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財經大學會計學院 姚天竹
宏觀經濟環境、所得稅負和企業創新
——基于企業專利申請的視角
○新疆財經大學會計學院 姚天竹
本文考察在尋租成本存在的前提下,所得稅負的降低對企業創新產生的影響和作用機制,并考慮在動態宏觀環境下其影響的變化。本文用固定效應模型對2004—2015年企業各類專利申請數量進行分析,發現企業所得稅率的降低能提高企業創新申請數量,這種正面激勵作用在國有性質的企業中更顯著。進一步分析發現,由于創新活動的融資約束在不同的宏觀環境下不同,因此宏觀經濟環境越好,所得稅負降低對企業創新的激勵作用越大;宏觀經濟環境越差,所得稅負的激勵作用越小。
所得稅負 專利 尋租成本 宏觀經濟環境
創新能為企業帶來高價值的商品,提高企業的競爭力。尤其在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后,企業更需要不斷研發創新。由于創新活動存在正外部性且失敗的風險較大,導致企業在面臨風險時不敢創新。隨著國家所得稅優惠政策的增加,企業將獲得更多的現金流。由于創新活動融資風險較大,創新活動的融資成本也會較高,因此創新型企業更加依賴內部融資,所得稅負的減少可以帶來貨幣資金的增加,進而間接支持創新型企業的創新研發活動。企業所得稅負的變化一部分是由于法定所得稅率降低導致,另一部分是由于所得稅優惠政策導致。稅收優惠政策是選擇性產業政策,政府和企業之間存在信息不對稱,這就為企業尋租提供了空間,企業為了獲得所得稅優惠而花費資源進行尋租,這樣企業所得稅優惠帶來的利益減去尋租成本后剩下的貨幣性資金結余才會影響創新型企業的創新行為決策。如果尋租成本大于所得稅優惠帶來的收益,那么企業所得稅優惠將不會促進企業創新,反而會侵占公共資源,影響資源的有效配置。
本文選擇用專利申請數量而非研發支出作為考察企業創新能力的指標,主要是因為中國從2007年開始要求披露企業研發投入,并且披露研發投入的企業較少,披露內容相對不規范,這就導致研發支出樣本存在大量缺失值,影響結論的可靠性。此外,企業研發支出不能完全代替企業對于創新活動的投入,人力資本開發等投入也是創新投入范圍,因此研發支出只反映了創新投入的一個小部分(Smith,2005)。因此選擇代表創新產出的專利作為衡量創新能力的指標。
本文從動態角度考察所得稅負對創新型企業創新行為的影響。宏觀經濟環境和企業財務狀況有著密切的聯系。經濟越繁榮,企業內部財務狀況越好,融資約束越小,企業創新活動的財務成本也越低;相反,經濟越蕭條,企業內部財務狀況越差,融資約束越大,企業創新活動的財務成本也越高。在不同的宏觀經濟環境下,所得稅負變化對企業創新產生的影響是否會有不同也是本文考慮的內容。區別于其他文獻采用截面數據或某類創新型行業上市公司的樣本的做法,本文選用2004—2015年除金融行業外所有行業申請專利的上市公司面板數據來進行檢驗,盡可能考察所得稅負變化對所有行業創新型上市公司的創新行為的影響。
所得稅是最常見的稅負之一,任何企業都有繳納所得稅的義務。所得稅負越重,企業能夠自由支配的資金越少。由于創新活動存在正外部性且失敗的風險較大,融資風險較高,導致外部融資成本較高,因此企業創新更加依賴內部融資。理論上降低所得稅負能夠增加企業內部現金流,減少企業創新活動的融資壓力,從而激勵企業進行創新。Gordon和Roger(1998)指出,當最高個人所得稅大于公司所得稅時,企業家更有動機采取創新這種冒險行為,這從另一個角度解釋了稅收政策能激勵創新活動。Guellec和Pottelsberghe(2000)分別用17個OECD國家的數據證明了稅收優惠與R&D支出的價格彈性呈負相關,說明通過減少稅負的方式能夠鼓勵企業進行研發投資。馮海紅等(2015)用制造業企業的面板數據證明稅收優惠政策能夠增加企業的研發投入。所得稅政策作為稅收政策的一種,能夠體現稅收政策激勵創新的共性特點,因此提出假設1:
假設1:創新型企業的所得稅負越低,第二年申請的專利數量越多。
