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貧困代際轉移測度

金 靜，汪燕敏

（1．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會計學院，湖北武漢，3430073；2．安徽財經大學會計學院，安徽蚌埠，233030；3．安徽財經大學統計與應用數學學院，安徽蚌埠，233030）

經濟·管理

我國貧困代際轉移測度

金 靜1,2，汪燕敏3

（1．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會計學院，湖北武漢，3430073；2．安徽財經大學會計學院，安徽蚌埠，233030；3．安徽財經大學統計與應用數學學院，安徽蚌埠，233030）

貧困代際轉移是指貧困在代際之間的傳遞，與普通家庭相比，貧困家庭的子女更容易陷入貧困。通過變量誤差模型和隨機效應線性模型測量貧困代際轉移的程度，結果表明我國貧困代際轉移的程度比較嚴重，貧困家庭子女向上流動困難。這意味著，當前的反貧困戰略要更關注兒童貧困，可行的政策選擇是引入非繳費型的兒童津貼。

貧困代際轉移；變量誤差模型；隨機效應線性模型

一、前言

貧困代際轉移（inter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 of poverty）是指貧困在不同世代間的傳遞，也就是說，如果父輩長期生活在貧困中，其子女成年后比普通人更容易陷入貧困。代際貧困（Intergenerational Poverty）是貧困在世代間傳遞的產出（outcome），表示由于父輩的社會經濟劣勢引起的子代貧困。

在我國，20世紀80年代末以來的經濟與社會轉型產生了一些新型的貧困群體，包括“4050”人員、農民工、失地農民等。由于社會保障滯后，這些群體的很多家庭陷入了貧困代際轉移的窘境，這已為國內一些學者所證明。[1-3]這些家庭中父輩的劣勢使其對子女人力資本投資存在障礙，結果是子女在成年后難以獲得高收入和穩定的職業，社會保險金不能繳納完全。[4]這意味著貧困家庭的子女既不能避免收入突然喪失（失業或疾病），也不能為生命歷程提供連續性。因此，與正常人相比，貧困家庭的子女整個生命周期都更容易陷入貧困。

貧困代際轉移程度可以通過三個指標反映：福利領取的代際相關性，兄弟（姐妹）收入相關性，父子收入相關性。[5]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實證研究大多是通過估計父母和子女之間的代際收入彈性（Intergenerational Income Elasticity）來測量代際轉移水平的，汪燕敏對相關研究給出了一個詳盡的綜述。[6]國內目前已經擁有包括父子兩代人的縱向數據，使得貧困在代際之間的傳遞程度可以測量。

二、數據處理

本研究使用的數據來自美國北卡羅來納大學圣殿山分校和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營養與健康所聯合執行的中國健康和營養調查（China Health and Nutrition Survey，CHNS）。該調查覆蓋了中國東部（遼寧、黑龍江、江蘇、山東）、中部（河南、湖北、湖南）和西部（廣西、貴州）9個省，2011年新增加了3個直轄市（北京、上海、重慶），2015年又納入了3個省份。首輪調查啟動于1989年，其他調查年份分別是1991、1993、1997、2000、2004、2006、2009、2011和2015年。然而截至目前，只有2011年及其以前的數據可以公開獲得。

本研究進行的是代際分析，需要父子兩代人的收入。為了減少生命周期效應，父子收入觀測期需要間隔一代人的時間。兩代人觀測時間隔得越長，面板數據的樣本磨損越嚴重，可用的樣本數量越小。為了保證可用的樣本容量，選擇兒子收入觀測期為2009年，父親收入的觀測期為1989、1991和1993年。

選擇貧困群體樣本的關鍵是確定貧困線。一個自然的指標是世界銀行根據購買力平價制定的貧困線標準：2．5美元和1．25美元。后者被稱作極端貧困線，主要用于衡量世界上最窮的國家（比如撒哈拉沙漠以南的一些非洲國家）的貧困狀況；而每天2．5美元的支出標準，主要用于溫飽型社會。由于我國已經進入了中等收入國家行列，本文采用的是第一個標準。

此外涉及到的問題就是美元如何折算為人民幣。學術界普遍認為人民幣被低估，區別只是在于低估程度的多少。我們根據王澤填和姚洋的研究結論，[7]將人民幣的低估程度設為20%，這樣中國當前的貧困線應該為2．5×365×6．6×0．8=4964元。這個標準相對于當前的貧困線來說無疑是高出太多，因此我們采用變通的方法。如果有孩子家庭戶主的收入低于4964元，則應該被視為貧困戶。事實上在1990年代的中國，戶主一般是家里的經濟支柱，其收入往往是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因此這個設定是比較合理的。

