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致知與老馬識途︱︱︱第十一次玉帛之路︵隴東陜北道︶文化考察活動隴東學院座談會發言摘錄
時間:2017年5月8日
地點:甘肅省慶陽市隴東學院
主持人:馮玉雷《絲綢之路》雜志社社長、總編,作家
參會人員:(按發言順序排名)
許爾忠隴東學院副校長,教授
葉舒憲上海交通大學致遠講席教授,中國文學人類學研究會會長
張天恩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
易華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所研究員
亢兆寧中國甘肅網副總編輯
徐治堂隴東學院文學院院長,教授
馬嘯隴東學院歷史與地理學院院長,教授
齊社祥隴東方言與民俗文化研究所副所長,教授
劉治立隴東學院歷史與地理學院副院長,教授
閆彥宗隴東學院黨委宣傳部、統戰部部長,教授
劉金郎隴東學院科技處處長,教授
張多勇隴東學院歷史與地理學院教授,隴東學院政法學院黨總支書記
徐旭霞甘肅省慶陽市文廣局副調研員
秦望龍甘肅省慶陽市西峰區宣傳部副部長
張弛甘肅省慶陽市博物館館長
方寶平甘肅省慶陽市西峰區博物館館長
張燁甘肅省慶陽市西峰區外宣辦副主任
徐克瑜隴東學院隴東方言與民俗文化研究所副所長,教授
戴曉剛隴東學院歷史與地理學院教授,慶陽市政協委員
軍政中國文學人類學研究會甘肅分會副秘書長,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
張文良中國甘肅網記者

玉帛之路文化考察活動是一項浩瀚的人類歷史文化研究工程,具有極其深遠的歷史意義和重要的現實意義。考察研究過程、取得的豐碩成果和執著的探索精神令人震撼,開啟了認識西玉東輸歷史開端與河西走廊地區史前文化密切相關的史學研究。我長期通過不同的方式與組織者馮玉雷先生當面交流,特別關注考察活動,有三個方面的感受尤為強烈:
一是執著的探索精神。2014年6月以來,各位專家先后組織、參與了11次考察活動,在地域上以中國綠洲絲綢之路、草原絲綢之路、南方絲綢之路、海上絲綢之路的地理、歷史、文化、宗教為主要考察研究對象,采用以實地調查為主的探索工作和四重證據法,多角度挖掘玉文化的起源、演進路徑、玉料東傳與琢玉技術的西傳的關系等,進一步拓展延伸和豐富了絲綢之路的內涵,重新定義了玉石信仰與玉帛之路之間的聯系,開辟了歷史文化考古研究的新領域和新視野。
二是專家的學者情懷。三年來,各位專家11次組團考察,足跡遍布八個省、市、自治區,采用靈活多樣的考證研究方法,從高雅的書案走進廣袤的田間,從高端學者轉身為發掘玉帛歷史的文化人,致力于華夏文明、玉石文化以及絲綢之路方面的研究,共同研究、挖掘、弘揚玉石之路、絲綢之路的深刻文化內涵。各位專家從散落民間的破碎瓦礫中、從歷史遺跡中、從神話傳說中,探尋整理并試圖還原歷史原貌,他們東奔西走,翻山越嶺,風餐露宿,孜孜追求,揭示中國歷史厚重的玉文化在中西交流中的價值、地位,從學術角度發掘整理,從各自的獨特視覺,探尋客省莊二期文化、常山下層文化、石峁文化之間的聯系,探尋各種文化之間的脈絡與紐帶,追尋輸玉之路,使我們對博大精深的中國歷史文化肅然起敬。
三是釋放的學術光芒。玉帛之路文化考察是一項歷史文化發掘與探尋的辛苦之旅,各位專家肩負對歷史高度負責的學術責任,采用先進的理念,科學的方法,堅守自己的理想追求,探尋深藏在祖國大地的各類文化元素,或存于博物館,或散落于遺址,或隱藏于民間,或遍布廣闊的山野,或記載于史料文庫,各位專家獨到的見解、深邃的眼光,全面探尋發掘文化事象背后所蘊含的學術價值。在艱辛的考察中,有各行業專家的引領,有當地文化人的參與支持,每次都有新發現,每年都有新突破,所到之處都有新成果,使玉帛之路文化考察真正把蘊藏在中國大地上的豐富歷史文化用新型媒體傳播、分享,使我們真正感受到玉帛文化的學術價值和釋放的璀璨學術光芒。

