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牧
(重慶文理學院 文化與傳媒學院,重慶 永川 402160)
重慶少數民族民歌及其分類
胡牧
(重慶文理學院 文化與傳媒學院,重慶 永川 402160)
在研究重慶民族分布和民歌地域分布基礎上,指出重慶少數民族民歌主要由土家族民歌和苗族民歌組成。依據民歌的內容,重慶少數民族民歌在種類上主要分為古歌、勞動歌、生活歌三大類。重慶少數民族民歌是重慶少數民族文化的活化石,它為特殊的文化系統、流域等地理環境所孕育,包含了民歌與人詩意生存的關聯。從民歌的價值功能自然能夠揭示保護民歌的意義。
渝東南;流域人類學;土家族民歌;苗族民歌;巴渝文化;詩意生存
重慶是國內唯一一個有大量少數民族居住的直轄市。擁有少數民族民歌及其文化,這是重慶作為直轄市的一個優勢。2007年9月20日,國務院國函〔2007〕90號文批準《重慶市城鄉總體規劃(2007—2020)》。此規劃指出,重慶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長江上游地區經濟中心”等。重慶有巴國歷史和文明,存有眾多文物古跡,辛亥革命時期、抗日戰爭時期、解放戰爭時期等多個歷史時期重慶都有歷史故事,留存有很多文化遺址,所以說重慶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重慶的歷史文化還包括重慶少數民族創造的歷史文化。重慶的歷史文化很大一部分也是由重慶的少數民族書寫的。少數民族民歌屬于文化的一部分,是少數民族生活的“活化石”,豐富多樣的民歌包含了豐富的文化信息,值得我們好好研究。
(一)重慶的民族分布及其民歌特色
重慶的少數民族主要集中在渝東南地區。重慶分布著全國所有的少數民族,這是重慶民族分布的一個顯著特色。相關資料顯示,全國所有的少數民族在重慶都有居住和分布,重慶絕大多數少數民族分布的地域在武陵山區和烏江流域范圍之內。這些少數民族聚居的區縣大多與湘、鄂、黔接壤,跨地區民族文化交流頻繁,形成了一個大的少數民族文化圈。少數民族文化是孕育少數民族民歌的土壤。重慶的少數民族民歌資源十分豐富,尤其是渝東南地區,蘊含著豐富的民歌及其審美文化。比如《太陽出來喜洋洋》等民歌蜚聲海內外。重慶少數民族民歌不僅是一種田野中的藝術,還是一種獨特的區域文化、流域文化。重慶作為巴文化的發祥地和流傳地,轄區內的少數民族民歌大多與巴渝竹枝詞、巴渝舞等傳統文化有著內在聯系。這些顯示了文化作為系統、作為族群互動的內生力。
重慶主要有土家族、苗族兩個少數民族世居,是重慶人口最多、分布最廣的兩個少數民族。重慶的土家族、苗族絕大多數分布在重慶的幾個少數民族自治縣。為論述集中且突出重慶鮮明的地域文化特色,本研究所指的“重慶少數民族民歌”主要指重慶的土家族民歌、苗族民歌。重慶少數民族民歌從大的地域范圍來看屬于西南民歌的范圍,長北指出“西南民歌俏皮優美”[1],從風格上講,我們在研究了重慶少數民族民歌后確實感覺到重慶少數民族民歌“俏皮優美”。俏皮、清新、質樸、真摯和口語化是重慶少數民族民歌主要的藝術特色,它們富有山水交融的詩性美,彰顯著重慶少數民族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這在石柱土家族啰兒調等民歌中顯現出來。作為抒情性的民間文學,民歌往往是直抒胸臆,這就與侗族民歌等的柔婉含蓄形成鮮明的比照。比如,侗族河歌等民歌歌詞含義深刻、委婉,常借助比興手法等含蓄表達情意。比興手法實質上包含的是人的一種意象思維,比興思維的發揮需要人產生審美聯想。沒有審美聯想,便沒有詩性思維,便沒有歌的意象和意境。重慶少數民族民歌歌詞乃至其他少數民族民歌歌詞里都有豐富多樣的意象。這些意象都直接跟當地自然生態有關。許多意象都凝結了歌者創造的“審美性”和獨特的地域性,生動形象地體現了人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態觀,深刻反映了人對環境的主動適應,也生動地展現了地域文化。
