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桂萍
“蛀蟲”現行記
■何桂萍

2016年,驚蜇剛過,陽光變得更加亮麗,垂柳嫩黃的芽苞扮上隨風飄逸的曼妙舞姿,讓人賞心悅目;迎春花急不可待地綻開笑臉,迎接春的到來。在這生機盎然的春天里,一個個審計項目如同一粒粒花的種子,一個個審計組如同一名名辛勤的園丁,精心培育著每一粒種子,讓它們生根萌芽、茁壯成長、花蕾含苞,直到百花爛漫。
對全縣2015年度非稅收入收繳、管理和使用效益情況進行專項審計調查,是審計局當年十分重要的項目,這粒沉甸甸的種子交給了行財科三名工作人員組成的審計組。鏗鏘三人行,他們使用計算機現場審計系統對財政部門非稅收入管理系統數據進行了細致分析和篩選,鎖定延伸調查單位12個。通過延伸調查,發現某單位出納人員涉嫌挪用非稅收入的線索,經移送司法機關查處,2016年12月縣法院出具刑事判決書,以挪用公款罪判處該名人員有期徒刑3年,緩刑3年,涉案金額125.30萬元。
審計組對該縣非稅收入征收流程進行了詳盡的調查,群策群力,充分發揮集體智慧,確定了從財政部門入手,在掌握全縣非稅收入征收情況的基礎上,對非稅收入管理數據進行比對分析,建立非稅收入分析模型的工作思路。
分析模型需要的數據表主要有:非稅收入票據領購明細情況表(包括領購號碼、領購時間、領購單位、領購人員等字段)、核銷明細情況表(包括核銷號碼、核銷時間、核銷單位、核銷人員、票據使用情況等字段)、收繳明細情況表(收繳單位、收繳號碼、收繳金額、收繳時間、收繳項目等字段)。
分析模型主要包括三項內容:一是領購核銷號碼模型,即非稅收入票據領購號碼數據應大于等于核銷號碼數據;二是核銷與收繳票據號碼模型,即作廢以外的正常使用后核銷的票據號碼數據應等于非稅收入收繳明細情況表中的號碼數據;三是收繳金額與估算金額模型,即按收繳單位匯總收繳金額(設為Z),再除以收繳票據張數(設為P1),得到收繳單位平均每張票據收繳金額(設為J1)。該單位正常使用后核銷票據張數設為P2,J1×P2為估算收繳單位全年收繳非稅收入金額J2,將J1與J2差距較大的作為延伸調查對象。
審計組成員兵分三路,一路根據財政部門提供的票據領購號段信息還原全部領購票據號碼及領購單位、時間等信息,制作票據領購情況表;一路根據財政部門提供的票據核銷號段信息還原全部核銷票據號碼及核銷單位、時間等信息;一路則使用數據庫語言建立分析模型。
領購、核銷明細情況表的制作花費了15個工作日。“春耕”是艱辛的,基礎工作單調、量大,審計組成員朝夕與計算機相處,人變得沉默起來,工作氛圍有一些壓抑,工作間隙成員們愉快的交流沒有了,每個人的臉都繃得緊緊的。
“春耕”過后,審計組投入到緊張的模型分析中去,反復篩選數據、多角度進行分析,播下了希望的“種子”。經過分析,審計組鎖定12個延伸調查對象,A單位便是其中的一個,該單位票據核銷號碼與收繳號碼嚴重不符,非稅收入全年估算收繳金額與實際收繳金額差距出乎意料的大。“種子”開始發芽,審計組成員深深地松了一口氣,相互會心地笑了起來。
夜長夢多,審計組決定首先延伸調查A單位。為避免打草驚蛇,審計組采取了送達審計方式,并向A單位說明是12個延伸單位中的一個。審計組調取了A單位2015年度會計資料和財政票據存根,同時對現金進行了盤點,對銀行存款進行了核對,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現金盤點時,A單位的會計衣著普通,兩眼炯炯有神,舉止大大方方,熱情接待了審計組,還主動向審計組介紹了工作情況,以及非稅收入收繳流程,說:“要什么資料僅管跟我說,第一時間都送到。”A單位的出納穿著時尚,身材較為胖大,卻擺出一副抵觸的面孔,先是以A單位領導沒有對盤點作出指示為由拒絕盤點。審計組說明這是例行盤點,A單位領導已經指示有關人員配合審計。為了打消出納的顧慮,審計組還是陪著出納一起向A單位領導匯報了審計要對現金進行盤點的情況。A單位領導明確指示出納要配合工作。出納無話可說,打開保險柜,說:“都在這里呢,想看什么就看吧。”在審計組的監督下,出納對現金進行了盤點。
盤點發現,現金長款3 000多元。出納平靜地解釋說:“為了方便繳款人,個別金額小的非稅收入收取現金,同時向繳款人開具非稅收入票據,再匯總向國庫繳納,一般是一天向國庫繳納一次,長款是因為收取非稅收入現金還未向國庫繳納。”
審計組查看了當天開具的非稅收入票據,票據金額與長款金額相同。審計組又向出納詢問了票據管理情況,出納大包大攬地說:“領導信任我,由我負責領購、使用、核銷票據。”聽了出納的話,會計的臉色略微沉了一下,又恢復了正常。
審計組要求出納、會計在庫存現金盤點表上簽字,并盡快將非稅收入3 000多元上繳國庫。出納一再表示單位領導和會計都知道收取現金的情況,記賬時會計還對非稅收入的收繳金額進行核對;財政部門監管嚴格,每次領購、核銷票據都會核對相關情況,不會有錯。出納還拿出了領購、核銷票據的表格,逐項向審計組說明有關情況,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審計組不動聲色地聽著出納的話,心里的疑惑更大了。A單位存在財政票據內部控制漏洞,票據管理所有環節均由一人完成;收取的非稅收入并沒有實現真正的“票款分離”,出納經手非稅收入現金,收入都上繳國庫了嗎?沒有上繳的收入去哪兒了?是集體行為,隱藏收入形成小金庫,還是進行集體私分?是個人行為,當事人怎么會采取如此低級的手段,這樣的手段為什么會得逞?