2017年5月8日,第十一次玉帛之路文化考察活動即將在隴東學院落下帷幕。我作為11次考察活動的主要發起策劃人,向在座的新老朋友匯報這次考察的學術收獲,并連帶介紹系列考察活動的初衷與學術追求。
第一,學術高起點與理論創新目標。
11次考察的起因,是因為2012年結項的中國社科院重大項目“中華文明探源的神話學研究”預定的未來研究方向:從時間和空間上求證華夏文明的資源依賴現象:在商周以后是銅資源加玉石資源,在商周以前只有一種神圣資源——玉石。國人都知道,最好的玉石來自新疆和田,自古就有一個“西玉東輸”的持續運動,一直到今天也沒有中斷,形成一種非常深厚的傳統。2015年的第四次和第五次考察,我們聚焦到新發現的甘肅馬銜山玉礦與馬鬃山玉礦,針對“玉出昆崗”的歷史成見,提出“玉出二馬崗”的新觀點,這是對西玉東輸研究的一次突破和細化。玉料產地的多元化,必然給運輸玉料的路線多元化認識帶來契機。我們的理論目標是創建中國版的文化理論,它至少要和馬克思主義理論創新的需求相一致,要能夠深度解釋中國之所以為中國的道理。簡化地說,可以聚焦到解釋一個字——“國”字的所以然。
自西學東漸以來,中國的人文社會科學是在移植引進、借鑒和模仿中艱難行進的,100多年來,我們的最大短板是沒有自己的理論系統,沒有自己的方法論,這就大大阻礙了學術發展和理論創新。文學人類學這一派在20年前就提出研究方法論創新的目標三重證據法(其宗旨是將文字記錄的文史哲知識與人類學在民間調研的地方性知識相結合), 2005年以來拓展為四重證據法。第四重證據專指非文字非語言的符號:文物和圖像。所以要應用和發展四重證據法,就必須學習考古學和博物學。尤其是學習比甲骨文字還早幾千年的華夏文明獨有符號系統——玉禮器。文物所承載的歷史,大大超過漢字書寫的歷史。通過學習考古學和玉石鑒定知識,使我們能夠超越文字知識的遮蔽,看到中國文化大傳統的清晰存在,從大傳統新知識再認識小傳統,其效果如洞若觀火。這就是文學人類學一派的方法論和文化理論創新:大、小傳統論和神話觀念驅動論。這是對馬克思主義理論做出創新的一次重要嘗試。需要用中國文明作為一個研究案例,具體說明一個原理:玉石神話信仰如何驅動華夏文明,并鑄就華夏的核心價值。玉帛之路,是中國所以為中國的最重要的一條路。
第二,格物致知:四重證據法求證玄玉時代。

大體而言,我們前八次考察聚焦的西北史前文化是齊家文化,因為這是距今4000年的最發達的地域性玉文化,在時間與空間上和夏商周玉禮制度傳統最為接近。自2016年1月的第九次考察,我們在隴東鎮原縣看到距今4500年以上的常山下層文化用玉(即昨天在慶陽博物館看到鎮原縣大塬遺址出土的的兩件珍寶——蛇紋石玉器,在該館的標示中被誤為齊家文化玉器)。為什么常山下層文化的少量玉禮器以墨綠色蛇紋石玉料為主呢?2016年7月的第十次考察聚焦渭河道的西玉東輸作用,得出重要的新認識,那就是仰韶文化期的蛇紋石玉資源從甘肅武山沿著渭河向東傳播的軌跡。這就突破了對玉石之路4000年的舊認識,拓展到5000年以上的時間范圍。在此基礎上,我們設計第十一次考察的初衷,就包括甘肅、陜西兩省學界的有效合作,打通當代的地域界限。這次隴東陜北道考察,看到一批5000年前的文物。進入多個地方性的文物庫房中觀摩和辨識,可以說初步摸清了有關玄玉時代的的空間分布問題:渭河及其主要支流,涇河、馬蓮河、環江、蒲河、茹河、葫蘆河等等。還有甘陜交界處子午嶺東側的延河、洛河、無定河、禿尾河等等。玄玉時代是中原與西部玉文化的起源期,是第一個時代。飲水思源,查源知流,這個命題的學術意義是不言自明的。相關的正式論述,請參看《百色學院學報》2017年第1期刊登的《夏商周與黑白赤的顏色禮俗》等論文。