為了獲得個體的典型收入，選取勞動力市場上的勞動者，樣本年齡區間為25～68歲，家里有多個兒子的選取長者。為了排除極端值，剔除收入低于900元的兒子樣本。得到的樣本包括132對父子的528條記錄，樣本的數據特征如表1所示：

表1 樣本特征（N=132）

三、計量模型

估計代際關系的回歸模型如下：

（一）變量誤差模型下的代際收入彈性估計

假設臨時收入與持久收入關系如下：

式中， ity表示個體i在t時期的臨時收入對數； iy是持久收入（或稱永久收入）的對數； itv是 ity對 iy的測量誤差，表示各種收入沖擊，假設為與 iy無關；斜率系數是個常量，恒為1。

在經典變量誤差模型的假設下（為了控制收入的剖面效應，一般右側協變量還包括年齡和年齡平方），OLS回歸得到的β是不一致的。分別是父親臨時收入持久部分與測量誤差的方差。這種OLS因測量誤差而導致的偏誤被稱為衰減偏誤（Attenuation Bias），因為α總是小于1的，α被稱為衰減因子（Attenuation Factor）。

為了減少測量誤差的影響，國際上流行的做法是取多次收入觀測值對數的平均值。如果不同時期的測量誤差不相關，則：

其中，T為父親收入的重復觀測次數。

大多數情況下，經濟時間序列都存在自相關性。如果父親收入的測量誤差項服從過程，則：

其中，ρ為父親收入的自相關系數。因此，在已知T的情況下，要求出衰減因子，就要獲得參數的估計值。

（二）隨機效應模型下的衰減因子估計

在面板數據條件下，考慮到收入的年齡剖面效應，父親當期收入方程可以表示為：

其中： xis包括年齡和年齡平方。 y0i為個體i的永久性收入，方差為v 為測量誤差項，0is考慮到收入沖擊的自相關性，假設其為過程，ρ為自相關系數，方差為

由于 y0i與 xis不相關，因此可以使用隨機效應模型。參數ρ、的估計值通過廣義最小二乘法（GLS）求出，將以上參數代入式（5）即可得到代際收入彈性的一致估計量。

四、計量結果

（一）OLS估計結果

表2顯示控制年齡剖面效應后代際收入彈性的OLS估計量。被解釋變量兒子收入 1ity 為2009年調查收入的對數，解釋變量父親收入 0isy 為s年收入對數的平均值。第2列為1989年、1991年和1993年的單年數據，第3列為相鄰兩期平均（1989—1991年，1991—1993年），第4列為3期平均（1989—1993年）。所有的收入都被折算為2009年的價值。

表2 我國代際收入彈性的OLS估計

從表2可以看出，收入均值法雖然減少了樣本容量，但是比單期收入在統計上更顯著。這表明收入均值比單年數據（如截面數據、單年跟蹤數據）更適合作為持久收入的代理變量。此外，不同觀測期得到的代際收入彈性估計值差異較大，說明CHNS數據中臨時收入的變量誤差偏誤較大。

表3序列相關隨機效應線性模型的參數估計

表3序列相關隨機效應線性模型的參數估計

參數估計值 0．215 0．864 0

從表3可知，貧困家庭樣本父親的收入對數序列有兩個特點：收入的臨時沖擊在不同年份序列無關；臨時沖擊方差是持久收入方差的4倍。這表示樣本中勞動者的收入不確定性很高，當前收入對于未來的經濟狀況幾乎沒有預測能力。

考慮到中國1989—1993年的轉軌期特征和貧困群體就業的非正規性，勞動者收入的高度不穩定性與當時嚴重失衡的勞動力市場環境相驗證。相比之下，美國男性勞動者收入對數臨時沖擊的相關性很強，ρ約為0．5；臨時沖擊方差和持久收入方差的份額大致相當，[8]顯示出成熟有序的勞動力市場秩序。

代際收入彈性為0．69，有什么涵義呢？假設收入的代際傳遞是如式（1）所示的自回歸過程，三口之家的貧困線是家庭總收入為居民平均收入的四分之一。那么0．69的代際收入彈性意味著要花上6代人的時間，貧困家庭的后代才可以完全擺脫父輩經濟劣勢的影響（顯著性水平為10%）。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研究利用中國健康與營養調查數據考察我國的貧困代際轉移現狀，計算出貧困家庭的父子收入代際彈性達到0．69。這意味著我國貧困代際轉移的程度比較嚴重，貧困家庭子女的地位獲得受到父輩經濟劣勢的長期影響。貧困家庭成長的子女需要好幾代人的時間，才能擺脫父輩社會經濟劣勢的影響。從國際上來看，我國貧困家庭代際流動性低于所有發達國家的代際流動水平，與拉美的巴西和智利相當。而拉美這些國家正是由于存在較嚴重的貧困代際轉移，才深陷中等收入陷阱。

