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存在與力量

“吃過了飯，地里沒活，黑亮爹就又開始鑿石頭了。天熱光著了上身，脊背上有兩排拔火罐留下的黑坨。一塊半人高的石頭在半晌午時開始生出一個女人頭，接著露出脖子，露出肩，只差著要從石頭里完全走出來?！薄稑O花》中黑亮爹有石匠的手藝，閑時用石頭做女人像，圪梁村的人口越來越少，光棍卻越來越多，村里各個村道口，加上光棍們的家院里的，石頭女人已經有幾十個了。

這貧窮困頓的山村對女人存在的渴望，對完善家庭、傳宗接代、興旺家業的渴望，是擺在門面上的不加掩飾，像西北瘠薄的山風刮過突兀的荒涼山卯，像磅礴大雨不留情面地沖刷黃土高原上本就脆弱的薄薄植被。不必反問“娶個媳婦就這么重要？”看圪梁村光棍家中裝裱上墻的極花、看他們傾全家之財力拐賣女孩做媳婦的決心…我沉思一個女性角色的存在對于家庭生活的重要性。

首先，現代的男女相處模式很豐富。感情性別和實際的生理性別在很多時候是不對等的這種認識也在被廣泛的接受。作家編劇家六六常年關注女性角色的發展和塑造，她的微博中曾講過一個觀點，大致是戀愛生活和家庭生活往往是容易失去性別概念的，也許男人情至深處也常常愿意撒嬌，也許女性不由自主會做比較強勢的一方。該被常規認作英雄擔當的男性在兩性關系中不一定是英雄擔當的角色，要承認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果敢勇猛的，是油田勝嬌柔脆弱的男性的。以現在年輕一代對男女關系的認識和接受能力來講，傳統的男女互補概念顯得很狹隘。人們都講，剛剛逝去的楊絳先生是去和“他們仨”團聚了。錢鐘書和楊絳的互補模式就很有趣。楊絳在書中寫到，在她孕期住院期間，錢鐘書先生一個人過日子，打翻了墨水瓶、不小心把臺燈砸了、或是把門軸弄壞了，這樣的事情總是讓錢老苦著臉來“匯報”，因為他生活中總顯得有一些笨拙，而楊絳會講“不要緊，我會修”，回寓后真的全部修好。而回寓后，錢鐘書燉了雞湯，還剝了碧綠的嫩蠶豆瓣煮在湯里，盛在碗中，端給楊絳吃。錢家的人若知道他們的“大阿官”能這般伺候產婦該有多驚奇呢？楊絳演繹了一個在家庭中文武雙全的角色，也同時令人正視在一個家庭的成長中，女性的角色絕不僅僅是男性的附屬、幫廚、所謂背后的女人。兩個人有平等的關系、摒棄性別的概念、有深深理解對方的程度，才能達到最佳的相互付出、支持和鼓勵。

不僅是男女關系，在有小孩的家庭中，女性擔當著有更重要的角色。曾有朋友告訴我，她對母親有“勤勞、愛家、愛干凈、與人為善、大方”等天下所有母親應有的褒獎之辭，但也講到一件事情讓她深深地無法釋懷。她小的時候家里很窮，父親一人工作，家中有五口人等著吃飯。曾在一次隨媽媽去集市的時候，她親眼看見母親在廚具小攤位前挑挑揀揀，“順”走了一根勺子。眼看著那根勺子溜進了母親的袖口，她講自己雖然當時還不懂事卻感覺很驚慌，很快把眼光挪開了。等到多年以后的現在，她認為自己對偷盜行為有著莫名地深深憎恨，遇見賣小玩意的攤販也從來不愿多講價。也許是后知后覺追趕而來的羞恥心作祟，也許是替媽媽的行為感到難堪。但她始終認為，母親在小孩成長中，是真善美意識傳達的第一個老師。維新改良派的梁啟超常將“把情感教育放在第一位”掛于嘴邊，而他也特別關注師范、女學、幼學三類學校的建設。他認為女學不興為害亦甚大：女子不學則無從謀業，只能代養于南子，不但沒有地位而且勞累男子；女子不學則昧于常理，常致家庭不睦；女子不學則不能自行胎教，亦無能力對孩子進行啟蒙教育。在梁啟超眼中，男女于學問上知識各有所長而無軒輊之分，所以興辦女子學校不但必行而且可行。雖是強調女性教育，但女性教育的優點卻紛紛落向女性生活、個人發展、家庭建設等層面，可見女性于家庭必須認識到自身的主體性。

