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禮超
【摘要】《心經》翻譯在中國古代佛教翻譯中有重要意義,以鳩摩羅什和玄奘的譯文流傳最為廣泛。圖里提出建立描寫翻譯學,通過時代背景和原文譯文本身研究翻譯規范。本文以描寫翻譯學為指導,研究兩位譯者背景和譯文,結合英譯本,分析翻譯規范。本文發現譯者的背景影響了翻譯規范和譯文特點。
【關鍵詞】《心經》 佛教翻譯 描寫翻譯學
一
佛經翻譯也把佛教思想引入了中國,深深地影響了中國文化。在佛教經典中,《心經》占據核心地位。《心經》全文不足三百字,但包含般若經主要觀點,在佛教思想體系和佛教徒中地位非常重要。《心經》兩個漢譯本分別為鳩摩羅什和玄奘所譯,本文參照英譯本,對比兩個漢譯本,試圖發現其中規律。
二
1972年霍姆斯發表論文《翻譯研究的名與實》,把翻譯研究分為純翻譯研究和應用翻譯研究,描寫研究屬于純翻譯研究。圖里認為,作為經驗科學翻譯學需要描寫研究才能建立學科地位,其主要目標是描寫、解釋、預測研究的對象,并且針對確定的問題用某種理論仔細研究是檢驗,反駁。
他認為翻譯總是處在特定文化環境中并滿足其需要,同時受文化環境影響。譯者在不同制約條件下采取不同策略,得到不同的譯文。
翻譯涉及多種語言和文化,即多種規范體系。譯者首先受初始規范影響,即偏向源語系統規范還是譯入語系統規范。隨后受預備規范和操作規范影響。預備規范指翻譯政策和翻譯來源。操作規范引導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做決定,影響譯文宏觀微觀層面。
規范的多樣性來源有二:社會文化獨特性,即在不同文化或者同一個社會的不同部分,規范的影響程度不同;參與翻譯涉及的人和機構也會影響規范的形成,所以規范具有不穩定性需要將翻譯現象放在社會文化背景中才能了解背后的翻譯規范。
三
兩位譯者的生平、時代背景以及譯經特點是考察他們翻譯方法和翻譯思想的重要來源,本文從中試圖重構其中的翻譯規范。首先分析兩位譯者的生平。
鳩摩羅什(343—413),簡稱“羅什”或“什”,意譯作“童壽”,龜茲人。羅什七歲出家,學習小乘佛教,此外還學習各種知識;隨后羅什學習大乘佛教。
建元十八年(382年),苻堅命呂光西伐以得到羅什。回國時苻堅戰敗身亡,呂光占據涼州,羅什在此滯留。但呂光并無意傳佛,只把羅什當作能算卜的人,所以期間只是學習漢族文化,學習漢語,這打下了他后來翻譯成功的基礎。
后秦君主姚興攻下涼州后,羅什入關。姚興十分敬重鳩摩羅什,他信奉佛教,希望弘揚佛法。羅什應邀到逍遙園開始譯經。譯場里有許多學者探討研究,這使得譯出的佛經質量有保證。鳩摩羅什在長安先后譯出了《法華》、《維摩》等經典。鳩摩羅什于413年4月在長安去世。
從人生經歷和時代背景看,影響其翻譯的因素有:1.弘揚佛法的使命感;2.母語不是中文,但能理解漢語和漢族文化,漢語水平比以前來中國的外國僧人高;3.學術水平高,通曉大、小乘思想;4.譯場集體翻譯,分工把關各個環節,并且進行佛教教學。
玄奘(602年-664年),漢傳佛教史上最偉大的譯經師之一,出生于洛州緱氏縣,少時因家境困難,出家學習佛經五年,期間學習大小乘佛教。玄奘十一歲就熟讀佛經,十三歲時破格成為僧人。
由于多年來各地佛教觀點,玄奘決心前往印度求法。因得不到唐朝允許未能出發。629年,玄奘毅然冒險前往天竺。在異常險惡困苦的條件下終于到達天竺。
在印度由于刻苦學習,玄奘全面通達了印度佛學。在佛學辯論大會上無人與之抗衡,被大小乘學者稱贊,而長期在印度學習求法使玄奘精曉梵語。
貞觀十九年( 645年)正月,西行天竺求法十七年的玄奘返回長安,太宗批準玄奘譯經,同年五月,譯經開始。664年2月,玄奘逝世。十九年間,玄奘共譯出經論75部、1335卷。
玄奘的翻譯不但量多,而且質高。從人生經歷和時代背景來看,玄奘翻譯的影響因素有:1.譯經態度認真,而且非常謹慎;2.學識淵博,學力深厚,可保證譯經質量;3.長期在印度學習求法,精曉梵語;4.有新穎的譯法和譯風,其譯風既非直譯,又非意譯,而是融匯直譯,自創新風。
除了鳩摩羅什和玄奘的兩個漢譯本外,本文還引入佛學家孔茲(Edward Conze)的英譯本參照。據鄧忠(2009)研究,孔茲的譯本是譯自梵文的意譯本,可以幫助理解譯文意思。
例一:鳩摩羅什譯本:觀世音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時,照見五陰空,度一切苦厄。
玄奘譯本: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孔茲譯本:Avalokita, the Holy Lord and Bodhisattva, was moving in the deep course of the Wisdom which has gone beyond. He looked down from on high, He beheld but five heaps, and He saw that in their own-being they were empty.
