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足球夢

王敬澤

天津與很多海濱城市相似，空氣中有海水淡淡的咸味。這對于內蒙古姑娘來說是全新的體驗，因為草原上沒有這么濕潤的氣候，更沒有毒辣的陽光。

在全運會群眾比賽的籠式足球項目中，內蒙古女隊獲得第七名。從球隊集結到開始全運會決賽圈的征程，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隊員中甚至沒有一個人接觸過五人制足球。本屆全運會，內蒙古隊與北京隊那場驚心動魄的進球大戰(zhàn)在網絡上迅速傳播，籠式足球的魅力得到全面展示，無論對全運會群眾賽事還是內蒙古足球來說，這都是一次有益的嘗試。

人從哪里找

內蒙古足球能夠參加全運會比賽，并不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首先，全運會第一次設置群體項目。各地接到相關通知時，離預賽開打的時間已所剩無多。其次，內蒙古隊與黑龍江、吉林、遼寧隊同分在預選賽G區(qū)。與東北三強相比，內蒙古男女隊雖然擁有主場優(yōu)勢，但球隊的組織者陳文杰、李玲和孟根其其格首先要做的不是制定計劃，而是從哪里湊齊13個踢球的姑娘。

陳文杰擔任球隊領隊，負責后勤以及為球隊動員。李玲是球隊主帥，她是蒙古族，中學在呼和浩特蒙古族學校就讀，這是一所一直重視女足項目的傳統(tǒng)學校。大學畢業(yè)后，李玲曾到外企工作，但對足球的熱愛促使她回到校園，在呼市第二十六中當教練。

全運會籠式足球立項后，教練組首先要解決的是人的問題。李玲說：“雖然內蒙古加大了足球的投入力度，但基礎薄弱，踢球人口的基數(shù)本來就小，可供選拔的女足人口更少。我從事教練時間不長，首先面臨的問題是選人。”

足球改革前，內蒙古自治區(qū)搞校園足球的學校比較少。2015年，自治區(qū)舉辦業(yè)余女足錦標賽，今年更名為超級杯賽，通過外援的參與提高了觀賞性，也有了關注女足的固定群體。李玲認為，應該先把賽事做出來，慢慢擴大影響力。別看全區(qū)女足賽事只舉辦了兩年多，但對組隊參加全運會幫助很大。如果沒有足球改革，組隊會更加困難。

球隊通過錦標賽選拔了一批隊員，又在內蒙古師大、內蒙古農大等高校選拔了一批，會齊參賽的13人。她們中一半是大學生，一半有本職工作，包括老師和在體育局工作的職員。這13人來自內蒙古的多個地區(qū)。內蒙古自治區(qū)東西跨度超過2400公里，選人便是一場長途跋涉。陳文杰說：“隊員中，最西的來自阿拉善，最東的來自呼倫貝爾，中部有烏海和鄂爾多斯以及呼市、包頭的。內蒙古那么大，才選了這點人，說明足球人口還是太少。女足運動開展得好的地方還好挑一點，對我們來說確實有難度。全運會預賽開打前三天，所有隊員才集結在一起。”

預賽時，內蒙古女足面臨的對手是黑吉遼。領隊陳文杰告訴隊員們，不要抱著一定打進決賽圈的想法，只想著打好每一場比賽，走一步看一步。姑娘們的拼勁令陳文杰感到意外，最終，球隊以全勝并且零失球的戰(zhàn)績進入全運會籠式足球決賽圈。球隊上下都很激動，因為終于能在全運會的舞臺上向全國展示內蒙古足球的實力。

全運之旅

籠式足球脫胎于五人制足球。在全運會比賽前，只有教練李玲踢過五人制。她說：“五人制足球與十一人制最大的區(qū)別就是更快，做決策的瞬間要快。她們一直打十一人制，缺乏這方面的經驗，需要彌補和學習。”

小組賽第一場對香港，內蒙古女足4比2取得勝利。這是內蒙古隊的第一場球，香港隊卻是同一天的第二場，體能上吃了小虧。內蒙古隊的球員李慧玲說，頭一場球比較興奮，很快拿下。第二場，內蒙古1比3不敵老牌勁旅上海隊，李玲認為球隊打出了氣勢，至少上海隊沒能贏得很輕松。

