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的用心良苦，造就中國溫室蜜桔第一人

文|圖/清 揚

12年的用心良苦，造就中國溫室蜜桔第一人

文|圖/清 揚

【導讀】 中國最早熟的柑桔產區在云南，成熟期最早也在8月上中旬，但果實品質遠無法與中晚熟柑桔相比。浙江省象山青果水果專業合作社負責人鄭明土利用從日本學回來的溫室促早栽培技術，經過12年的反復實踐，終于將我國柑桔成熟期提早到6月底7月初，而且果實品質大幅提高，可溶性固形物含量達12%～14%。

7月6日，浙江省象山縣柑桔產業聯盟秘書長楊榮曦給我發了條微信，說要給我寄一箱桔子嘗嘗。

我的內心其實是拒絕的。在這個桃、梨、葡萄、西瓜滿大街的季節，桔子早就提不起我的興致。只是盛情難卻，也就默默地回復了快遞地址。

第二天一早，桔子就寄到了。

一個扁扁的盒子，很整齊的排列著20個大小一致、黃中略帶青的桔子。讓同事一同品嘗，都覺得不錯：皮薄，化渣性好，甜中帶酸。經儀器檢測，可溶性固形物含量多在12%～14%之間。

楊榮曦在微信那頭問：“覺得怎么樣？”

“在這個季節能嘗到這樣的桔子是一種幸福！”我回復。

幾天后，我就在楊榮曦的陪同下，來到能產出“夏日蜜桔”的象山青果水果專業合作社的生產基地。

基地面積不大，100畝 （6.67hm2），其中有70畝（4.67hm2）的溫室大棚。大部分的大棚是沒有覆蓋薄膜的，“敞開式”種植，只有進門那塊占地6畝（0.40hm2）的溫室大棚是覆膜的。

楊榮曦寄給我的“夏日蜜桔”就產自這個大棚。

溫室大棚內的柑桔種植與尋常見到的大有不同。連棟大棚中的每一個單棟棚寬度為4.5m，設一畦一溝，畦面高出溝面約0.4m。畦

2017年6月28日象山青果水果專業合作社大棚內成熟待采的“上野”溫州蜜柑地址：浙江省象山縣大徐鎮騎龍塘，聯系人：鄭明土，電話：13065857308寬4m，種2行，株距2.2m。畦面上鋪著“波光粼粼”的反光膜。溝寬和溝深均為0.5m，暗溝設置，溝面鋪有水泥預制板，既是排水溝，又是操作道。

象山青果水果專業合作社溫室大棚外景

大棚畦面鋪設的反光膜

大棚排水溝里鋪設的熱水管和回流管

大棚的上端又掛著許多類似空調 （風機盤管機組）和排風扇（環流風機）的東西，還有控制開關和全景攝像頭。看上去很高大上的樣子。

桔子產量很高。尚未采摘的樹體上掛滿了橙綠相間的果實，若不是用密集的尼龍繩吊著，怕是整株桔樹都會被壓趴在地上。

合作社負責人鄭明土介紹：“今年是（2016年）12月17日開始加溫，一直加溫到5月8日。6月26日開始采收，7月1日進入采收盛期。銷售價格分兩種，著色好的果子50元一斤，半青不黃的30元一斤。”

“敢情前幾天寄給我的桔子是10元一個？”我心中暗自念叨。看來象山這地方“土豪”不少，不光能把“紅美人”賣到30元一斤，還能把“尋常”桔子賣到50元一斤。

“消費群體是哪些？”我一般都先關注市場，沒市場的東西搞得再 “驚天動地”也是白搭。

“昨天有個朋友正在為送什么禮物而煩惱，當他吃到我這個桔子后，就說‘這個東西好哎！別人沒有的。’”鄭明土舉了個例子：“中國是人情社會，或者到丈母娘那里去一趟，或者遠方的親戚來了，好的東西總要送幾箱。我這個桔子還沒地方去找，新奇！”

“本來我以為30元一斤的銷量會比較大，但實際情況卻恰恰相反，人家一比，送人也不差這20元一斤，結果都要買50元一斤的。”鄭明土繼續向我介紹著。

除了禮品這個渠道外，鄭明土在象山縣城還有自己的銷售門店。“門店可以吸引一部分客戶群，但這個渠道買差的（果實）比較多。”