(二)孕育民歌的生境
任何民歌都是文化的顯微鏡,里面包含著當地人的思維、情感、生活、勞動、風俗、宗教等元素。重慶的少數民族民歌情感熱烈奔放。重慶少數民族民歌之所以形成這樣的藝術特色是與特定的地理環境和文化傳統分不開的。重慶的自然環境為重慶人養成熱情、豪爽的性格提供了條件,為重慶民歌的孕育提供了良好生境。
由于土家族、苗族分布范圍廣,非重慶獨有,我們在論述重慶少數民族民歌時自然會涉及土家族、苗族文化。這些藝術和文化有些是屬于重慶獨有的,有些與其他省區的藝術和文化相關聯。我們研究土家族、苗族民歌的時候既要立足重慶,又要跳出行政區劃的界限,力求以文化區域的整體視角對土家族、苗族民歌進行觀照。我們在研究中發現,行政區劃與文化區域是不一致的,某一族群往往是分布在幾個省。比如,筆者通過研究侗族河歌及其跨省侗族村寨之間“為也”歌俗,知道同一種民歌往往關聯著兩個省區甚至三個省區的少數民族。文化總是區域共享、共生的。研究民歌要按照流域人類學的視野加以整體觀照,注意一個區域內民歌、文化的異同。研究重慶的少數民族民歌可以揭示民歌產生的生態機制以及民歌歌俗文化,可以闡揚、確證少數民族藝術產生的規律。
(三)巴渝舞和竹枝詞對重慶民歌的影響
巴渝舞源于西漢初年,晉人常璩所提及的巴渝舞跟巴人的勇銳有關。也就是說,巴渝舞有巴人征戰的色彩。巴人自古能歌善舞,古時巴人出征時搖旗吶喊、沖鋒陷陣,其陣容像是在上演一場載歌載舞的儀式,但這樣的歌舞和儀式具有戰斗性,能夠鼓舞士氣。據相關學者推測,巴渝舞也許對重慶少數民族地區的一些民歌和舞蹈產生了影響。除了巴渝舞之外,竹枝詞是巴人的一個創造。竹枝詞包含著巴渝風土人情,竹枝詞與舞蹈是緊密結合的。但相比于巴渝舞,竹枝詞更偏重于表現人的內在情感尤其是愛情。巴渝竹枝詞與重慶土家族啰兒調一脈相承,聯系緊密。
其實,很多民歌不僅僅是用來“唱”的,它還配合人的舞蹈動作。這在古人郭茂倩《樂府詩集》卷八十一、胡震亨《唐音癸簽》和張篤慶《師友詩傳續錄》中都有所確證。巴渝地區以及湖北恩施一帶普遍流傳竹枝詞。這種竹枝詞對重慶少數民族民歌產生了一定影響,它們不僅對重慶少數民族民歌及其內容發生影響,還在唱的形式和儀式上產生影響。劉壯指出“土家啰兒調、南溪號子、五句子山歌等繼承了巴渝舞到竹枝詞的歌的部分”[2]。重慶的少數民族主要生活在武陵山區、烏江流域,這一帶曾經流傳過竹枝詞,在我國文學史上產生過重要影響。
(四)重慶少數民族民歌是呈流域分布的
我們研究巴渝舞和竹枝詞以及少數民族民歌,必須跳出具體的地域局限,以一種整體視角觀照才恰當。我們今天將少數民族民歌置于“流域人類學”視野下加以觀照,可以回應人類學“整體觀”的視域。目前,“流域人類學”①是人類學界的新話題,具有很強的理論生長性。“流域人類學”可以啟發我們去發現各種民歌相互影響的規律以及確證中華文化“多元一體”的事實。借助“流域人類學”的視角,我們能從流域內民歌間的比較中發現和揭示族群互動的規律。但需要指出的是,在重慶范圍內大致只有土家族、苗族的民歌具有較大影響(重慶其他少數民族民歌資源尚待開掘)。這兩個少數民族的民歌具有代表性,因為這兩個少數民族的歌種類多、內容豐富、藝術性強,他們的文化很有代表性和影響力。我們提重慶的少數民族文化,更多的是談這兩個少數民族的文化。在重慶少數民族中,這兩個少數民族的人口最多,其民間藝術也最多,重慶最有名氣的民歌往往也出自這兩個少數民族,比如重慶的《黃楊扁擔》《太陽出來喜洋洋》和“嬌阿依”等。重慶這兩個最主要的少數民族主要生活在渝東南地區。這一地區依托武陵山區和烏江流域,具有豐富的民間文學資源和民間文化資源。重慶的少數民族民歌文化既屬于一種山地文化,又屬于一種流域文化。