但是考慮到中國政府傾向于實施選擇性產業政策(江飛濤和李曉萍,2010),一些企業利用政府和企業存在信息不對稱的問題,與政府進行博弈,釋放虛假信號以獲取政府所得稅優惠政策的審批,再加上某些企業為了獲得產業政策優惠而專門申請價值較低的非發明專利(黎文婧和鄭曼妮,2016),因此企業所得稅負降低帶來的利益需要彌補尋租成本,這些尋租成本占用了企業資源,當尋租成本大于所得稅政策帶來的收益時,就會造成貨幣資金凈減少,減少創新可用資金。國有企業相比于非國有企業具有天然的政治資源優勢,因此同樣條件下國有企業尋租成本更低,所得稅負的降低更能提高企業創新產出,因此提出假設2:
假設2:與非國有創新型企業相比,國有創新型企業所得稅負的降低對專利申請數量的提高作用明顯。
宏觀經濟環境越好,企業擁有越多的對外投資機會,企業利潤越高,企業的創新壓力也越小。在經濟繁榮時期,企業融資約束小,創新活動需要的內部融資也越少,那么相同所得稅負減少額對創新起到的激勵作用將會擴大。同時,當宏觀經濟環境較差時,企業創新活動的融資約束較大,創新活動依賴的內部融資也越多,因此相同所得稅負減少額對創新起到的激勵作用將會縮小,因此提出假設3:
假設3:宏觀經濟環境越好,創新型企業所得稅負減少對創新的正面激勵作用越強;宏觀經濟經濟環境越差,創新型企業所得稅負減少對創新的正面激勵作用越弱。
(一)樣本
本文選取2004—2015年A股上市公司作為樣本,刪除金融類公司、同時發行B股或H股的公司、以及所有者權益小于零的公司和ST的公司;并刪除了觀測年度小于三年的公司以及含有創新成果的年度總數小于兩年的公司,剩余的公司作為創新性公司,共獲取1051家公司8709個樣本觀測值。專利數據手工搜集自國家知識產權局網站,財務數據全部來自國泰安數據庫。為了消除極端值的影響,選擇對連續變量的1%和99%百分位進行縮尾處理,由于專利呈右偏分布,因此對專利進行相同的縮尾處理。以下數據統計均基于處理后的數據。
(二)模型設定與變量說明
為了驗證本文提出的假設,本文采用面板數據進行變量回歸。根據豪斯曼檢驗的結果,拒絕原假設,因此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對數據進行處理,并對結果進行了聚類分析和Robust穩健性調整。參考黎文婧和李耀淘(2014)構造模型如下:
LnPatent(LnPatent1i,t ,LnPatent2i,t, LnPatent3i,t)=α0+α1Taxratei,t-1+α2Sizei,t-1+α3Agei,t-1+α4CFi,t-1+α5Levi,t-1+α6REi,t-1+α7Roai,t-1+α8Tangibilityi,t-1+α9Liquidityi,t-1+α+∑Year +∑Industry +εi,t
(1)
LnPatenti,t(LnPatent1,LnPatent2i,t, LnPatent3i,t)=α0+ α1Taxratei,t-1+α2GRGDP_dumt-1+ α3GRGDP_dumt-1×Taxratei,t-1+ α4Sizei,t-1+ α5Agei,t-1+ α6CFi,t-1+ α7Levi,t-1+ α8REi,t-1+ α9Roai,t-1+ α10Tangibilityi,t-1+ α11Liquidityi,t-1+ ∑Industry + εi,t
(2)
1. 企業的專利成果分為三部分:發明專利、實用新型專利和外觀設計專利。其中發明專利分為已公開和已授權兩類,實用新型專利和外觀設計專利只有公開一類。與實用新型和外觀設計專利的審核過程相比,發明專利需要進行實質性審核,即已公開的發明專利只有經過實質性審核才能成為已授權的發明專利,因此本文選擇已授權的發明專利作為申請成功的樣本,而實用新型和外觀設計專利經公開后就代表了授權,因此選擇已公開的實用新型和外觀設計專利作為申請成功的樣本。
2. 本文選擇用國內生產總值增加率(GRGDP)作為衡量宏觀經濟環境的指標。GRGDP值越高代表投資、消費和出口帶動經濟發展的能力越強,企業發展的機遇越多。為了減少多重共線性的影響,選擇用虛擬變量GRGDP_dum代替連續性變量GRGDP。當GRGDP小于平均值時,GRGDP_dum取值為0;當GRGDP大于平均值時,GRGDP_dum取值為1。為了減少解釋變量的內生性,本文的解釋變量均滯后一期。