“還有一個渠道是來我這里參觀的人特別多，來訪者多多少少都要買幾箱嘗嘗味道的。”鄭明土的言語之中明顯透露著一種喜悅的情緒。

1993年，鄭明土作為第三批研修生被派往日本國的愛媛縣吉田町 （現已并入宇和島市）學習柑桔栽培技術。那年，他19歲。

大棚供熱系統之風機盤管機組

大棚供熱系統之環流風機

鄭明土和楊榮曦（右）在交流種植經驗

“剛去的時候，我簡直驚呆了！”鄭明土回憶起當年初次看到的情形：吉田町有著近千畝的溫室蜜桔，上市期從4月中下旬一直延續到10月份。鄭明土研修的‘中村與之郎’家里就有20畝（1.33hm2）的溫州蜜柑，全部都是溫室栽培。

回來積累幾年后，鄭明土于2000年跟象山縣林特中心合作搞了一個“泊戈洋”基地（浙江象山柑桔良種苗木擴繁基地），2005年開始做加溫試驗，用的品種是特早熟溫州蜜柑“上野”。

“當初以為這個事情很簡單的，燒燒火，提高溫度就可以了。結果第一年花也開出來了，桔子也結出來了，但直到8月中旬才成熟，顏色還是青的。”

“第二年想到要提早加溫，結出來的果子顏色是紅了，但糖度（可溶性固形物含量）只有7～8度，而且有些樹有花，有些樹沒花，花期延續了好幾個月……”

“第三年做了不同加溫時間的試驗，其中有一個處理好一點，糖度能達到10度左右。但那一年的梅雨季特別長，大棚內不能很好地控水。那時我想到了‘根域限制’，包括滲水溝也必須要建起來。”

在后來的試驗中，鄭明土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問題：斷電、熱風鍋爐漏煙、植株一氧化碳中毒……

2013年，楊榮曦帶著這些問題去日本咨詢愛媛縣的柑桔專家。日本的專家說，你們遇到的挫折太少了，你們只有一家在做，我們是幾百家同時在做，一年就可以發現很多問題，并進行解決和完善。

楊榮曦還提到了另外一個氣候方面的原因：“我們原來以為把日本溫室栽培的全套資料拿過來，依樣畫葫蘆就可以了，但實際弄下來發現差別還是挺大的。日本吉田町的海洋性氣候和我們還是有很大的不同。”

“對的！”鄭明土在新基地的建設中又一次“上了日本專家的當”。

在鄭明土準備建設新基地的時候，日本一訪華的柑桔專家向他推薦了“宮川”，因為“宮川”在日本是產量最高、品質最好、性能最穩定的一個早熟溫州蜜柑品種，而且也是日本溫室蜜桔的一個主栽品種。

2011年，鄭明土在騎龍塘新基地的溫室大棚中種了三分之二面積的“宮川”，還有三分之一的面積沿用了原來的“上野”。

結果，溫室里投產后的“宮川”要么成熟期太晚，要么裂果嚴重，要么花期不齊，沒有一年成功的。

“是我恰恰忽視了氣候的差異。”鄭明土分析，日本吉田町6—7月最高氣溫不超過30℃，8月份最高氣溫33℃，而我們6月底7月初最高氣溫一下子就會升到35～36℃，在晴天，大棚里的溫度還會超過40℃。而40℃是柑桔植株已經不能承受的溫度，根本不可能生產出高品質的果實。

“而且‘上野’從加溫到成熟只需要200天，‘宮川’則需要230～240天。所以我認為在象山搞溫室栽培還是‘上野’這個品種比較合適。”

供熱系統之常壓熱水鍋爐

排風系統之負壓風機

排風系統之齒輪齒條驅動頂開窗系統

2010年建園、2014年開始加溫的新基地全部實行限根栽培、雙膜覆蓋。原來的熱風加熱系統也換成更溫和、更安全的熱水加熱系統，還有國內獨有的齒輪齒條驅動頂開窗系統，以及各種智能化自動控制設備。

“每畝（667m2）的投資高達20萬元。”鄭明土向我羅列了建園成本：“其中，大棚骨架7萬元，棚內加溫系統（10臺風機盤管機組）3萬元，排風系統（負壓風機）1萬元，加溫爐（常壓熱水鍋爐）4萬元，環流風機加溫度預警系統1萬元，電源系統（變壓器、發電機）1萬元，培育費 （包括排水溝、根域限制）3萬元。 ”

盡管“鳥槍換炮”，鄭明土依然遇到問題。2015年的“上野”（12月1日開始加溫）只有10%的植株正常結果，6月20日全部轉色，可溶性固形物含量也能達到13%左右；50%的植株顆粒無收，全部長梢；還有40%的植株所結果實零零星星、半青不黃，花期不一致，成熟期也不一致。

