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
極端組織“伊斯蘭國”(IS)近期連遭重挫,繼所謂“首都”、敘利亞北部城市拉卡遭合圍,最后的大本營、伊拉克第二大城市摩蘇爾被解放后,最高頭目巴格達迪又被證實死亡。毫無疑問,敘伊戰場形勢標志著國際反恐軍事行動的階段性勝利。
IS崛起可歸因于以下關鍵因素:國際社會在敘利亞問題上存在嚴重政治分歧;社會治理失敗導致教派矛盾上升為政治沖突;恐怖組織領導階層與組織架構成型;宣布建國形成人、財、物等實力聚合;極端主義意識形態超越地理疆域滲透高危人群。
現在的勝利,正是一系列有針對性的國際治理和反恐斗爭的結果。第一,打擊IS的國際政治基礎出現。2015年后,面對IS建國、國際恐怖主義坐大的嚴峻局面,國際社會通過聯合國關于政治解決敘利亞問題的決議達成基本共識,單邊主義干涉政策開始回歸聯合國集體安全機制。各大國相繼在敘利亞地緣政治問題上達成最基礎的妥協。
第二,社會治理緩和教派政治。伊拉克政府經過了復雜而艱難的政治磨合,某種程度上,反恐戰爭開始超越教派政治成為社會基本共識。
第三,建國方式以及敘伊戰場的地理特點,決定IS作戰方式不是寸土必爭,而是圍繞大城市和重要支撐點進行爭奪,一旦摩蘇爾、拉卡、巴布、曼比季這樣的大城市和支撐點丟失,就會使其在沙漠戈壁中一退千里。目前,摩蘇爾和拉卡同時丟失或被困,對于“伊斯蘭國”的打擊尤其嚴重。
同時,美軍吸取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教訓,廣泛采取特種作戰戰術,主要通過情報、空襲、技術保障等協助地面盟軍展開戰斗,定點打擊與斬首行動屢屢得手,這種傷亡小而戰果大的作戰形式,有效打掉了IS的領導階層與組織架構,極大削弱了IS的領導能力。
現在,IS已失去了幾乎所有與周邊國家如土耳其、約旦的毗鄰區域,疆域的孤立隔絕意味著其已難維持大規模戰爭。
第四,各國相繼構建抵制極端主義的意識形態防線,極端恐怖主義思想接觸、感染邊緣人群的能力下降,極端思想人員實施恐怖襲擊的難度增加。
不過也需看到,意識形態領域斗爭依然膠著。思想意識形態問題本就復雜,這是IS尚有余力的領域。國際反恐斗爭現在的勝利只是階段性和區域性的,基礎尚不牢固。國際社會為解決敘伊反恐問題僅達成了最基本的妥協,共識基礎還遠不能適應后IS時代的全球反恐行動。
首先,美國和中東地區大國在敘利亞問題上矛盾始終存在,脆弱的政治平衡極易遭受破壞。美國反恐軍事戰略高度依賴庫爾德力量,但土耳其將敘利亞“庫爾德民主軍”視為庫爾德工人黨的支持者,伊拉克庫爾德則有獨立建國訴求。美國在推動庫爾德力量打擊IS的同時,又要安撫好土耳其、伊拉克甚至伊朗,政策難度如同踩在蹺蹺板上耍戲法。
其次,美俄近期在打擊IS問題上表現出戰略協作態勢,建立了預防沖突的溝通機制。但長遠看,美俄甚至包括土、伊等地區大國,對于敘利亞戰后政治重建的分歧依然明顯,整合一個國際各種勢力插手六年的內戰國家,其難度不亞于另一場反恐戰爭,而政治重建的失敗將為IS再次崛起提供契機。
IS遭遇重挫,但全世界對恐怖主義保持警惕的弦不能松下來,反而應該分析后IS時代哪些地方可能成為重災區以及如何予以防范。
目前,IS的組織架構已遭嚴重削弱,開展有組織的海外行動的能力大大下降。未來,遭受恐怖主義嚴重沖擊的很可能是具有成熟的恐怖主義、極端主義和分離主義基礎的地區,尤其是與當地武裝組織結合,如也門、阿富汗、非洲薩赫勒地區、利比亞等。遭受恐怖主義間接影響的將依次是恐怖分子來源國、周邊地區以及歐美發達國家,IS恐怖高潮過后,恐怖主義進入蟄伏、變異階段,雖可能低烈度的無序回流、滲透周邊國家甚至更大范圍蔓延,但最終爆發還需一定時間,需要等待新的影響地區穩定的事件發生。
當然,這種間接影響方式也給大多數國家贏得了時間,相關國家應有序應對恐怖主義回流,標本兼治地消除恐怖主義社會土壤。總的來看,國際恐怖主義的根源依然存在,尤其是與恐怖主義意識形態的斗爭依然尖銳。相對于戰場上的軍事勝利,建立完備的國際反恐治理體系,完善各國應對恐怖主義沖擊的法治體系,構筑國際文明共識遏制極端主義思潮,則是更為艱巨的長期化過程。▲
(作者是四川大學國際關系學院、西部邊疆中心副教授)
環球時報2017-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