表1 變量定義

表2 描述性統計
從變量的描述性統計來看,申請的專利總數(LnPatent)最小值為0個,最大值5.587個,中位數位1.386個,說明企業的實際創新能力差異很大。申請授權的發明專利(LnPatent1)的中位數為0,說明樣本中至少一半的上市公司沒有自主研發的發明專利。三類專利中實用新型專利(LnPatent2)的平均值最高,在所有企業自主研發的專利中,實用新型專利占的比重最大。2004—2015年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GRGDP)最高為11.9%,最低6.9%,說明在樣本區間內宏觀經濟環境變化比較明顯,經歷了中國經濟從高速發展的時代到新常態階段,所選樣本具有代表性。
表3報告了當年企業申請專利總數、申請的發明專利總數、申請的實用新型專利總數和申請的外觀設計專利總數與前一年企業實際所得稅率之間的關系。在第(1)列、第(2)列和第(3)列中,Taxrate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1630和-0.1231和-0.1473,顯著性水平分別為10%、5%和10%,說明前一年企業實際所得稅率降低能夠激勵創新型企業進行創新,主要體現在發明專利申請和實用新型專利申請上,其中所得稅負降低對發明專利申請數量的提高作用最明顯。因此假設1成立。
表4將表3數據按照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進行分別檢驗,報告了企業申請專利總數與前一年企業實際所得稅率之間的關系。表4結論顯示,在兩類企業中,所得稅負降低對創新均有激勵作用,國有性質的企業所得稅負降低對企業創新的激勵作用在10%水平上顯著,非國有性質的企業所得稅負的降低對企業創新激勵作用不顯著。因此假設2成立。
表5加入交互變量GRGDP,GRGDP_dum×Taxrate在第(1)列、第(2)列和第(3)列中的回歸系數顯著,分別為-17.9145和-20.5964和-12.4750,顯著性水平分別為1%、1%和5%,說明宏觀經濟環境越好,企業所得稅負降低對創新的正面激勵作用越強,主要體現在發明專利和實用新型專利的申請上,因此假設3成立。
為了保證結論的穩健性,本文將申請專利增量替換成申請專利存量,主要是考慮到專利的排他性有一定的有效期,且專利的經濟價值只能存在一段時間,經常會有更新換代的專利問世,因此以本年度和前三個年度的申請成功個數經過上下1%縮尾后的總和加1再取自然對數的結果來表示各類專利的當期存量。重新進行模型回歸,重新計算后主要測試系數方向沒有發生變化,顯著性略微下降,但是仍在10%以內,與正文結論基本一致。

表3 企業專利申請數量和企業所得稅負的相關關系

表3 企業專利申請數量和企業所得稅負的相關關系
注:括號內數字為t值;*** 、** 、* 分別表示顯著性為1%、5%、10%。

表4 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企業專利申請總數和企業所得稅負的相關關系

續表4
注:括號內數字為t值;*** 、** 、* 分別表示顯著性為1%、5%、10%。

表5 企業發明專利和企業價值的相關關系

續表5
注:括號內數字為t值;*** 、** 、* 分別表示顯著性為1%、5%、10%。
本文用固定效應模型對2004—2015年企業各類專利申請數量進行分析,發現企業所得稅率的降低能提高企業創新申請數量,這種提高主要體現在發明專利和實用新型專利的申請數量上,這種正面激勵作用在國有性質的企業中更顯著。由于尋租成本的存在,非國有性質企業的所得稅負降低對創新正面激勵作用會減少,盡管如此,創新型企業所得稅負降低仍然會帶來正面的創新激勵作用。
從動態宏觀經濟環境分析,創新活動的融資約束在不同的宏觀環境下不同,在經濟繁榮時期,企業融資約束小,創新活動需要的內部融資也少;當宏觀經濟環境較差時,企業創新活動的融資約束較大,創新活動依賴的內部融資也更多。因此宏觀經濟環境越好,所得稅負降低對企業創新的激勵作用越大;宏觀經濟環境越差,所得稅負降低的激勵作用越小。本文從所得稅負整體視角分析企業創新和稅收之間的關系,能夠豐富宏觀經濟對微觀企業行為影響的有關理論。同時希望政府宏觀優惠政策能夠平等對待所有產權主體,減少尋租成本的存在,實現資源合理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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