鳩摩羅什譯文在玄奘之前,玄奘翻譯時可能參閱了鳩摩羅什的版本。在這個例子中,兩人都省去了菩薩的敬稱,而在菩薩的一個修飾詞在羅什譯本中翻譯成了“觀世音”,玄奘譯本翻譯成了“觀自在”,譯文差異在于對原文理解不同。鳩摩羅什認為原文體現的是菩薩聽到世間祈禱的聲音,玄奘可能在印度考證了梵文原文,覺得應該是菩薩能達到無上自由和智慧,因此翻譯成“觀自在”。“照見”一句原文為“照見五蘊,他看到它們本性為空”的意思,二人都省去了第二部分的“見”。鳩摩羅什使用單音節詞“空”,玄奘用“皆”加在前面,節奏更平衡。兩人譯本都有“度一切苦厄”,而英譯本沒有這種表述,可能是鳩摩羅什和玄奘都是處于傳播佛教思想,教化安撫民眾,因此作了這一增譯。聯系鳩摩羅什弘揚佛法的使命感和玄奘為求佛法涉險西行的經歷,這一增譯做法有較大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
例二:鳩摩羅什譯本:舍利弗,色空,故無惱壞相,受空,故無受相,想空,故無知相,行空,故無作相,識空,故無覺相,何以故?舍利弗。非色異空,非空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如是。
玄奘譯本: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孔茲譯本:Shariputra, form does not differ from emptiness; emptiness does not differ from form. Form itself is emptiness; emptiness itself is form. So, too, are feeling, cognition, formation, and consciousness.
本句鳩摩羅什譯本改變了原文內容,把五種空的結果都解釋了出來,屬于解釋性增譯。玄奘也省去了原文“色者即空,空者即色”的重復,二人均采用四字格,語言簡潔而凝練。不同在于玄奘譯文為否定后置而羅什譯文為前置,這樣玄奘的譯文便可連環頂針相扣,產生形式上的美感。兩人譯本都完成了充分翻譯,而玄奘更注重譯文語言上的可接受性。
可以看出,翻譯規范通過影響譯者選擇翻譯策略和手法,對譯文起到重要的影響。兩位譯者在初始規范上都重視譯文的充分性,但遵循漢語中國文化傳統,譯文可接受性高才能實現。兩人都對原文作了增刪和改動,使譯文要點突出,文辭精美。預備規范中翻譯政策對于兩位譯者來說基本相同,都是受君主支持,翻譯佛經以傳播佛教思想。原文來源因為資料不完備,無法確定鳩摩羅什根據的原文是否為梵文或西域的其他語言,玄奘曾在印度學習梵文佛經,較大可能是翻譯自梵文。葛維鈞(1994)認為,玄奘譯的《心經》多處與鳩摩羅什的譯文相同,應該參考了鳩摩羅什的譯文。篇章規范影響體現在鳩摩羅什和玄奘翻譯的都是小本,沒有大本的開頭和結尾部分。初始規范中對譯者翻譯手法和目的產生的影響,通過譯文篇章內容和分布實習,鳩摩羅什和玄奘如前文分析都作了刪改。
四
佛經翻譯影響了我國文化發展。其中,《心經》在佛教思想上具有核心地位,鳩摩羅什和玄奘的兩個譯本廣為流傳,對中國文化影響巨大。圖里的描寫翻譯學理論認為應當描寫翻譯活動,以此來建立翻譯研究經驗學科地位。通過研究兩位譯者的生平和歷史背景,比較他們的譯文在翻譯策略上的不同,構建出當時影響翻譯活動的規范。鳩摩羅什和玄奘都重視原文作文宗教文本必須充分翻譯的初始規范,傳達了原文思想,而翻譯策略上都大膽刪改,以滿足譯入語讀者需要,使文本能實現傳播般若這一佛教重要思想的作用。遺憾的是鳩摩羅什和玄奘的歷史年代久遠,關于他們時代背景和當時社會觀點的文獻并不容易搜集,結合譯文分析時更加難以確定翻譯規范如何產生影響。
參考文獻:
[1]鄧忠.略論孔茲《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英譯本——兼與玄奘《心經》漢譯本比較[J].譯苑新譚,2009(1):396-404.
[2]葛維鈞.論《心經》的奘譯[J].南亞研究,1994(3):2-9.
[3]羅新璋.翻譯論集[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
[4]孔茲(Conze,Edward).心經英譯本[OL].見:數字佛教組織網:http://kr.buddhism.org/zen/sutras/conze.htm.
[5]毛堃.《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注解[OL].見慧海佛光網:http://www.hhfg.org/fjyj/f74.html.
[6]孫昌武.中國文化史上的鳩摩羅什[J].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2):44-53.
[7]圖里(Toury,Gideon).描寫翻譯學及其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
[8]王運鴻.描寫翻譯學及其后[J].中國翻譯,2013(3):5-14.
[9]玄奘.般若波羅蜜多心經[OL].見慧海佛光網:http://www.hhfg.org/fjyj/f60.html.
[10]游俠.鳩摩羅什.中國佛教(二)[M].北京:知識出版社,1982.
[11]玄奘.中國佛教(二)[M].北京:知識出版社,1982.
[12]張德宗.玄奘譯經活動述論[J].史學月刊,1996(3):1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