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瑤
摘要:影片《山河故人》作為2015年較為成功的文化藝術片,收獲了口碑和票房的雙重認可。本文對該片進行視聽語言分析和視覺隱喻分析中,發現該片通過對視覺元素的藝術化處理,將山河與人生別離相互呼應,在開放出了受眾的想象空間的同時,營造出了一種詩化的審美意境。
關鍵詞:視覺隱喻;想象空間;詩意
《山河故人》是2015上映的較為成功的文化藝術片。該片入圍了第68屆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棕櫚獎,同時獲得第52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原創劇本等獎項。在國際獎項上收獲了藝術肯定的《山河故人》,在國內票房市場也收獲了超過3000萬的收益,超過了賈樟柯以往所有電影的票房之和。《山河故人》力證了平日里“曲高和寡”的文藝片也能收獲相對較為大眾的市場,而它之所以能夠取得口碑和票房上都不俗的成就,不僅由于其在電影語言上的成熟表達所營造出的審美意境,更是由于其視覺呈現背后的隱喻意義與既有的文化背景相連接所開放出的受眾想象空間。
一、視覺語言:人生際遇的詩意呈現
1999年、2014年、2025年是影片所擷取的三個時間點。第一部分山西小城中,大面積的冷藍色色調突出了現實感。當人到中年,梁子罹患重病、濤的老父離世,生命的無常與無情通過灰黑色的色調得以呈現。破落的老屋、連片的廠房、負重的拉煤車,描繪了山西作為煤炭大省在煤炭行業逐漸沒落背景下的衰微破敗。在2025年的澳洲,晉生面臨的困境則是在內心上與兒子的疏離,兒子到樂在親情和故鄉感的缺失中迫不及待的尋求愛情的庇護。影片前后通過暗藍色塑造低沉、沉靜的小城氛圍與大洋彼岸的未來世界做鮮明的對比,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也從暗合傳統規律中解脫出來,沖破世俗禁忌的忘年戀情在明亮的色調中展開。忘年戀不僅是缺乏母愛的到樂對母性的一種渴求,更是丟失了中國文化的他在尋找自己的故鄉感。
生命的無常和大環境的變遷,決定了“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這種生命無常的滄桑感和感情變遷由三段式的分段敘事得以體現。賈樟柯自己坦言,早已厭倦了封閉式敘事,他認為這種方式無法傳達自己在當代生活中的準確感受。當代生活是碎片化的,《山河故人》的三段式敘事,沒有激烈的沖突和高潮,而是通過“切片”的方式講述故事,因而具有著散文詩般的意味。
影片在鏡頭運用上的詩意還表現在對鏡頭的藝術化處理上。影片最一開始展現了觀看傘頭秧歌時人頭攢動的畫面,對傘頭秧歌懷有濃烈興趣的晉西農民,擁擠著像波浪一般搖擺。通過固定鏡頭所傳遞出流動感,畫框的每一寸邊界都承受著壓力和緊張感。影片在第六分鐘的變形鏡頭也有著豐富的抒情性,混沌的色彩、扭曲的人像、慢放的節奏,無不傳遞出一種詩意的美感。除此之外,扛關公刀的男孩、飛機墜毀、炸冰凌、路邊燒紙的母子等這些與表意看似無關的鏡頭在影片中穿插出現,與漂泊、流浪的主題相互呼應,也正是這種詩意的傳遞。
二、視覺隱喻:文化背景開放出的想象空間
Lakoff將隱喻的本質表述為“用一個事物去理解另外一個事物”。隱喻概念植根于語言,而思維植根于文化。隱喻具有多義性和不確定性,觀眾在觀影時所得到的直觀電影經驗往往憑借個人的感悟力、理解力和審美經驗,因而隱喻是具有開放性的,不同文化背景的個體對于隱喻背后的意義有著不同的解讀。
餃子隱喻離別。“送行的餃子接風面”是中國北方的傳統習俗,寓意“短送長接”。影片中多次出現餃子的特寫:到樂回家為姥爺奔喪,母親濤在分別的前一天為他包了一桌餃子;在影片最后,母子相隔萬里,濤同樣是在包餃子。食物是故鄉最鮮明的隱喻,餃子作為最傳統的中國食物之一,凝聚著團聚、別離和思念等多重含義,因而餃子成為了鄉愁的寄托。
鑰匙隱喻心靈家園。梁子失戀后負起遠走他鄉,將鑰匙拋到屋頂,這意味著失去了戀人,便失去了家;在分別的長途臥鋪車上,濤把家里的鑰匙掛在到樂的脖子上,山河流轉,時移世易,11年后到樂對于故鄉的記憶雖已模糊,但是這串鑰匙卻成為連接到樂與母親、與故鄉的唯一線索。
黃河隱喻永恒的故鄉。水在《山河故人》中是非常重要的視覺隱喻,女主角名字“濤”更是被賦予與水相連的重要含義。晉生在追沈濤的時候,曾經在黃河邊教沈濤開車。二人相互交流、暗生情愫,以后一切故事都從黃河邊的這一刻開始。在2025年的澳大利亞,晉生的家里掛著一幅《黃河頌》,黃河對于他而言是一種基因,它隱喻著故鄉,傳遞著流逝與永恒的變化。
美國耶魯大學的達德利·安德魯稱賈樟柯為“電影詩人”,而賈樟柯始終都希望在電影創作里貫穿自己的生命體驗,透過電影去關照現實社會與中國文化。透過《山河故人》的視覺影像,我們看到了賈樟柯在一個歷時性的邏輯線上關照整個中國社會的加速前進以及文化變遷時給人留下的印記,而攝像機在相聚與分離、傳統與現代、變化與永恒的搖擺之間透露的詩意之美讓我們對于情感的命題有了更感性化的體味。但我們也應看到,賈樟柯營造出了一幅大時代背景下小人物命運無常的圖景,每個個體在命運的長河中都是一顆被擺弄的棋子,但正因為如此,人物性格被模糊化,在廣袤的畫布上聚焦的時候難免會造成個體的點的失焦,人物形象不夠豐滿,在時間和空間的跨度上也為了使之符合主題而具有斷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