小組循環(huán)賽結束后，內蒙古排在第五，接下來要迎戰(zhàn)北京隊。上半場，內蒙古隊被對手攻入3球，中場休息時，李玲給隊員們分析說：“北京隊跟我們比，身體等各方面都差不多，我們反超不是不可能。”

下半場，內蒙古女足有如神助般連入5球。李玲復盤時分析道：“在實力持平的情況下，雙方體力都在下降，這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緊牙關，好好利用反擊。我們通過前場搶斷，快速反擊，連續(xù)進球，反超比分。比賽打到白熱化時，教練員應該有一個小的調整，這是我的責任。”北京隊在所剩不多的時間里連扳三球，比賽最后一刻將比分反超，以6比5挺進四強。

李玲為此郁悶了很久，“只剩兩分鐘比賽結束，我們領先，我的想法是咬緊牙關把時間撐完，如果此時換人程序沒把握好，肯定要被對方打一個漏洞。當時隊員很疲勞，而且頭腦太過膨脹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無數(shù)次告訴自己，會有很多辦法，現(xiàn)在一躺下就想這場比賽”。

陳文杰說那種感覺就像坐過山車一樣，一生難忘。“之前我們再輸再贏，沒有太多印象，就是想踏實走好每一場。這是一個教訓，以后的工作一定要冷靜”。

最后一場比賽再戰(zhàn)香港，球隊已經沒有了壓力。陳文杰在賽前告訴隊員們，享受最后一場比賽，大家盡可能自由發(fā)揮，只要別受傷就夠了。最后，內蒙古隊負于香港，兩隊并列第七。

陳文杰說：“我們這群姑娘一點壓力和包袱都沒有，這次比賽在她們人生的道路上是十分難得的經歷。不管怎么樣，球隊打出了水平和風采，牽動了家鄉(xiāng)人民的心，受到了尊敬。”

草原足球夢

為了準備這次全運會比賽，球隊上下付出了很多。

李玲既是主教練，還要操心很多比賽和訓練之外的事情。由于參賽的都是業(yè)余球員，李玲經常需要協(xié)調球員所屬的學校和工作單位，請求準假，放球員去訓練和比賽。如果單位不放人，李玲還要請體育局領導出面幫忙。一些隊員的家在牧區(qū)，離旗縣三四百公里，相隔一兩百公里才會有一戶人家，張羅他們的報名表時頗費了一番周折。

隊員李慧玲是內蒙古師大2014級學生。有一天下午，球隊剛到訓練場，李慧玲的班主任打來電話，讓她去參加期末考試。李玲說：“之前通過體育局協(xié)調，學校同意不參加考試，改為交作業(yè)。但這場考試就不行，本人必須到。”

離開考只有半小時了，訓練基地到考試地點至少有40分鐘的車程。李玲說：“我心里比她們還著急，她們面臨畢業(yè)，掛科就得念大五，劃不來。訓練固然重要，但既然老師要求了，不能因為比賽耽誤學業(yè)。”同樣情況的隊員一共有4人，李玲決定開車送她們回去考試。“那天正好下大雨，最后還是趕上了，回來的路上松了一口氣”，時隔多日說起此事，李玲依然心有余悸。

內蒙古女足來到天津，給對手和觀眾留下了拼搏的印象。一位球場志愿者對李玲說：“你們的隊伍很有禮貌，在場上很拼，讓我改變了對內蒙古足球的印象。”

全運會后，這支球隊也將解散，隊員們又要回到她們各自的工作崗位上。李玲說，能來到天津已經很滿足了，希望內蒙古女足能在未來的全運會和中國足協(xié)舉辦的比賽中踢得更好。在決賽圈打入五球的包香蘭只想回去好好帶隊。李慧玲說，畢業(yè)之后想從事足球的相關工作，人要往高處走。

傍晚的天津依然燥熱，火車頭體育場正在進行籠式足球男女組前三名的頒獎典禮。內蒙古以及其他省市的代表隊正在慢慢地向場外走去，空氣中有海水淡淡的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