有人講，《極花》中圪梁村對女人的渴望，無非是一種封建的對于“傳宗接代”想法的固執追求。在黑亮娘死后，黑亮爹逢人就說得趕緊給黑亮尋個媳婦，不然像他弟一樣一輩子無后可就完蛋了?？稍诤芏嗉毠澲校覀円材艿弥透惺艿揭粋€貧困的落后家庭對于女性家庭力量的看重。比如，黑亮家從前的日子也是圪梁村中不錯的，但“他娘一死，家里沒了女人，這個家才敗下來。”而在黑亮和猴子、有成、光頭“密謀”要去綁其他女孩做媳婦，被胡蝶知道以后，胡蝶并沒有因為自己的遭遇而順從黑亮“給你也找個伴”的安撫之辭，而是極力反對說服了黑亮“背叛”了曾經幫他的兄弟們，遠遠地避免了多做一件壞事。女性于屹梁村，不僅是生兒育女的工具，是兔子有娘叫的喜悅，是和睦家庭的奔頭，是家氣興盛的愿景，是逢年過節窯洞門窗上紅色剪紙帶來的勃勃喜慶。拋開拐賣婦女的屹梁村，萬千家庭的女性角色，都是使家庭和美的第一把交椅，是家庭育化真善美的第一位老師。

美學家王統照的美育思想核心內容是宣揚愛與美，并以此教育拯救人生和社會。而其中主要內容是兩性美、母性美、童心美和藝術美。他認為只有女性能保持優美的特質，有著突出母性美、女性美的審美觀。小說《微笑》中，一個青年小偷因為盜竊被送入了監獄，當感人生絕望的時候，他無意間得到了一個女犯的微笑，于是這個青年被廣博的慈善微笑所感化，終于徹悟了人生，刑滿釋放后，成了一名自食其力的工人。小說《醉后》，一個安詳溫和的母親，打動了一個迷惘的墜在深潭中可憐人的心。主人公借酒醉宣泄心中不平，然而，他從母親“憂慮惠愛的眼光”注視中，獲得了慰藉，是他覺得“那是美好的世界所在的地方?！薄冻了肌分?，韓叔云的畫室，由于愛與美的化身的瓊逸女士的光臨，頓時四壁生輝，春意融融。不但整個畫室充滿了和靜、深沉而安逸的空氣，充滿了藝術的意味和自然幽靜的香氣，連窗外映射著日光彩虹的鴿群，也鳴叫得如同發揮了自然地美惠一樣。在王統照的筆下，女性美與其他美結合在一起，就足以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動人心魄的教化力量。

歌頌女性之美是經久不衰的話題，一方面的原因是因為女性這樣在表征上通常表現為柔弱性角色的群體，在極多事件中都表現出強大的力量去向，無論是對孩子的愛（地震中保持護童姿勢被掩埋的母親），還是對苦難生活的承受力（悲慘世界芳丁），亦或是對丈夫的的包容、感性卻頑強的一年；另一方面自獵捕獲食和農耕文明形成以來，女性依舊以強大的包容化育的能力參與這人類的發展、文明的進步。也正因為如此，在遇到生理力量薄弱的女星群體遭遇拐賣這樣的話題時，我們才會更加悲憤。胡蝶的妥協和適應是偉大女性的本能驅使了一部分、是無奈現實的囚禁改變了一部分、是城市和社會反應沒有照顧好她逼迫了一部分...甚至還有胡蝶的家人。

我想起黑亮說“等你有了孩子，真正做了村里的女人，就舍不得走了”，我想起胡蝶逃離弟弟嫌棄的爭吵，逃離“把你嫁的遠遠的就沒有人知道這個事了”的苦難的相親，踏上火車，踏上回屹梁村那磨折的遠路...這個社會需要女性的力量，但卻沒有給予女性足夠的自由。

不過我還是認為，女性主體性地位的提高是必然的趨勢，這不僅是女性的精神生活需要，更是人類對生活發展的“調和”。人類世界對于精神世界越是追求，女性的知、意、情三方面的能力越是得到培養、重視、提高，整個社會的科學研究、道德修養、文學藝術創造才都能得到健康的、充分的發展，以此去引導人們追求真善美的理想。

作者簡介

辛丹怡 女。1993年 漢族 籍貫：陜西省西安市 研究方向：當代審美文化與文化傳播及營銷。工作單位：西安電子科技大學 人文學院。

（作者單位：西安電子科技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