渝東南地區是孕育重慶少數民族民歌的土壤。處于武陵山區、烏江流域的渝東南地區風景優美,這里的山與水構成這一帶少數民族民歌生發的基本地理環境。有關資料顯示,渝東南地區主要指重慶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縣、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縣、石柱土家族自治縣、武隆區、黔江區,區域面積1.98萬平方千米,大約有284萬人居住在這片區域。渝東南地區毗鄰湘西、黔北、鄂西,多元文化的交匯融合為重慶獨特的少數民族民歌文化創設了良好生境。這一地區也屬于烏江流域的一部分,屬于連片的少數民族文化區。這一區域的文化既屬于山地文化,又屬于水域文化。山的阻隔使這一區域的民歌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形成了一種“確定性”(Determinateness)。水的流動使得這一區域的民歌具有了水的靈動和神韻,形成一種“流動性”(Restlessness)和“變化性”(Alertness)。重慶少數民族民歌主要就分布在這6個區縣,也有部分苗族民歌等分布在重慶綦江區(含萬盛)等地,它們總體上是呈流域分布的。這跟侗族河歌等民歌的流域分布很相似。
依據民歌與人生活的關系以及依據民歌的功能,我們大致可以把重慶少數民族民歌分為三類。
(一)古歌
古歌是一個民族古老的歌。古歌具有非常豐富的文化信息,是我們認識一個民族歷史的重要窗口。古歌包含著民歌生發的規律,往往也包含了一定的宗教文化。土家族的梯瑪神歌就屬于一種古歌,其內容一般包括祖先起源、民族遷徙等內容。筆者也把從長江流域傳入的《梁山伯與祝英臺》等民歌看作廣義上的古歌,因為這些歌被當地人改造后仍舊保留了故事的原貌。
(二)勞動歌
任何文化的產生都源于人的某種需要。人的生存不可缺少文藝,這源于文藝的價值功能。民歌是與人的勞動、人的生活相伴而生的文化產物,因此許多少數民族都有豐富的勞動歌。很多勞動歌與情歌是混融的。民歌起源于人的勞動,與勞動共生,融入日常生活和現實情感,是人們抒發情志的藝術結晶。勞動歌是民歌中主要的一類。勞動歌依據人們勞動工具、勞動方式的不同而有很多類型。一般說來,重慶少數民族勞動歌主要分為田歌、牧歌、薅草鑼鼓、鹽客調、轎夫歌、勞動號子等。這里面每一種勞動歌都包含著豐富的內容和類型,尤其是勞動號子更是包含著豐富的文化類型。重慶少數民族地區的勞動號子主要有船夫號子、抬工號子等。這些勞動號子都跟當時的體力勞動有關,是特定歷史時期生產生活的反映。隨著生產力的提高,這些勞動號子會隨著人某種體力勞動的消失而消失,但不會絕對消失。勞動號子會從勞動中逐漸脫離出來,成為某種純粹的藝術,發展為非物質文化遺產。關于勞動號子與人生存生活的復雜關系,劉壯通過田野調查指出:“號子吼唱通常與勞動同步進行。高爐號子的特異之處在于,其演唱通常在勞作之余的田間地頭或是農閑時期在村頭樹下進行,已經完全脫離勞動而獨立存在,其功能從統一勞動步調轉換為消閑娛樂和表達自我,呈現出‘無用’的藝術化傾向。”[3]他的這段話實際上指出了民歌功能的演變。經過審美文化的積淀,唱歌成了少數民族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可以說,唱歌是一種生態審美活動,它使人的情感交流、藝術表達與民俗活動實現了生態化和審美化的耦合并進。
這些勞動歌或者歡快、詼諧、有趣,或者充滿雄渾的力量,彰顯著積極樂觀的情緒。山歌既是人們在勞動時唱的一種歌,也是一種情歌,它屬于一種生活歌謠,其表達的內容非常豐富。土家族“啰兒調”屬于山歌,唱詞中很多“啰兒”。《太陽出來喜洋洋》屬于“啰兒調”山歌,享有盛名。向軾在《竹枝歌與“啰兒調”之關系溯源》一文中指出,“啰兒調”適合在各種場合演唱,根據場合的不同,“啰兒調”可分為“薅草鑼鼓”“砍柴歌”“四句歌”“砸酒歌”等[4]。由此可見,“啰兒調”是與當地人的日常生活緊密相關的。民歌的某種稱謂都有著豐富的構成體系。
(三)生活歌
民歌本來就來自生活。人的生活習俗和文化傳統是孕育民歌的重要土壤。生活歌是人對生活的反映及其情感的自然抒發。
1.情歌
生活休閑歌最主要的是情歌。情歌是民歌中最真切、最自然的歌曲之一,它是人的情感的自然流露。情歌包含的范圍極廣。山歌很多是情歌,盤歌很多也是情歌。情歌這一概念與山歌、盤歌等很難截然分開。