現金盤點結束后,審計組回到審計局,帶著疑惑對A單位報送的2015年度近3 000份財政票據存根進行了詳細核查,主要是根據領購情況核對管理的財政票據是否完整,根據財政票據存根核對票據記賬聯入賬情況。
思路并不復雜,但工作量卻很大。設計好表格,在計算機上重復機械地錄入票據存根號碼、開具金額、開具時間、繳款人等內容,使用計算機審計系統與從財政部門取得的A單位票據領購情況表、非稅收入收繳情況表進行比對,在檢查入賬情況的同時,檢查票據缺失情況。
審計組按票據使用時間進行分工,一干就是七天,緊張忙碌的七天,審計組成員都在沉默,問題變得越來越嚴重,查明真相成為壓在他們心頭的一塊大石頭。
經過核查,發現有問題票據800多份,主要表現為票據五聯已開出,無收據聯,其他四聯全,共涉及票據開具金額達到51.7萬元;此外還有票據五聯缺失,或收據聯缺失,無法確定開具金額的現象。
審計組向局領導匯報了有關情況,在審計局分別約談了A單位主要負責人、出納、會計,一是要求其及時提供全部票據資料,說明收據聯的去向;二是表明如果存在問題,應爭取主動。
對此,A單位的主要負責人一頭霧水,說:“資料不全,讓他們繼續提供。收據聯都給繳款人了,這還用問,收人家錢當然要按照規定給人家開票據了。”出納卻大大咧咧地說:“報送時間要求很緊,票據沒報全。”會計嚴肅地反映:“出納負責現金收支,以及票據和收取非稅收入,出納作好自己的收支憑證交給我,我只是核對了每一個憑證的金額,其他不是我的職責,與我無關。”
A單位主要負責人和出納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特別是出納仍然存在蒙混過關的想法,以第一次資料報送匆忙導致不完整為由,進行了第二次報送。
A單位第二次報送票據近500份,其中有問題的票據300多份,仍然表現為票據已開出,無收據聯,其他四聯全,共涉及票據開具金額26.1萬元;此外還有票據五聯缺失,或收據聯缺失,無法確定開具金額的現象。
第二次票據核查結束后,審計組仍在審計局分別約談了A單位的主要負責人和出納。先向A單位負責人提出明確的問題:收取的非稅收入77.80萬元不入賬,存放在哪里?A單位主要負責人瞪大了眼晴,大呼:“我們收取的非稅收入都上繳國庫了啊。再說我們一年收取的非稅收人總額也就90多萬元,怎么可能有這么多不入賬呢?”審計組把票據核查情況全盤托出。面對詳實的核查情況,A單位主要負責人的額頭和鼻尖上冒出了細小的汗珠,再三強調自己確實不知道詳情。出納則沒有了先前的自信,小心翼翼地說:“收入確實沒有收上來,由于某項工作中繳款當事人必須出示收據,就把收據給了繳款當事人,送了人情,這些事情是我自己做的,怕領導知道了批評我,一直沒向領導匯報。”審計組要求A單位主要負責人和出納分別就票據核查情況簽字認可并作出書面說明,兩人均予以配合,隨后審計組結束了約談。
審計組立即召開討論會,研究下一步調查方向。去A單位再進行一次現金盤點及相關檢查是不可能的,如果不上繳非稅收入是A單位的集體行為,他們看到核查結果后會立刻銷毀有關證據,上次現金盤點也沒有發現“小金庫”疑點。目前,出納是唯一突破口,無論是集體行為還是個人行為,出納都會是其中的當事人,先證實出納反映情況的真假。
A單位未記賬票據填寫的繳款人既有法人又有個人,既有行政事業單位又有企業,其中個人繳款人只留有姓名,無其他信息,有幾個熟人不收錢是可能的,幾百個人都不收錢、均是出納的熟人這種現象是不可能存在的,但取證難度很大。審計組決定以繳款的行政事業單位為切入點進行調查。繳款的行政事業單位均反映票據收據聯收到后入賬,相關資金交給了A單位出納,這說明A單位出納說謊了。
審計組第三次約談A單位出納,將對繳款人的調查情況擺在桌子上,讓出納自己看。出納二話沒說,表示立即補繳沒有上繳的非稅收入,并說明這是個人行為。A單位出納第一次補繳非稅收入近40萬元。由于還有11個單位有待延伸調查,按審計實施方案完成審計任務的壓力很大,加上A單位出納行為涉嫌違法犯罪,以及審計手段有限,無法進一步查實;審計局就此問題向縣領導進行了匯報。按照有關規定,將此案移送縣紀委查處。2016年12月,縣法院開庭審判此案。法庭上,出納本人瘦了好幾圈,開庭時淚流滿面,懊悔不已。最終A單位出納以挪用公款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緩刑有3年;A單位主要負責人由區紀委按照有關規定進行了處理。
(作者單位:江西省地礦局贛南地質調查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