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之語

閭昕瑤

窗外的麻雀 在電線桿上多嘴

你說這一句 很有夏天的感覺

手中的鉛筆 在紙上來來回回

我用幾行字 形容童年的美好

它很美，土壤里生長出來，保持著土壤的顏色，卻改變了土壤的味道。它的顆粒如土壤般樸素，不事喧嘩。它雖平凡，卻是由天、地、人三者合作創(chuàng)造出的精品。

風吹麥浪，飽滿的麥穗相互扶依，“沙沙”問候，似乎在淺吟低唱著白居易的《觀刈麥》：“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麥子有語，但麥田里辛苦的人兒卻無語。記憶中的爺爺總是佝僂著腰，一臉堅毅，揮起手中鐮刀，嘩嘩聲中麥子匍匐倒下。他雖汗流浹背，卻一言不發(fā)。就像麥田中的麥子，在秋風的洗禮中，獨自成長，默默無言。在鄉(xiāng)下陪伴爺爺?shù)哪菐啄辏睾蛑瞧湹?，日?fù)一日，年復(fù)一年，他和麥子的感情自是無法言喻。

我的童年是和麥子一起度過的，我見證著麥子的播種、發(fā)芽、拔節(jié)、抽穗、揚花、結(jié)籽，爺爺教育我就如同對待麥子，苛刻卻又溫柔。雖過多年，他的話卻依然清晰如昨：“人要如麥，風過之時，能屈能伸，柔中有剛?！北藭r懵懂的我能聽個大概，幸虧沒辜負爺爺?shù)囊环嘈摹?/p>

那時的秋日，空氣中總是氤氳著淡淡的清香。

每當秋風拂過那一片金黃，爺爺便會下麥地采擷那一束希望。麥子是爺爺?shù)南Ｍ乙彩菭敔數(shù)南Ｍ攲O倆一起走進麥地，秋風襲來，夾雜著絲絲溫暖，柔和嫵媚。麥子隨著風輕柔擺動，我微閉雙眼，側(cè)耳傾聽麥子的細語，亦如爺爺對我的諄諄教導(dǎo)。裹挾著麥香的風吹動著爺爺?shù)囊陆?，吹干了他脖頸的汗水，也吹走了他的疲憊，吹皺了爺爺?shù)男δ槨?/p>

剛脫離麥稈的麥子水分未全失，甘甜清冽。忙碌的爺爺總不忘為饞嘴的我做上一頓全麥宴。兒時的我緊盯爺爺?shù)氖?，總覺得爺爺似乎會變魔術(shù)，一雙粗糙的手竟能制作出如此美味的麥制點心。我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邊的甜漬，麥芒輕輕劃過臉龐。麥子被咀嚼發(fā)出的清脆響聲，是爺爺對我滿滿的愛。

爺爺對我的愛也是嚴格的，收麥時我要幫著把捆好的麥子一捆捆地放置在平板車上，倘若未放整齊，爺爺?shù)暮浅庵暠愫敛涣羟榈匾u來。“做啥事得井然有序，不可雜亂無章，否則麥子會掉下來的。”爺爺?shù)氖峙c麥子相觸發(fā)出的聲音，讓我聽到了爺爺對我的教育之愛。

年年的春風不僅孕育我長大，也吹皺了爺爺?shù)钠つw，吹彎了他的腰，吹白了他的頭發(fā)。他將他的歲月獻給了麥田和麥田中的我。爺爺老了，在父母的再三阻攔中，這片麥田暫時歸屬于他人，連同麥田一起失去的還有他疼愛的孫女。離開麥田的那個秋天，老人無言。我隨父母回小鎮(zhèn)，他不習慣鎮(zhèn)里生活，他愛這片土地，就是看看也安心。爺爺離開麥田時似乎很平靜，卻掩藏不了雙眸中的那一抹不舍之色。

如今再回到那片麥田，麥浪喧囂如昨，卻唯獨不見舊時人影。原來在時光的流逝中，這一切早已物是人非。風吹動著麥子“沙沙”作響，勾起了記憶深處縈繞心間的聲音，連同埋藏在心里的爺爺對我的愛。

（指導(dǎo)老師：閭小榮）

一篇文·一段感悟：

我總是以忙于學習為由，即使雙休日也懶于回老家。爺爺便從鄉(xiāng)下趕來，送來自己種的蔬菜?？粗鵂敔斬E的身影，我的心弦總在微微觸動。恰逢曾祖父十周年忌日，回到家卻不見爺爺?shù)纳碛?。奶奶告訴我，爺爺又去田里了，雖然土地已被承包，可每日到田里似乎成了爺爺?shù)谋匦拚n?？吹阶谔锕∵叺臓敔敚盏哪且荒荒辉俅斡可闲念^?；氐嚼霞?，我有感而發(fā)，寫下此文，紀念逝去的童年，表達對爺爺?shù)膼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