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特朗普，華盛頓演繹外交戰

本報駐外記者　趙縉云　李珍　青木　汪淼　孫微　王驍波　本報記者　倪浩　●丁雨晴

本報駐外記者　趙縉云李珍青木汪淼孫微王驍波本報記者　倪浩●丁雨晴

自去年美國大選結果塵埃落定時起，在各國駐華盛頓外交官的圈子里，接近新總統特朗普的門路和管道就成為最稀缺的資源。究其原因，一方面跟“美國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有著真正全球性外交政策的國家”（《紐約時報》語）有關，另一方面，是“華盛頓新人”特朗普的突出個性、政策目標以及他班子內部人事安排及矛盾使然。在弄清這位總統及其政府的政策上，外界存在頗多困擾，美國的一些傳統盟友尤其苦惱。英國廣播公司不久前的一篇文章稱，外交官們需要在特朗普時代研習新的工作指南。半年多來，有外交官適應了美國新政府的節奏，也有外交官依然摸不著門路。而在華盛頓，從特朗普國際酒店到咖啡館，留下很多故事。

從特朗普酒店到“華盛頓耳語廊”

“對

外國外交官來說，特朗普酒店就是該去的地方。”去年11月中旬，即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一周后，來自巴西、土耳其等國的約100名外交官，齊聚華盛頓特朗普國際酒店，在那里喝特朗普牌香檳，品嘗小漢堡。

這是華盛頓一個名為“外交事務協會”的非營利機構搞的活動，它為外國外交官和政府官員提供服務。一些與會者抽中獎品，得以在位于全世界各地的特朗普的酒店過夜。“這地方很擁擠”，協會負責人說，大部分外交官都在談論“我們將如何與美國新政府建立關系”。一名中東外交官說，在特朗普當選前，許多外交官對該酒店退避三舍，現在，“相信我，所有代表團都將來這里。”

當時，這家特朗普酒店已經開始出現賓客云集的現象，客人們期待在酒店偶遇特朗普的家庭成員或最新的內閣人選。也有人有顧慮：在特朗普酒店消費數千美元會不會給人以花錢“買門路”

或“阿諛奉承”的印象？一些美國官員則擔心，這種操作可能為外國外交官爭取特朗普的“好感”提供機會。

顧慮很快被拋諸腦后，這家酒店迅速成為外國住客、各路說客尤其是外交官的最愛，一些活動在該酒店高調舉行。阿塞拜疆、巴林、科威特、沙特阿拉伯和土耳其，都在這里舉辦了活動，格魯吉亞外交官曾入住該酒店，并在推特上大加褒獎。至于其他與外國政府有關的個人在酒店的活動，就難以統計了。

外交官們的青睞給酒店帶來財運。美國聯邦政府道德辦公室不久前披露的一份總統財產報告顯示，這家酒店和佛羅里達州的海湖莊園以及全球多地的高爾夫球場，是特朗普集團旗下最盈利的業務板塊。這讓一些華盛頓的餐廳不滿，他們認為特朗普國際酒店享有不公

平競爭優勢。

特朗普國際酒店只是各國外交官在華盛頓尋找“門路”大圖景的一角。“這里是全球政策之都，因政治而興衰，以人脈關系網為榮”，英國《金融時報》最近的一篇文章稱，在特朗普入主白宮后，各國外交官們爭搶華盛頓的“主要商品”——門路，所謂的“華盛頓耳語廊”正在將雞尾酒談話轉換成走廊發泄。“有詳情介紹嗎？”一名駐華盛頓的大使問道，因為他驚惶地發現自己已落在關于特朗普一項政策轉變的情報圈子之外。在另外一個地方，一名外交官搖了搖頭，他不知道應該去問誰。

克里斯托弗·魯迪是美國一家保守派媒體的CEO，同時是特朗普的長期摯友。他對媒體說，許多外國外交官曾找他詢問與特朗普打交道的建議。“我給他

們的答復都一樣：總統極為關注給美國帶來就業的事情。他希望重振美國經濟，且認為美國在貿易協議及其他安排方面受到了不公平待遇。”