鄭明土開始注意到：想要把溫室蜜桔做成功，必須要找到適合當地實際情況的“平衡點”。

但是，2016年鄭明土依然沒有找到這個“平衡點”。

“這一年失敗得很慘。”因為自以為找到了平衡點，鄭明土把所有可以加溫的溫室都進行了加溫。而溫室蜜桔每畝（667m2）的直接成本高達7萬元，包括5萬元的能源費、1萬元的田間管理成本和1萬元的薄膜、燒鍋爐的人工費和設備維修費。

“采收后修剪，12天萌芽，從萌芽到停梢需要45天，停梢以后需要經歷70～80天的時間完成花芽分化，這樣加起來起碼需要120天時間。”鄭明土總能在失敗中總結經驗。

今年，鄭明土把“上野”的加溫時間設定在2016年12月17日，從修剪到開始加溫150天，從加溫到開始采果是190天。

“6畝（0.40hm2）地，5萬斤產量，按30元一斤的價格保守估算是150萬，平均畝產值25萬。”鄭明土預估了今年溫室蜜桔的效益。

“按照這樣的計算，第一年投產就可以收回成本了。”見鄭明土有些遲疑，我笑著又補充了一句：“按理論上計算。”

“對對，理論上是可以收回成本的，但實際上很難。”鄭明土答道。

工人正在采收溫室蜜桔

工人們正在對采收后的溫室蜜桔分級

準備裝箱的“桔之舟”牌溫室蜜桔

“那你覺得溫室蜜桔的關鍵技術在哪里？”我開始問鄭明土還比較敏感的核心技術問題。

“關鍵是成花。還有一個平衡點。”

鄭明土沒有說出具體的平衡點是什么，但我分析應該是品質、熟期和產量之間的平衡點。如果加溫時間過晚，果實成熟期進入高溫季節，品質差；如果加溫時間過早，則花芽分化尚未完成，產量低。

所以，加溫時間是關鍵。

“那你找到平衡點了嗎？”由于每年的氣候情況都會有所不同，我覺得這個“平衡點”的確定還是挺有難度的。

“我有把握。”鄭明土的回答非常肯定。除了經驗的積累，鄭明土會用光照培養箱來檢測花芽分化的進程。

“那你覺得是成功了嗎？”從2005年開始搞溫室蜜桔算起，鄭明土已經經歷了12年的風風雨雨。

“初步成功吧！”鄭明土說，按照日本的要求，溫室蜜桔的產量是露地的2倍，可以做到連年畝產一萬斤。當時日本露地柑桔的要求是可溶性固形物含量在12%以上，可滴定酸含量在0.8%以下；但是溫室蜜桔要求是可溶性固形物含量在14%以上，可滴定酸含量在0.7%以下，個個橙紅，優質果率在90%以上。

“這是我的終極目標。大家一吃，會說‘這個好吃！太好吃了’”鄭明土解釋道：“所以，我只能說是初步成功，市場也可以接受了。”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現在的水平還不如日本當年的水平。”

“差遠了！”鄭明土毫不諱言。

“我看過日本的一份資料，上面寫著溫室蜜桔噴藥前要先敬個禮，然后恭恭敬敬地噴藥。”鄭明土說，這要求我們要有敬業精神，做事不能馬虎，要一絲不茍。“這是溫室蜜桔成敗的關鍵。”

同期成熟的溫室“紅美人”

楊榮曦說：“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匠心’精神。”

【編后】 由于生長時間短，早熟柑桔品質常常較差，給人的印象總是酸酸的，而且，露地栽培的柑桔在我國至少也要等到8月中旬才能“可食”。如今，通過加溫栽培，6月底就可以吃到新鮮上市的溫州蜜柑了，而且品質并不亞于全國絕大多數產區正常成熟的中晚熟柑桔果實：果汁甜中微酸，果肉細嫩化渣。雖然，這不是編者嘗過的“最好吃的柑桔”，但至少也是柑桔中的上品。據介紹，同期成熟的還有這幾年在業界十分紅火的“紅美人”，其品質如何更令人期待！“加溫促早栽培”不是一個新概念，但對于我國柑桔生產者來講，應還是一項“新”技術：因為提了幾十年，實際生產中成功的，鄭明土還算第一例。在消費者市場高度分化的情況下，通過高投入生產高技術含量的“溫室柑桔”，滿足一些高收入人群追“新”獵“奇”需求，豐富市場供應，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責任編輯：張 放

王濤，筆名“清揚”，男，浙江溫嶺人，農業創作人，2014年12月創辦“花果飄香”微信公眾號（ID：qyyygzs2014）。個人微信：wlswt2014；E-mail：cnxdn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