國內外研究表明，對兒童進行早期綜合干預能夠更有效地促進兒童全面發展，最大程度發揮兒童潛能。[9]貧困及弱勢兒童尤其能從兒童早期發展干預工作中獲益，進而阻斷貧困的代際傳遞。早期干預的常用工具是實行非繳費型兒童津貼[10]。根據SCIP（Social Citizenship Indicator Program）的統計，2005年發達國家100%都提供兒童津貼，其中近八成的國家實行的是普惠制。在匈牙利、盧森堡、愛爾蘭、澳大利亞，兒童津貼的數額超過了工人平均工資的5%，已經成為貧困家庭收入的重要來源。[11]拉美和撒哈拉以南非洲約有60%的國家提供條件型兒童津貼（要求領取津貼的家庭接受兒童早期啟蒙、婦幼保健、培訓育兒知識、家訪跟蹤、轉診轉介等服務）。絕大多數東歐和獨聯體國家也都實行了兒童津貼，如白俄羅斯和俄羅斯為3歲以下兒童提供津貼，羅馬尼亞、烏茲別克斯坦和烏克蘭為單親家庭提供兒童津貼。可見，為有子女家庭提供兒童津貼受到人們的普遍支持，實行兒童津貼是世界性的潮流。

盡管實行兒童津貼會增加財政支出，但與貧困代際轉移所產生的社會成本相比，兒童津貼的凈收益還是很高的。中國目前已經從經濟落后、財力薄弱的發展中國家跨入中等收入國家行列，推行非繳費型兒童津貼在財政允許范圍內。同時作為新興工業化國家，我國需要擁有一支具備較高技能的勞動力隊伍。轉型期國家的經驗證據表明，越是對兒童充分保護的國家（如匈牙利、波蘭、捷克等），經濟發展越是穩健。因此，引入兒童津貼是我國減少兒童貧困，增加人力資本積累的必由之路。

[1] 高夢滔．高等教育投資回報率估算——基于西部三個城市的微觀數據[J]．統計研究,2007,24(9):69-76．

[2] 王海港．中國居民收入分配的代際流動[J]．經濟科學,2005,(2):18-25．

[3] 姚先國,趙麗秋．中國代際收入流動與傳遞路徑研究:1989-2000[C]//第六屆中國經濟學年會,2006．

[4] 畢向陽．制度與參與:下崗失業人員繳納基本養老保險行為研究[J]．社會學研究,2005,(2):103-131．

[5] Corcoran M．Rags to Rags:Poverty and Mobility in the United States[J]．Annual Review of Sociology,2003,21(1):237-267．

[6] 汪燕敏．變量誤差模型下的代際收入彈性估計:一個文獻綜述[J]．統計研究,2013,30(1):105-110．

[7] 王澤填,姚洋,裴輝儒．人民幣均衡匯率的估計[C]//中國統計學年會,2008．

[8] Mazumder B．Fortunate Sons:New Estimates of Intergenerational Mobility in the United States Using Social Security Earnings Data[J]．Review of Economics&Statistics,2005,87(2):235-255．

[9] Heckman J J．Skill Formation and the Economics of Investing in Disadvantaged Children[J]．Science,2006,312(5782):1900-2．

[10] 汪燕敏．轉型中國的代際收入流動研究:水平測度與機制分析[D]．杭州:浙江大學,2015．

[11] Bradshaw J．An International Perspective on Child Benefit Packages[J]．Children's Well-Being:Indicators and Research,2010:293-307．

（責任編輯 王 瓏）

The Measurement of Inter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 of Poverty in China

JIN Jing1,2,Wang Yan-min3
（1．Accounting School,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Wuhan,430073,China;2．Accounting School,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Bengbu,233030,China;3．Institute of Statistics and Applied Mathematics,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Bengbu,233030,China)

The inter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 of poverty means poverty transmitted from one generation to the next．That is to say,the children from poor family are more vulnerable to poverty compared to that from the average people．The author measures the extent of inter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 of poverty with variable-measurement model and autoregressive panel data model．The result show the extent is severe in China．The children from poor family have difficulty in moving to upper class．It means that the anti-poverty strategy should focus on child poverty．So,the feasible policy is to introduce non-contributory child benefit．

inter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 of poverty;errors-in-variables model;random-effects linear models

F126

A

2095-2082（2017）03-0001-05

2017-04-12

2016年度安徽高校人文社科重點項目（SK2016A0021）；安徽財經大學2016年度校級科研項目 （ACKY1628）；安徽財經大學2017校級重點項目（ACKY1709ZDB）

1．金 靜（1980—），女，安徽渦陽人，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會計學院博士生，安徽財經大學會計學院講師；2．汪燕敏（1980—），男，浙江江山人，安徽財經大學助理研究員，經濟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