重慶少數民族情歌主要有《木葉情歌》《送郎調》和“嬌阿依”等。重慶的土家情歌情意綿綿,彭水等地的“嬌阿依”等情歌別具特色。“嬌阿依”是苗族情歌的典型代表,主要流傳于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縣鞍子鄉,主要是用于男女青年“對歌”的情歌,歌詞表達著青年男女追求自由戀愛、抒發真摯情感的內涵。
2.哭嫁歌
哭嫁歌屬于一種儀式歌,也屬于一種風俗歌。中國少數民族藝術很多都是被某種特定的儀式孕育的。歌與儀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哭嫁歌主要是針對土家族民歌而言的。哭嫁歌是伴隨著結婚的婚俗而產生的,哭嫁歌有其文化根源和象征功能,也有著一定的程式和表現內容,就像侗族河歌人們在“對歌”、行歌坐夜時有一定“對歌”程式一樣。姑娘一般在出嫁前8個月左右就要開始哭嫁。哭嫁歌的內容反映著舊時人們的性別觀念、婚俗觀念等。哭嫁歌主要有《哭父》《哭母》《哭哥嫂》《哭姊妹》等。在以往當地人的觀念中,女子出嫁被認為是要告別父母到另一個陌生家庭生活,未來的生活是幸福還是會遭遇到什么,出嫁時還不能確知,再加上父母親朋往日恩情浮到眼前,真是令人百感交集。于是,在正式出嫁那天,姑娘一般從化妝時開始哭,告別親人時也要哭,上轎子時要哭,轎子抬動時也要哭,一直到達男方家門才不哭。“哭”貫穿了整個結婚的儀式。女子在唱“哭嫁歌”時的“哭”是一種復雜的情緒體驗和表達。
婚喪嫁娶是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民歌也與這幾個部分有著緊密關系。婚姻是人生的喜事,但人生也繞不開喪事。重慶少數民族地區也有豐富的孝歌。據《石柱縣志》(民國元年至民國三十八年,即公元1912年至新中國成立)介紹,《孝歌》謂之“揚歌場”。人們唱這類歌有特殊的場合,也有特定的程式。人們唱這種歌一方面寄托了哀思,另一方面還是著力于現實人間。比如,孝歌的最后往往會唱“歌郎送出門,莊子返天庭。亡者安葬后,孝家萬年興”[5]。“孝家萬年興”就像“家和萬年興”一樣,寄寓的是人對現世的勉勵。
3.盤歌
盤歌屬于一種生活歌,其指涉的范圍較為廣泛。苗族的“諸佛盤歌”不用樂器伴奏,這有點類似于侗族河歌。盤歌主要用于雙方對唱,內容涉及人的生產生活、族群起源及其發展歷史、戀愛交友等。這種歌人們唱起來帶勁、有趣。此外,重慶的少數民族民歌還包括上梁歌、酒歌等。這些民歌都跟特定的民俗和生活有關,也跟特定的歷史時期有關。
我們研究重慶的少數民族民歌,就要重視研究土家族民歌。從民歌類別來看,重慶的土家族民歌主要有勞動歌、情歌、生活歌、打鬧歌、祭祀歌等。其實,重慶的苗族民歌也值得研究。不過需要說明的是,重慶的土家族和苗族之間文化融合比較深,我們要注意把握這兩個民族之間民歌的共同之處和差異性。重慶的苗族民歌也很豐富,大致也可以作與上文類似的分類。重慶苗族民歌有像“嬌阿依”這樣的代表性民歌。從類別上說,重慶苗族民歌主要有勞動歌、情歌、生活歌、歷史傳說歌、時政歌等。苗族的歷史及其分布地域等較為復雜。重慶的苗族主要分布在彭水、秀山等地。“根據現有材料來看,彭水苗族的主要來源有三個:一是古代蚩尤、盤瓠等苗蠻系統;二是近現代社會遷入并定居的苗民;三是巴人時期的‘屬’‘共’系統,即巴民族的板盾蠻中的龔姓等姓氏。”[6]重慶的苗族與其他地方、其他支系的苗族具有同源共祖性。
根據重慶民族地區各區縣上報的少數民族傳統文化原生態名錄的統計,重慶苗族歌曲主要有11種,見表1。

表1 重慶苗族歌曲一覽表②
從表1可以看出,重慶苗族民歌種類豐富,情歌、勞動歌、婚俗歌比較多,也很有特色。就鞍子苗歌而言,其可圈可點之處就很多。“按類別分,有勞動歌(如打鬧歌、采茶歌、刺繡歌等)、時政歌、儀式歌、情歌、生活歌、歷史歌、兒歌、雜歌;按表現形式分,有獨唱、合唱、對唱、一領眾唱(打音)、多領眾唱、齊唱等;按歌詞結構分,有五言、七言句、十字句和長短句;按唱腔分,主要有高腔、平腔、混腔三大類;按曲式分,有號子、小調、連句、盤歌等。”③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縣是苗族在重慶的聚居地。重慶苗族民歌有很多曲牌。苗族民歌在重慶流傳最廣、最具代表性的一個曲牌是“嬌阿依”。鞍子苗歌曾在20世紀80年代盛極一時。鞍子苗民最主要的娛樂方式就是唱“嬌阿依”。“嬌阿依”代表著重慶苗族民歌的風格。豐富多樣的苗族民歌反映的是豐富多彩的苗族文化。