英國廣播公司（BBC）駐白宮記者麥凱爾韋講述了他的一些見聞。6月初的一天，在美國智庫布魯金斯學會的一個研討會上，法國駐美國大使阿羅被美國學者湯姆斯·賴特問及跨大西洋關系危機問題時，表示并不擔心，他還駁斥道，“我相信美國制度”，未來幾個月估計能看到“美國外交政策正常化”。話音剛落，聽眾席一片笑聲，因為他們中的很多人不認為短期內局面會有改觀，他們也知道阿羅只是在說外交套話。

麥凱爾韋寫道，外國大使在華盛頓各顯其能，在一些午后，他們游蕩在咖啡廳里，拿著特朗普團隊的照片進行比對分析，嘗試與照片中的人物進行聯系和交流，努力厘清這些高級官員哪個是重要人物，哪個不是。▲

親信、政客、捐款人，各顯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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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大選結束后，如何聯系特朗普，一度成為很多國家的難題。美國《紐約時報》當時稱，即便美國的盟友想要知道如何、何時能聯系到特朗普，也只能打電話到特朗普大廈。澳大利亞總理特恩布爾成為第一批與特朗普通話者，據說澳大利亞駐美大使從澳高爾夫傳奇人物、特朗普的朋友諾爾曼那里得到了特朗普的私人電話。

日本也是找門路的佼佼者。據日本媒體披露，當美國大選結果傳到日本首相官邸后，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和其身邊的閣僚十分吃驚和意外，在反復確認“希拉里沒有當選”這一結果后，官邸的人開始慌張。但僅一周多后，安倍晉三就實現了與特朗普的首次會談，地點在紐約特朗普大廈，通知日方的是特朗普的女婿庫什納。

為了這一刻，日本政府開展了很多活動。為結識特朗普親信及其交接團隊人士，安倍助理河井克行飛赴紐約坐鎮，收集信息和營建人脈關系網。河井克行指示日本駐美大使搭設人脈關系網。據日本《日刊現代》爆料，日本駐美大使館在三個方面做了工作：特朗普政權重要官員、共和黨議員、智庫。特朗普的親信、前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弗林曾在大選結果出爐前訪日，于是日本駐美大使竭盡全力同弗林增進關系，通過他結識更多要員。

另一方面，安倍政府的智囊團中不乏從事日美關系研究的學者，他們通過分析特朗普上臺后公布的各項政策，從中提煉出特朗普的行事風格，然后制定出日本政府應當如何同美國政府打交道的對策，比如認為特朗普“好強、好面子”，認為“日本展現同美國合作的意愿、意見高度一致就不會有摩擦”。

印度總理莫迪與特朗普的首次

會晤是在今年6月。對于這場會晤，印度媒體特別提到印裔美國人發揮的重要作用，最突出的是芝加哥印度裔企業家沙利·庫馬爾。庫馬爾是特朗普的主要捐款人，在新澤西他組織的一場競選活動上，特朗普曾給這位“好朋友”送上熊抱。此后，庫馬爾和被他稱作女兒的前“印度小姐”曼蓋，開始享受與美國新“第一家庭”之間的“特殊通道”。

“我將成為雙方的橋梁，我已經為印度官員和特朗普團隊主要人物組織了兩場重要會談”，特朗普就職幾天后，庫馬爾對BBC說。《華盛頓郵報》稱，庫馬爾有望成為美國駐印大使，庫馬爾也說“印度人認為需要了解我才能進入特朗普的大腦。”

因非法移民及貿易問題而屢遭特朗普抨擊的墨西哥，很早就尋求與特朗普直接聯系。去年8月底，特朗普訪墨，這是他成為總統候選人后的首場外交活動。時任墨財長比德加賴在邀特朗普訪墨一事上扮演了重要角色。今年1月，比德加賴轉任外長，原因就是他被認為與特朗普的內閣成員有私交，便于墨政府與特朗普政府直接溝通。

但墨西哥方面的出擊效果并不明顯，今年1月墨總統的訪美行程因特朗普讓墨西哥埋單修建隔離墻等言論而取消，兩人的會晤直到7月德國G20才得以實現。

實際上，由于特朗普政府對外表現出小圈子外交特點，許多國家的外事部門頗有默契地紛紛爭取接近特朗普身邊顧問的機會，特別是庫什納。在這一過程中，美國職業外交部門往往被排除在外，令外界看到美國傳統外交機制的相對式微。▲

