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影符號學角度分《陽光燦爛的日子》

張月嬌

摘要：符號在影片制作中往往會適時運用，在推動影片劇情發展、展現影片主題時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文章擬從符號學的角度，來解讀影片《陽光燦爛的日子》其中的象征符號及其象征意義。

關鍵詞：電影符號學 象征符號 《陽光燦爛的日子》 姜文

符號學奠基人索緒爾從符號的語音形象和符號的意義概念兩個角度將符號分為所指和能指兩個互不所屬的部分。“能指喚起所指，特定的能指和所指具有一定的意指關系，一旦建立，便具有相對穩定性，并且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皮爾斯認為“一個符號，或者說象征是某人用來從某一方面或關系上代表著某物的某種東西。”盡管二人在闡述符號時存在顯著的區別（索緒爾更偏重符號的社會功能，皮爾斯則更側重符號的邏輯功能），但二人對于符號學的論述在我們分析電影、解碼電影過程中發揮著重要的理論指導作用。

電影，作為大眾傳媒中的重要一環，在制作過程中經常使用符號特別是象征符號。基于此，用符號學來解讀影片的外在表征和內在意義就顯得十分重要。誕生于20世紀60年代中期的電影符號學，就是一門把電影作為一種特殊符號系統和表意現象進行研究的一個學科。

可以說，電影的制作就是一種符號化的解碼過程，通過這個過程我們可以更為清楚地了解電影創作者在創作影片時的用意何在。

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是姜文導演的第一部電影作品。1990年前后在他謀求從一名演員向一名導演進行轉型時，四處尋找好的小說籌備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作家王朔將自己帶有回憶性質的半自傳體小說《動物兇猛》交給了姜文。而姜文最終決定將其改編成電影并親自擔任編劇，完成了這部他最為人們稱贊的作品。對影片《陽光燦爛的日子》進行符號學分析，對于電影符號學的研究與運用具有重要的借鑒作用。

一、《陽光燦爛的日子》劇情梗概

影片《陽光燦爛的日子》斬獲頗豐，男主角馬小軍的扮演者夏雨斬獲第51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沃爾皮杯最佳男演員獎和第7屆新加坡國際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獎，導演姜文獲第51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金獅獎提名。在第33屆臺灣電影金馬獎上，它更是一舉拿下了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攝影、最佳改編劇本、最佳音效、最佳女主角、最佳剪輯獎。

《陽光燦爛的日子》是由姜文導演和編劇，夏雨、耿樂、寧靜、陶虹等領銜主演的一部青春題材影片。影片講述的是文化大革命時期，一群大院孩子的扯淡的，牛逼的，無聊的，又帶有些許暴力、激情以及憂傷的青春時光。70年代初的北京，大人們忙著“鬧革命”，學校停課，某軍隊大院里一幫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們整日沉溺于打架，鬧事，夏雨扮演的馬小軍就是其中之一。他有一個嗜好是用萬能鑰匙偷開別人家的鎖，經常趁白天大部分家中無人的時候，開鎖溜進別人家中，玩夠了再走，并自鳴得意地告訴別人沒有他打不開的鎖，而且他也從沒被人發現過。

一天，馬小軍又進了一戶人家，看到一張女孩子的泳裝照片。他立刻被這個笑容燦爛、渾身透著青春朝氣的不知名的女孩所吸引。通過院里小孩們的“頭兒”劉憶苦，馬小軍竟然認識了他在照片上所看到的女孩米蘭。比照片上還要好看的米蘭立刻成為馬小軍的夢中情人，可米蘭根本不拿他當大孩子看，而是喜歡劉憶苦。

馬小軍氣得找茬兒跟劉憶苦打了一架。馬小軍的父親對他成天與別人混在一起玩鬧非常生氣，罵小軍不好好學習，并狠狠打了他一頓，但父母們并沒有時間認真管他們，孩子們仍然繼續混在一起。就這樣，在那個特殊的時期，孩子們在混沌中長大了。

