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羅漢名號考

[本文系2016年江西省社會科學規劃項目《江西鄱陽縣藏吳彬漆縑本<五百羅漢圖>研究》，項目號16YS32）]

摘要：本文分析羅漢的由來及十六羅漢至十八羅漢的轉變，再轉變為五百羅漢的歷程作了綜述，并著重分析了十六羅漢到十八羅漢的名號增加，局部五百羅漢的名號。

關鍵詞：羅漢；五百羅漢；名號

羅漢是阿羅漢的略稱，阿羅漢梵文的音譯名，小乘極悟之位名。一譯殺賊。殺煩惱賊之意。二譯應供。當受人天供養之意。三譯不生。永入涅槃不再受生死果報之意。智度論三曰：“阿羅名賊，漢名破。一切煩惱破，是名阿羅漢。復次，阿羅漢一切漏盡，故應得一切世間諸天人供養。復次，阿名不，羅漢名生， 后世中更不生，是名阿羅漢。”又譯曰應真，真人。四果之一。[1]成唯識論三卷七頁云：此中所說阿羅漢者：通攝三乘無學果位。皆已永害煩惱賊故。應受世間妙供養故。永不復受分段生故。集論復說：若諸菩薩得菩提時，頓斷煩惱及所知障，成阿羅漢及如來故。[2]

可知阿羅漢仍佛的異名，即如來十號之一。在佛教文化中，阿羅漢所證的果次于佛和菩薩，因此地位也比佛和菩薩較低，中國傳統寺廟中供奉的羅漢尊像的建筑叫“堂”而不稱為“殿”。從佛經對羅漢的描述可以看出，羅漢是沒有具體的造像儀軌的。佛教宗義明確宗旨要包容眾生，普度眾生，人人皆可成佛，這為我國后期五百羅漢的盛行提供了前提，同樣也對文人墨客創作羅漢形象提供了廣大的空間。

佛堂供奉的羅漢，最初為十六尊。筆者目前所知最早記錄十六羅漢的為此書是佛滅后八百年，錫蘭的高僧慶友（亦即難提蜜多羅）所記。唐玄奘所譯《大阿羅漢難提密多羅所說法住記》（下文簡稱《法住記》），“十六羅漢”受釋迦牟尼佛的囑托，不入涅槃，常住世間，受世人的供養而為眾生作福。而十六尊名號經文中有明確記載：“所說十六大阿羅漢。我輩不知其名何等。慶友答言。第一尊者名賓度羅跋啰惰阇。第二尊者名迦諾迦伐蹉。第三尊者名迦諾迦跋厘墮阇。第四尊者名蘇頻陀。第五尊者名諾距羅。第六尊者名跋陀羅。第七尊者名迦理迦。第八尊者名伐阇羅弗多羅。第九尊者名戍博迦。第十尊者名半托迦。第十一尊者名啰怙羅。第十二尊者名那伽犀那。第十三尊者名因揭陀。第十四尊者名伐那婆斯。第十五尊者名阿氏多。 第十六尊者名注荼半托迦。如是十六大阿羅漢。一切皆具三明六通八解脫等無量功德。離三界染誦持三藏博通外典。承佛敕故。以神通力延自壽量。乃至世尊正法應住常隨護持。及與施主作真福田。”[3]該段經文中明確了住世的十八羅漢名號。

而在姚秦三藏法師鳩摩羅什譯的《佛說阿彌陀經》中有記載羅漢名號。“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衹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羅漢，眾所知識。長老舍利弗，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羅漢，眾所知識：長老舍利弗，摩訶目犍連，摩訶迦葉，摩訶迦旃延，摩訶俱絺羅，離婆多，周利槃陀伽，難陀，阿難陀，羅睺羅，喬梵波提，賓頭盧頗羅墮，迦留陀夷，摩訶劫賓那，薄拘羅，阿?那樓馱，如是等諸大弟子。”[4]其記載羅漢名號的剛剛十六尊，這是多么意外的巧合。其中“賓頭盧頗羅墮”為又“賓度羅跋啰惰阇”舊稱。后將尊號一分為二，“賓頭盧”尊號出現在十八羅漢中了。“周利槃陀伽”有時也稱為“注荼半托迦”。