第三,老馬識途:從踐行中國道路到重建中國話語。
“玉帛之路”四個字,如今已經形成一種品牌效應,玉帛之路系列考察可以代表一種沒有先例的學術和文化事業。其特點之一是學術與傳媒結合,之二是學術內部的跨學科組合與互動,其所產生出來的積極效果,一定是一加一大于二的。需要大家去認真總結,并在日后繼續保持和發揚。
媒體是話語的溫床。中國人沒有自己的理論、沒有自己話語的時代應該結束了。必須有人去大膽突破舊的話語的牢籠。這次考察活動可以說超預期完成預定目標,考察的15天里高潮迭起,亮點頻出:第一個亮點是在出發當天的高陵楊官寨遺址考古工地,考察團集體目睹剛剛從5300年的沉睡中驚醒的仰韶文化蛇紋石玉器。第二個亮點是出發第二天在寧縣博物館,將一件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史前石斧,經過辨識和電光照射檢驗,建議正名為仰韶文化蛇紋石玉鉞。第三個亮點在陜北吳起縣樹洼遺址,體認龍山文化高等級社會的“標配”:山頂的祭天禮儀建筑和用玉制度(當地出土的龍山文化玉琮先存吳起縣文管所,這次未能見到,是一個遺憾)。第四個亮點在延安蘆山峁遺址考古現場和延安文管所庫房,再次領會龍山文化高等級社會的“標配”:山頂祭祀禮俗及其玉禮器,其用玉之優良,數量之多,均令人驚嘆。第五個亮點在甘泉博物館庫房和富縣博物館庫房,兩件大的仰韶文化蛇紋石玉禮器,或可從此得到正名。第六亮點在甘肅環縣青岡峽。在環縣,考察計劃內的收獲是實地體認被“絲路說”的外國倡導者們完全忽略的中國本土的戰略要道,其古今一致的延續性(這條路上目前正在修建銀川至西安的高鐵路線——銀西高鐵)。計劃外的收獲是在環縣秦長城遺址短暫采樣時,找到這里自仰韶文化早中期到清代的文化延續性線索,持續約6500年以上從未中斷,堪稱舉世罕見。相關的研究前景,召開幾次國際會議都不為過。環縣是陜甘寧邊區得以建立的一塊重要基石(1935年10月,毛澤東率領紅軍陜甘支隊長征途經環縣。1936年6月,彭德懷率西征紅軍解放曲子,隨后解放環縣,習仲勛任第一任縣委書記。同年11月,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最后一戰——山城堡戰役就在環江河谷的青岡峽一帶打響,紅軍由此結束長征,開啟國共聯合抗日的新局面),但至今還是國家級貧困縣。如何通過地方文化資源的再認識,讓環縣搭上“一帶一路”建設的新時代快車,希望本次考察團專家能夠貢獻獨到的智慧。第七個亮點是觀摩慶陽博物館展示的常山下層文化蛇紋石玉器原件,以及黃土大塬上南佐遺址仰韶文化大房子中心聚落的宏偉格局。
我在昨天凌晨4時起草的短文《青岡峽七問》,實際上有一點給今天總結會確定學術基調的意思。請讓我再次讀一下第七問,作為總結詞之結尾:
第七,路都是由人走出來的。中國的道路一定是中國古人走出來的。中國人幾千年走出來的最重要的路,被洋人在100多年前籠統地命名為“絲綢之路”。通過話語的控制力,流行的“絲路說”在何種程度上會遮蔽中國道路的真相?從昔日的風雪蕭關道,到今日修建中的銀西高鐵,伴隨著天塹變通途的歷史巨變,如何突破西方話語的遮蔽,有效地保存我們國族最珍貴的歷史文化記憶?2019年銀西高鐵開通運行以后,到西部來的大批旅行者中,會有多少人記住青岡峽一帶曾經是西玉東輸的重要通道呢?