二、《陽光燦爛的日子》的標志符號

這部影片中，特殊的年代和青春里爆棚的荷爾蒙，夢境與現實之間錯綜復雜的交叉，少年對于性與愛的懵懂概念交織在整部影片中，“能指”背后的象征意義，使得觀眾在觀看這部影片后陷入巨大的想象空間中，給人意猶未盡之感。下面我們將注意探討影片中出現的象征符號。

1.影片名稱符號

題目往往是篇文章的文眼。影片《陽光燦爛的日子》改編自王朔的小說《動物兇猛》。從小說的題目可以看出王朔在自己的這本半自傳體小說中不僅僅想要表現出青春年少時在炎熱夏季留存的美好回憶，更多的是出于青春期的年輕人內心的躁動、對于“性”的不知所措和渴望。“性”是人固有的自然屬性所誘導出的行為，因而《動物兇猛》更能表現出王朔希望傳達出的主題。

而改編成《陽光燦爛的日子》，更多的是導演姜文出于對原著主題的偏重，他更希望透過鏡頭向人們展示出那段陽光燦爛的日子。對于那段美好、純真的時光，甚至那些有著極強的個人主義和英雄主義的情節，他都飽含著一種留戀又惆悵的情懷。他對少年們旺盛的生命力進行贊美。大面積的過曝鏡頭讓銀幕上充斥著陽光的味道，增添的溫情元素將伙伴們在陽光下的曝露和消遣的節奏拉得愈發漫長。

影片的英文名稱是“In the Heat of the Sun”，直譯為“在炎熱的太陽下”，這與片中男主角馬小軍在溜門撬鎖后偶然發現米蘭照片卻尋真人不得時，在屋頂上“像只熱鐵皮上的貓”一樣跑來跑去、滿頭大汗時的焦躁不安和惶恐相呼應。

另外，影片中活力四射的青春少年們，就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荷爾蒙爆棚。在特殊的時代背景下，無處安放的青春就這樣奏成了一曲動聽卻又有些小哀傷的歌。北京電影學院教授蘇牧曾對該片進行了全景式的解讀，在其《太陽少年》一書中說：“用激情（不是人物或故事）來支撐一部電影是一種冒險，甚至是一種瘋狂。它往往因為激情的松懈或欠缺使部一部‘詩電影、‘激情電影或者中途夭折，或者功虧一簣。”幸運的是，影片并未“中途夭折”或“功虧一簣”，全片中洋溢的燦爛陽光就是符號化的青春寫照。

2.影片人物符號

首先，馬小軍是敘述的主要人物。他的命運構成了影片的基本情節，也體現了劇作的深度。影片在姜文富有磁性的聲音中開場——“北京，變得這么快。20年的功夫她已經成為了一個現代化的城市。我幾乎從中找不到任何記憶里的東西。事實上，這種變化已經破壞了我的記憶，使我分不清幻覺和真實。我的故事總是發生在夏天，炎熱的氣候使人們裸露的更多，也更難掩飾心中的欲望。那時候，好像永遠是夏天，太陽總是有空出來伴隨著我們，陽光充足，太亮，使得眼前一陣陣發黑。”馬小軍的故事就這樣在我們面前慢慢展開。馬小軍是一個性格非常復雜的人物，青澀與迷亂相交織是影片最著力體現的部分。他為了在米蘭面前表現自己，抒發自己：“我想飛，我想飛上天空……想飛上列寧格勒。”緊接著，他不顧他人勸阻，從高高的煙囪上跳下來，用一種孩子氣的方式來吸引米蘭的關注。

馬小軍的理想主義和英雄主義情結在作品中彰顯，他借影片的開場白說道：“我最大的幻想便是中蘇開戰，因為我堅信在新的一場世界大戰中，我軍的鐵拳定會把蘇美兩軍的戰爭機器砸得粉碎。一位舉世矚目的戰爭英雄將就此誕生。”

