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承棟
西部太陽
西部,太陽的起床號,
自然響亮得稍晚一點,
卻一點未減弱
騰躍的偉力,
迸彩的光焰。
淹沒了——
那凝滯千年的
濃重而無邊的黑暗;
輝煌了——
那鋪冰壓雪的
壯闊而蒼勁的高原。
當駿馬馱著陽光,
燦爛每一頂帳篷,
誰臉上都能采到
兩朵盛開的雪蓮。
陽光攜帶的冬之春喲:
在珠穆朗瑪峰的紅旗上笑,
在才旦卓瑪悠揚的歌聲里甜,
在亞運會初降的圣火中美,
在祖國母親溫柔的心間艷。
呵!碧空東來的巨輪,
吉祥的天使,
你閃金耀銀的縷縷絲線,
編織了西部迷人的序言。
讀進藏日記
被歲月涂擦模糊的
是字跡,
被感情過濾清晰的
是記憶。
每次我走進這片
液化在白葡萄酒中的雪原,
醉了!久久轉不出去。
聞得到青稞酒香,
品得出酥油茶味,
聽得見疾馳的馬蹄。
多少細節和苦寒、和血汗、和愛,
緊緊扭結一起。
喧嘩于我蒼老的眼前,
以青春的名義。
奔放著信念,
赤裸著真摯,
一行構成一段雄性的旋律。
超時空的激越,
撞響我胸腔的回音壁。
樂聲娓娓,沒有休止符,
也沒有雙終線;
使我的昨天表情浪漫,
給我的明朝注滿活力。
你走著
——致一位山羊絨開發者
在沒有暗語、沒有隱私,
沒有任何含蓄的大草原,
你走著——歲歲月月走著。
你蒼涼的腳印,
伴隨野牦牛碗口粗的蹄跡,
疊印藏北的無際遼闊。
一團裹雪的濃云撲面砸來,
把你從馬上撞落。
你用溝渠縱橫的手背,
擦擦滴血的嘴角,
撣撣冰渣繼續走——
走向深遠,走向,
如紅霞一般絢麗的開拓。
你告別芙蓉國果園竹林的生動,
和霓紅燈多情的閃爍,
甚至放棄本可以把腳印
遠嫁給凈美如畫的萊茵河;
卻起步于無路的酷寒的荒原,
“馬拉松”之旅的血汗顛簸。
天知道!這兒標榜什么?
異鄉人喝多腥咸的水,
青絲一根根早衰脫落。
太快的花開花謝,春天
只像個背影過于羞澀。
小草菲薄的單衣,
石頭抖顫的呻吟,
黃羊單調的表情,
……組裝了過剩的寂寞。
強者的青春永遠不會凍僵,
總有辦法培育鮮活。
當干牛糞笑出明亮的篝火,
你邀來雄獅貝多芬,
莫扎特,和
長發舞風的小澤征爾,
火邊聽他們傾述雄渾、悲壯,
眼淚和歡樂。
然后,左手拿一腿風干牛肉,
右手端起大草原,
喝!
或許潔白的山羊絨,
(這國際超級市場稱譽的“白金”)
高貴而貼身的暖和;
晝夜都有股股熱浪,
縈繞你的心窩。
帳篷外曠野是銀色的,
你的夢是銀色的,
自然你能譜就
一曲有光澤有高溫的歌。
就這樣,你
走著——月月歲歲走著,
在逆風的胸膛里走著,
在雪魔的脊背上走著,
在粗獷的聲色間走著,
在信念的彩焰中走著。
為了請祖國
披一件豪華型現代山羊絨大氅,
讓世界掉過頭來仰慕;
同時也為了打磨
一個堅實的自我!
(原載于1991年第3期)
責任編輯:次仁羅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