佛教諸經僅有“十六羅漢”的記載，并無“十八羅漢”記載，究竟是如何從十六演變成十八的呢？相傳在杭州凈慈寺的道潛禪師曾鑄造十八羅漢。《西湖志》中有記載“淨慈禪寺，周顯德元年，錢王俶建，號惠日永明院，迎衢州道潛禪師，居之，潛嘗欲從王求金，鑄十八阿羅漢，未白也，王忽夜夢十八巨人隨行，翌曰道潛以請，王異而許之，始作羅堂。”[5]如果這段文字屬實，那么最早在五代晚期，就已經開始了十八羅漢的藝術創作了。如此推演，貫休曾畫十八羅漢，便似乎有可能了，但這段記載是由后人記載，亦有杜撰可能。

東坡居士為貫休的十八羅漢畫作頌[6]，那貫休是否作了十八羅漢畫呢﹖還是另兩尊為后人添畫，蘇東坡未辨識清楚？這有待考據。現藏京都高臺寺有日本建歷元年（南宋嘉定四年，1211年）泉涌寺請去了十八羅漢畫，相傳為貫休的手筆。

五代前蜀善畫羅漢的張玄，在著錄中只有十六羅漢的畫跡，并沒有十八羅漢之作。“張玄者，簡州金水石城山人也，攻畫人物，尤善羅漢。當王氏偏霸武成年，聲跡赫然，時呼玄爲‘張羅漢......相傳曹樣、吳樣二本，曹起曹弗興，吳起吳暕，曹畫衣紋稠疊，吳畫衣紋簡略，其曹畫，今昭覺寺孫位戰勝天王是也，其吳畫，今大聖慈寺盧楞伽行道高僧是也。玄畫羅漢吳樣矣。今大聖慈寺灌頂院羅漢一堂十六驅，現存。”[7]可是宋蘇東坡卻說在看到張玄的十八羅漢：“蜀金水張氏，畫十八大阿羅漢，軾謫居儋耳，得之民間，海南荒陋，不類人世，此畫何自至哉，久逃空谷，如見師友，乃命過躬，易其裝裱，設燈塗香果以禮之，張氏以畫羅漢有名，唐末蓋世擅其藝，今成都僧敏行，下玄孫也。”東坡居士也為張玄十八羅漢作贊，而蘇東坡為張玄所繪的十八羅漢作贊中羅漢名號僅一尊和《法住記》相同。還有一尊與貫休所作十八羅漢中最后一尊相名號。其余名號從何而來？這有待考據。如若不是貫休或張玄畫了十八羅漢，遲則北宋初期便開始流傳“十八羅漢”。

現以就唐譯《法住記》所記載的“十六羅漢”與宋代蘇東坡頌張玄“十八羅漢”及東坡贊貫休“十八羅漢”羅漢尊號對照如下：表1

從表格中，可以看出由十六羅漢到十八羅漢的演變，多出的兩位尊者，按東坡題貫休十八羅漢贊詞與《法注記》比較，是第十七尊者慶友，第十八尊者賓頭盧。《法住記》的作者是難提密多慶友，即慶友，他被增加到十八羅漢的組列中去，并且還被列入五百羅漢中，居第一百九十三尊。東坡贊貫休十八羅漢的第十八尊賓頭盧自何處，暫時可以考據為《佛說阿彌陀經》中一名兩用而來。而民間文學創作中則將增兩位稱為“降龍”、“伏虎”。“十八羅漢”在民間流行，其京劇就有《十八羅漢斗悟空》曲目。

隨著十六羅漢的信仰，五百羅漢像也出見于繪畫和雕塑中，現存的中寺廟中多有五百羅漢堂遺留下來。羅漢的規格形式流傳下來今人見的最多的亦是五百羅漢。對于五百羅漢的研究20世紀50年代，普林斯頓大學的方聞博士在其論文中針對南宋周季常、林庭珪繪《五百羅漢圖》做了詳細的研究，提出許多頗具啟發性的觀點。陳清香亦有《五百羅漢圖像研究》。 在這些羅漢造像研究成果中，對于五百羅漢名號的研究比較少，而對于現存五百羅漢造像系統研究的更少。目前所見最多的五百羅漢，依其載體，可分為雕塑和絹紙兩大類型。雕塑又有立體石刻造像、石板線刻。絹紙型有卷軸、經折。絹紙上的五百羅漢又多是以雕塑為藍本。

