，使得中亞地區在文學、藝術等方面呈現出異彩紛呈的盛況，無怪乎有人評價道，中亞“一方面是許多風俗習慣和藝術發源的中心，一方面又是上古世界一切主要文化中心間的媒介”。

中亞各民族流傳的史詩與敘事詩故事生動，氣勢磅礴，多以英雄為主人公。諸如吉爾吉斯族的《瑪納斯》，講述了吉爾吉斯族人民不畏艱險，奮勇拼搏，創造美好生活，歌頌偉大愛情的故事。《先祖闊爾庫特書》是15世紀末16世紀初成書的一部突厥語口頭文學作品，記載著哈薩克斯坦12個古老英雄傳說，而且作品中記述的習俗與文學體裁是哈薩克族現代文化與文學的源泉。烏茲別克史詩《阿勒帕米西》以及敘事長詩《墳墓中出生的孩子》都以情節曲折、形象生動、音韻鏗鏘而取勝。塔吉克民族在古波斯文化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塔吉克—波斯文學的奠基人魯達基是塔吉克古典詩的鼻祖。土庫曼斯坦的史詩Gorogly講述了英雄Gorogly與40位騎士的故事，折射出土庫曼人民對自由正義和幸福生活的追求，勇敢、誠實、寬容等價值觀也隨著史詩藝術影響著一代代土庫曼人。

也許是基因使然，也許是英雄史詩的耳濡目染，中亞五國對于正義和自由有著一如既往的執著。每年的5月9日，對中亞五國而言，都是一個極為特殊的紀念日。1945年的這一天，德國法西斯正式投降。德國法西斯侵略蘇聯，偉大的衛國戰爭爆發，作為加盟共和國，中亞五國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中表現得英勇無畏。據統計，二戰期間，中亞五國約400萬人奔赴戰場，超過1/3的戰士陣亡。在參戰和做后援的勇士中，哈薩克斯坦有60多萬人壯烈犧牲，烏茲別克斯坦有50多萬人殉國，塔吉克斯坦有9.2萬人犧牲，吉爾吉斯斯坦有9.5人陣亡，土庫曼斯坦有7.4萬人為國捐軀。如今，5月9日勝利日這一天，不僅是中亞五國法定的假期，而且政府和人民會以各種形式進行紀念。

一條新絲路通向未來

中亞五國是新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也是今天“一帶一路”倡議的積極參與者和合作者。

中亞深處內陸，有“亞洲心臟”之稱，不僅幅員遼闊，而且擁有極為豐富的自然資源、礦產資源、能源資源、土地資源等等。哈薩克斯坦和土庫曼斯坦擁有豐富的油氣資源，石油和天然氣具有很強的開發前景。據悉，中亞地區的天然氣探明儲量達7.9萬億平方米，位居世界第三。被稱為“白金之國”的烏茲別克斯坦棉花種植面積廣大，品質優良，具有國際競爭力，貴金屬金的蘊藏量也十分可觀。塔吉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是鈾的主要出產國。另外，吉爾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水力資源豐富。在中亞地區，還蘊藏著煤、鎢、銻、汞、鋁、硫磺、芒硝、鉀鹽、石膏、有色及稀有金屬等。

新絲路又是一條能源之路，中國首條跨境原油通道起點就是哈薩克斯坦的阿特勞，經阿拉山口口岸進入中國，全長2800公里，規劃年輸油能力為2000萬噸。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則分為A、B、C、D四條線，其中A、B、C線起源于土烏邊境，經土庫曼斯坦、烏茲別克斯坦以及哈薩克斯坦，在新疆霍爾果斯口岸入境。2014年9月，D線正式開工，以土庫曼斯坦復興氣田為氣源，途經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從新疆烏恰入境。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累計對我國輸氣超過1200億立方米。

絲綢之路綿延千里，跨躍千年，沉睡的古絲路正在被喚醒，新的絲路正在中國向西的廣大地域上展開……中亞，這片距離大海最遠的內陸，也正期盼著另一個黃金時期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