“MMT”開始接管大部分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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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渠道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了解特朗普會怎么出牌。特朗普的推特早已成為研究焦點，他的個性則讓很多人苦惱，外界無奈的還有他的助手很多時候都難以確定他的想法。許多外交官還抱怨不知道該與誰對話——特朗普就職6個月后，美國國務院仍有大量崗位空缺。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院長金燦榮對《環球時報》記者說，與美國歷屆總統相比，特朗普表現出來的外交政策特點確實顯得異類。這是外界的普遍看法，特朗普不按常理出牌、難以捉摸的外交特點，不僅給外國人帶來困惑，美國人自己也困惑。很多服務于美國政府的智庫，面對特朗普無從下手，不知道他要什么，“外

國外交官們苦尋門路，很正常”。

“如今，所有美國最親密的盟友都在絞盡腦汁應對這一窘境。即使那些過去不愿公開表達疑慮的國家也在大聲疾呼。”英國《金融時報》稱，5月，德國總理默克爾表示，現在是德國和歐洲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時候；6月，加拿大外長弗里蘭在一次演講中問道：在一個美國不再可靠的世界里，加拿大應該做什么？

特朗普曾威脅對德國產品征收關稅，說過“德國人很壞，非常壞”。柏林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資深外交人士對《環球時報》記者說，特朗普上任后，德美關系處于一個微妙時期。對于德國外交官來說，這是最難熬的時期。

在法國，法國人對特朗普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對外經濟貿易大學經濟學（金融學）教授、法國全法中國法律與經濟協會副會長趙永升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可以認定特朗普對歐盟的策略是常說的“分而治之”，他支持英國“脫歐”就是明證。而這無疑讓法國人心生惱怒。

今年5月，在比利時舉行的北約峰會上，法國總統馬克龍在同特朗普的握手較量中占得上風，人氣大漲。據美媒披露，這得益于法國駐華盛頓大使阿羅，他在大使官邸舉辦晚會時，偶然間從美國記者那

里得知特朗普擅長“握手”，因此急電國內。

實際上，對法國使館的諸多努力，作為歐盟使團的前秘書長皮埃爾·維蒙曾直言不諱地說：“法國駐外有3500名外交人員，國家支付昂貴的外交費用，他們實則是一群廢物。”趙永升說，面對特朗普這樣一個不按照常規出牌的人，法國人的心態復雜且困惑，“但從我與為數不少的法國政壇人物的交往中，看得出法國對特朗普政策的把握還是相當準確的。”

德國柏林國際政治學者安德雷·哈勒爾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對歐洲外交層面來說，特朗普帶來的最大影響是跨大西洋關系的分裂，戰后西方形成的秩序正在改變。歐洲仍視美國為最重要盟友，主要國家已經基本摸清特朗普的脾性，不再簡單將其看作政治素人。

金燦榮說，特朗普的外交戰略目前看還沒有定型，在外交理念上經常表現出矛盾性，歐洲、中東、亞洲三大戰略重點究竟誰排第一尚未廓清。“另外，特朗普政府的外交隊伍也沒成型，副國務卿一個都沒到位，負責地區事務的局長也沒到位，這是非常罕見的。特朗普上任已經半年多，內閣還沒有完全到位，只依賴幾個親信，外交政策表現出很大的波動性。”

在哈勒爾看來，樂觀的是，如今特朗普的外交安全團隊已逐漸由老練穩重的人士掌舵，特朗普的一些政策也轉向共和黨主流，只是他有自己的方式，更直接，也更鋒芒畢露。一名常駐華盛頓的中國資深媒體人也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據他所知，日本等國最近放棄了大部分門路，改為找國務院和國防部等對口部門。現在大部分事務逐漸由“MMT”（國防部長馬蒂斯、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麥克馬斯特、國務卿蒂勒森）接管。

“MMT”被媒體稱作“成年人軸心”，有人對他們表示認可，也有人懷疑，認為他們之間是否意見一致同樣是未知之數。據美聯社8月1日披露，特朗普政府的“看護者”中，剛從國土安全部長轉任白宮幕僚長的凱利也是重要一員，特朗普上臺后不久，他和馬蒂斯曾有一個秘密協議，任何時候兩人中至少要有一人身在美國，監督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