我們可以從民歌窺見處于農耕文明下的人們的生活狀態和文化狀貌。我們也能通過民歌了解彼時人們的精神生活和精神狀態并能從中體悟到當時人們的詩意化生存④。那個時代人的勞作方式、生活方式都在民歌中有所體現。勞動創造了生活,也創造了民歌藝術,勞動場所常常也是民歌生發的場所。與云南白族一樣,重慶少數民族唱民歌的地方主要在山野、田地,當然也有人在院壩、歌堂等地唱。人們在山野唱歌往往是為了舒緩勞動的疲乏,在院壩歌堂唱歌往往是為了娛樂休閑,但兩者不能截然分開,其“藝術表達”是一種融入生命情性與自然美感的生命表達。于是,正如侗族創造“歌養心”的歌論一樣,重慶的少數民族也實踐著“歌養心”的審美藝術法則。
如今,消逝的民歌是立于現代社會面前的一面鏡子。少數民族民歌促使我們去反觀過去生活與現代生活的差異。在過去,少數民族生活地區交通不便、經濟不發達,他們的生活比較艱苦,但他們卻樂觀豁達、幸福愉快地活著,這是為什么?這主要是少數民族用自己的勤勞和智慧創造了豐富的民歌藝術來滋養自己的心靈,獲得生存和生活的充實、快樂。任何族群的生活方式都是當地人主動適應當地生態環境的結果。這使我們看到民歌生發與生態環境的內在關聯。重慶少數民族地區良好的生態環境、豐富的物產、宜人的氣候使他們形成悠然、審美的生活狀態。這樣的生活狀態與民歌生發有很大關系,跟現代生活形成了鮮明對比。隨著社會不斷發展,人的生命質量發生微妙變化。我們在回顧和總結少數民族民歌與人生存生活的時候,不得不考慮民歌與人的生命質量這一問題。唱民歌曾經是人們追求心靈充實與快樂的最主要途徑之一,侗族有“歌養心”之說,這一歌論指出了民歌的“養心”功能。人除了“愉己”之外,還要與其他人打交道,于是,在傳統社會里,民歌還在人與人的交往中起著重要作用。在過去,民歌甚至還顯示著一個人的魅力,并且唱歌還是人們的娛樂方式之一,很多少數民族在夜晚唱歌,通宵達旦,民歌得以興盛的一個根本原因就在于它曾經融入人們的日常生活。隨著社會變遷,昔日的“日常生活”發生了很大變化,民歌不可避免地式微。所以,現在我們研究重慶的少數民族民歌,探尋民歌保護和傳承的規律、路徑,對于保護民歌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重要意義。
注釋:
① 筆者有一次與西南大學田阡教授交流侗族河歌問題,田教授談到“流域人類學”這一概念,田教授建議筆者用“流域人類學”這一概念去創新侗族河歌等民歌的研究。筆者認為,流域人類學這一概念可以與區域人類學這一概念互文。流域人類學的視角對我們觀照重慶少數民族民歌同樣具有方法論意義。
② 見《重慶苗族的民間歌舞》。網址:http://wmz.cq.gov.cn/llyj/5986.htm。
③ 見苗族文化網:《彭水鞍子苗歌——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網址:http://www.chinamzw.cn/Article/ShowArticle.asp?ArticleID=6705。
④ 筆者近些年發表了一系列關于侗族河歌的論文,試圖證明民歌與人精神生態、詩意生存的關系。從這些研究中,我們發現所有民歌與人的精神世界、生存質量都有這種關系。
[1] 長北.中國藝術史綱:插圖本[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619.
[2] 劉壯.重慶文化新論:譜系、生態與分區[J].重慶社會科學,2008(6):89-98.
[3] 劉壯.歌從武陵山上來——黔江高爐號子調查報告[J].民族藝術研究,2010(2):16-20.
