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貌勢利眼

這不是一個可以由人自己說了算的問題，長相是爹媽給的

陳思呈：專欄作家，已出版《我虛度的那部分世界》《神仙太寂寞，妖怪很癡情》《每一眼風(fēng)景都是愉快的邀請》等著作

有個普遍的說法，女文青多數(shù)長得丑，愛一個女作家，不要去看她的照片。可是最近，卻注意到一個事實，愛一個男作家，最好也不要看他的照片。看一本不錯的文字后，再翻到男作者的卷首玉照，也是需要一定心理素質(zhì)的。

看到跳脫風(fēng)流的文字時，我們往往希望它的主人英俊之外還別有風(fēng)致，然而照片上的他，癡肥的臉上卻有局促的小家子氣；讀到深刻睿智的文字時，我們以為它的主人哪怕長相平平，起碼得有犀利機智的眼神，可事實上他看起來五官模糊，眼神在鏡片后面混濁曖昧。——這些情況發(fā)生得太多了！

也有注重讀者感受的，于是他們選了一張主流經(jīng)典的照片：黑白，背靠著一排密麻麻大書柜，手里還握了一本書，一付沉思者的表情，那種期待被肅然起敬的文化氣氛是顯而易見的，可你表情是沉思者了，長相怎么樣還是不能保證啊。

但其實有很多男文青認為自己的長相值得一現(xiàn)。以前很愛看一本詩刊，里面每登一位作者的一組詩，總會配上一張照片。男詩人們，有不少倒是真的長得很詩人，年紀(jì)輕輕卻滿下巴滄桑的胡茬，長頭發(fā)、陰沉的眼睛注視著鏡頭，或者坐在沙發(fā)上吐著煙圈作半夢半醒狀。看多了這些照片，頗為影響胃口。

說起來我也是有心靈創(chuàng)傷的。多年前，當(dāng)我還處于仰慕男文青的年紀(jì)，我喜歡一個年輕男青年作者的文章。終于有一次看到他的照片了，他頂著一個郭富城式的發(fā)型、握著一個大哥大笑得很歡，是滿臉油腔滑調(diào)的笑容。

錯的就是這樣的笑容。他的文字那么蘊藉古典，我一直想象他長身玉立，清瘦的身影背對著我站在秋天的窗前，現(xiàn)在這背影乍一轉(zhuǎn)過來，竟是這個樣子，所謂嚇一大跳，也不外如此了。

在現(xiàn)實中也認識一些男文青。假如他們的文章寫得不錯，讀的時候，我真更愿意不認識他們原人。這樣就不會想起他們的音容笑貌。不管他們長得如何，好文字的想象空間那么無限，而一個人的音容笑貌，卻總是比較局限的。這是之所以我們看到作者照片的時候，多是失望。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一種情況。

我認識的一個詩人，詩名在本地很大，有一次，我看到他的時候，他除了表情里有明顯的優(yōu)越感，還恰好往地上吐痰，當(dāng)然他一定不知道我正在樓上碰巧看到了這一幕。

他長得或許并不丑，但因為他的神氣，讓我有惡劣的印象。我對他的詩由此沒有興趣。只有一次在不知作者的情況下讀到了幾首，竟是不錯，看到作者姓名是他，很是別扭，簡直有點難過。

但以上說法，說到底，也許都是出于一種狹隘的以貌取人。這種心理，也許與前不久網(wǎng)上曝出的，楊絳在信中評價張愛玲長得丑，有相似的性質(zhì)。

總的來說，一個人的文字和容貌是有一定關(guān)聯(lián)的。在氣質(zhì)上油腔滑調(diào)的人，在氣質(zhì)上輕佻傲慢的人，確實是很難寫出真正誠懇優(yōu)雅的文字。假如你讀到了誠懇和優(yōu)雅，建議你再認真仔細地讀一讀，也許會看到后面的輕浮。

而至于五官和身材，我想，這不是一個可以由人自己說了算的問題，長相是爹媽給的。這幾年，經(jīng)常聽人說“外貌黨”，似乎只重視容貌不再是一個可恥的事。

我覺得，以貌取人確實是可恥的。僅僅重視容貌的話，就不會再把努力放到自己的身上，外貌的勢利眼，其實和財富地位的勢利眼一樣，任何事，只要不是自己的努力能達到的，都不應(yīng)該作為一件與修養(yǎng)相關(guān)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