此后，影片中出現的馬小軍一人在家時偷帶父親肩帶、軍帽及勛章時，這種帶有強烈個人色彩的英雄主義情結突顯。然而在他的骨子里，還有一種抹不去的怯懦。在警察局被訓哭鼻子只是一個縮影，相聚在“老莫”，心中“女神”被好哥們“搶走”卻無力抗爭只得在心中幻想打斗的場景。而當馬小軍終于鼓起了勇氣向米蘭表白時，米蘭問他：“你剛才說什么？”，馬小軍慫了，“我喜歡你”變成了“我車掉溝里了”。觀眾們看到這里會心一笑，這個性格多樣的男孩子，其實恰是很多人的青春縮影。

其次是米蘭。影片中她被塑造成為馬小軍的“夢中情人”。馬小軍溜門撬鎖時無意發現的米蘭照片，畫中的她身著泳衣，美麗性感，一下子就擊中了馬小軍的心。與其說米蘭開啟了馬小軍對青澀而美好的性的幻想，不如說米蘭成為了馬小軍心中對性的一個投射，一個精神符號。影片46分鐘時，她才戴著墨鏡，邁著輕快的步伐，出現在馬小軍的面前。她的活潑性感之中，又多了幾份神秘。這種神秘感來自馬小軍對她的暗戀，對她的各種可能的猜想。她在馬小軍的心里是純潔的“女神”，然而她粗壯的小腿和粗暴的換衣方式又令馬小軍不免失望，她和彪哥之間的糾葛讓馬小軍困惑不已。米蘭聰明，善解人意，對待馬小軍時也是真誠的。她同余北蓓之間的對比，是馬小軍心中理想與現實沖突的體現。余北蓓大膽放蕩，主動靠近且強吻馬小軍，米蘭則始終不冷不熱。余北蓓令他更加感受到現實，而米蘭則使他在精神上對其更加向往。

第三個不得不提的人物是古倫木。古倫木這個名字源于當年流行的革命樣板戲“奇襲白虎團”。古倫木整天歪斜著身子騎在一條大木棍上，當人向他叫一聲“古倫木”的時候，他就回答一句“歐巴”。可以說，在全片“正常”的人物中，古倫木是唯一一個“不正常”的人。除了在劉憶苦口中“古倫木被人欺負了，羊搞上去幫忙給劃了”，引起了馬小軍們和“六條”的幾個孩子打架之外，看似與主線劇情并無太大關系。然而必須注意的是，古倫木每次出現的時間節點都是在馬小軍們處于躁動不安的狀態時。導演試圖用這個騎著棍子的傻子來表現青春期荷爾蒙爆棚少年內心激烈的狀態。古倫木像是一個意念化的人物，是馬小軍們“陽光燦爛的日子”的見證。當人到中年的馬小軍們坐在雪白、加長的凱迪拉克轎車上，行駛在中國最著名的長安大道上時，“風采依舊”、穿著時髦卻仍舊騎著一根棍子的古倫木再次出現。在馬小軍們叫“古倫木”時，他卻回應了一句“傻B！”這聲“傻B”帶著些許自嘲的意味，也是對如今物質豐富然精神匱乏，行尸走肉般的馬小軍們的輕蔑和痛罵。傻子說誰是傻B？或許我們都是。

三、結語

《陽光燦爛的日子》這部影片中運用了大量的象征符號，符號學原理在很多地方得到展現。影片中馬小軍們自找樂子，起哄，打架，鬧事，拍婆子……所有釋放爆棚荷爾蒙的方式都離不開欲望的發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陽光燦爛的日子》是一部純粹講述欲望的影片。影片的背景即便是設置在了20世紀70年代的北京，片中馬小軍們的青春仍然恣意生長，已逝的青春中那些懵懂、執著和真誠的情感卻如同不落的太陽，永遠散發著溫暖與光澤。影片斬獲的諸多獎項、公映后觀眾的反響及國內外影評人的評價，都證明了本片對于符號學的應用是十分成功的。恰恰是符號學的應用，使得影片層次更加突出、分明，在觀影人心中留下了久久難以忘懷的細節，引起了觀影人情感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