五百羅漢傳說，在佛教經典中有種種記載。但都沒有完整的記錄下名號。相比較更為可靠的佛經記載是，五百羅漢的產生出自于佛滅度以后，五百大阿羅漢集結誦詠三藏經典的事件。《妙法蓮華經》中有《五百弟子授記品》“而時，千二百阿羅漢心自在者作是念：我等喜歡，得未曾有，若世尊者各見授記......其五百阿羅漢、憂樓頻螺迦葉、迦耶迦葉、那提迦葉、迦留陀夷、憂陀夷、阿?樓馱、離婆多、劫賓那、薄拘羅、周陀、莎迦陀等，皆當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盡同一號，名曰普明。”[8]其中詳細記錄了十一位尊者的名號。西晉竺法護譯《佛說五百弟子自說本起經》，其共有三十品，記錄了三十位尊者名號。其羅云尊者為《法住記》中第十一尊者名啰怙羅的舊稱。而在《舍利弗問經》中只提及有五百羅漢重興圣教，具體尊號并未記錄。

對于現廣泛使用的為《江陰軍乾明院羅漢尊號石刻》，其中記載的五百羅漢名號及事跡來源，佛教經典中說法卻各不相同。《江陰軍乾明院羅漢尊號石刻》為宋紹興四年（1134年）十二月所立的，內記載了江陰乾明院住世十八尊者，以及五百尊者的名號。此碑現不存。但有幸在崇禎癸未（1643年）由高道素對拓本進行了重刻，其子高承埏又再次重刻，列舉第一羅漢阿若憍陳如到第五百羅漢尊號，原碑亦不存，碑文收在《嘉興續藏經》第四十三涵中。南宗江陰軍乾明院羅漢尊號為佛滅后第一結集之五百羅漢或毗婆沙論結集之五百羅漢等數目的整理。法苑珠林，記過去九十一劫有一婆羅門，好學廣博。常教五百豪族童子，稱為五百羅漢。《十誦律》卷四載，“世尊與五百羅漢入首波城。”報恩經中記錄五百雁為五百羅漢。還有佛渡五百強盜修成正果，成為五百羅漢。現在佛寺中有五百羅漢供奉的，考據佛經，各說不一。《法住記》載十六羅漢各有部下，各有駐地，從五百到一千六百數目不等，五百羅漢僅是其中一組。《高僧傳》卷十二載，東晉時，五百羅漢最初顯現于天臺山。《法華經》記載，佛為羅漢講經之后，羅漢修成正果。

自宋代以來，特別是近現代的寺廟中，有羅漢堂供奉五百羅漢的，或繪畫五百羅漢的，列其尊號均大致以乾明院碑為根據。收入到乾明院五百羅漢名號，羅漢名號有的是佛在世時的弟子，有的是佛涅磐后的名僧，年歷前后差距甚大，沒有順序。有的羅漢是一人梵名漢名雙舉并列當作兩人，如難提蜜多羅和慶友即是。為了充五百數目，而將經論中散見的羅漢名稱，毫無秩序的羅列其上。至于詳細記載五百羅的來歷及名號排列的相關佛教典藏，筆者暫時還未找到具體的資料。筆者根據《佛說阿彌陀經》記載“佛弟子千二百五十人，皆是大阿羅漢。”[4]及《妙法蓮華經》中記載“爾時千二百羅漢心自在者、作是念：”[9]《舍利弗問經》記載；“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羅閱祇，音樂樹下與大比丘眾一千二百五十人。”等信息大膽猜測，佛弟子中修的羅漢果位的弟子無數，而經藏中提及的五百羅漢為廣度佛法時出現的尊者總數記錄，五百羅漢并非是一個固定的團體。

【參考文獻】

[1]丁福保編.佛學大辭典[M].文物出版社，1984.

[2]朱芾煌編.法相辭典[M].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

[3]唐三藏法師玄奘奉詔譯.大阿羅漢難提密多羅所說法住記[J].佛學月刊，2010.

[4]弘一法師 書.弘一法師手書佛說阿彌陀經[M].線裝書局，2016.

[5]（民國）何振岱纂.西湖志[M].福州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整理.海風出版社出版，2001.

[6]三希堂.文淵閣四庫全書[M].線裝書局，2009.

[7]秦嶺云點校.寺塔記、益州名畫記、元代畫塑記[M].人民美術出版社，2016.

[8]上海佛學書局.妙法蓮華經[M].上海佛學書局印行，2007.

[9]上海佛學書局.妙法蓮華經[M].上海佛學書局印行，2007.

作者簡介：陳霞（1987.09-），女，江西景德鎮人，碩士在讀，江西師范大學，研究方向：學科教學（美術）。

指導老師：廖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