[4] 向軾.竹枝歌與“啰兒調”之關系溯源[J].重慶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3):5-8.
[5] 石柱土家族自治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石柱縣志(民國元年至民國三十八年)[M].重慶: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358.
[6] 王希輝,安仕均,黃金,等.田野圖志:重慶彭水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考察[M].成都:西南交通大學出版社,2012:6.
責任編輯:穆 剛
Folk Song of Minorities in Chongqing and Its Classification
HU Mu
(Literature and Media School,Chongqing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s,Yongchuan Chongqing 402160,China)
On the basis of the research of Chongqing national distribution and regional distribution of folk songs,the article points out that folk songs of minorities in Chongqing were composed of Tujia people’s folk songs and Miao people’s folk songs.Based on the content of the songs,folk song of minorities in Chongqing mainly divided into old song,labor songs,and songs of life etc. The folk song of minorities in Chongqing is the living fossil of Chongqing minority cultures,and it is born in the special cultural system,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of watershed area,which includes the relationship of folk song and poetic existence.From the value of the folk songs,the meaning of folk songs can be revealed naturally.
southeastern Chongqing;watershed area anthropology;Tujia people’s folk song;Miao people’s folk song;Ba-yu culture;poetic existence
J607
A
1673-8004(2017)04-0028-06
10.19493/j.cnki.issn1673-8004.2017.04.004
2017-02-19
重慶市教委人文社會科學重點項目“民俗文化視域下的巴渝竹枝詞研究”(14SKM05);重慶文理學院引進人才項目“侗族河歌的生態美學研究”(R2014WC09)。
胡牧(1981— ),男,重慶市人,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民族文藝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