在第十一次玉帛之路考察活動的半個月里,有一半時間是穿行在隴東地區的黃土臺塬,南起甘肅慶陽寧縣,北至環縣,在馬蓮河流域的大部分區縣留下了足跡,也震撼于這片地區豐富的文化遺存:
首先是仰韶文化遺存的分布。
原來認為仰韶文化早期——考古學上所說的半坡文化——的遺址一般分布在渭河的干流、支流的中下游,此次到渭河的三級支流馬蓮河的上游地區,每一個縣市博物館中半坡類文物非常多,說明半坡文化在渭河干流流域興起后很快發展到了這一地區,仰韶文化早期至晚期,這片土地上的人類活動一直比較密集。

其次是先周文化遺存的分布。
所到之處能聽到的是一個共同的傳說,那就是周人的祖先曾活動于此。偏南地區諸縣多有公劉的故事,偏北的地方則多關于不窋的傳言。這當然都不奇怪,因為古代的豳地包括著慶陽地區,歷史文獻有周先祖“公劉遷豳”說法,也說比公劉還早的先祖不窋在夏代末期“自竄于戎狄之間”。一般認為,這兩個說法的大體范圍包括陜西旬邑、彬縣、長武等縣和甘肅慶陽的諸區縣。
那么,這些地區有沒有與周先公活動相關的線索,更確切地說,有無考古材料支持呢?
過去所做的考古工作主要在陜西所屬的幾個縣內,彬縣斷涇、旬邑孫家和淳化的棗樹溝垴等遺址,確實發現了相當于商代中、晚期考古學遺存。我將之稱為“孫家型”先周文化,研究這一方面的學者基本贊同我的觀點。雖然還有以武功鄭家坡遺址為代表的“鄭家坡型”先周文化遺存,但孫家型至少也是先周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
慶陽地區因為沒有開展相應的考古和調查發掘,是不是有與先周有關的考古遺存一直是個懸念。目前被認識的先周文化遺存的年代基本在商代中期,都無法滿足居豳之初時間。能在傳說的北豳地區有所發現,實際上是學術界的一個期盼。我積極地參與這次考察活動,也是期望會有些許線索發現。前文中提到過寧縣的單耳罐是商代的陶器,又說慶城的侈沿分襠鬲可能與孫家型的陶鬲有關。其年代雖然不是很早,但畢竟可歸入先周文化遺存,并聯上了點兒姻。
今天在慶陽市的考察已是這次活動的最后一站,同樣看到了少量相關的陶器。所見的器物依然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單耳罐,確實與寧縣的非常相似;另一類是陶鬲,同樣與慶城、環縣所出的相近,此外還有慶城的折肩罐,除了肩上飾繩紋有點特殊外,其他方面都雷同于斷涇、鄭家坡等遺址所出的同類陶罐。
這些天,我不斷地想:這兩類陶器到底是一類文化遺存,還是兩群人的遺產?如果為前者,使用者是否就與周人有關?如果是后者,哪一類和周人相關,另一類的使用者又是什么人呢?要是都與周人無關,那又是誰留下來的這些東西?這些器物與慶陽地區所見的另一類商周時期的考古遺存——寺洼文化陶器的差別還是比較明顯,可以相信與其不會是同一類文化。
但這些陶器畢竟都是商代的遺物,盡管也早不到公劉、不窋的年代,但出在了古豳地的范圍,總會讓人浮想聯翩。
當然,空想不解決任何問題,最終的答案還是需要更多的線索,并有賴于將來的考古發現。但這些陶器的存在,還是讓我們對在慶陽地區探索周民族早期文化,有不少期待。周人先祖不窋、公劉的古老傳說,可能也不是空穴來風的杜撰。

費孝通先生是我們民族學與人類學的領袖人物,他發現玉崇拜是中華民族根本特色,提出了“玉魂國魄”概念。楊伯達先生倡導玉器、玉文化、玉學研究,劉國祥兄組織名家論玉,臺灣故宮博物院鄧淑蘋與香港中文大學鄧聰以玉器研究名聞天下。葉舒憲先生10余年來不自覺地繼承了費孝通先生的遺志,追蹤玉根國脈。如果費老地下有知,應該感到欣慰!
我與費孝通、楊伯達、劉國祥、鄧淑蘋、鄧聰等交流學習過,很榮幸前后九次參加玉帛之路文化考察活動,與葉舒憲先生砥礪切瑳,贊成“玉魂國魄”和“玉根國脈”概念。
我本人主要研究東西交流與華夏文明形成。玉器、玉崇拜、玉文化或玉教是東亞定居農業文化的象征。與玉帛同樣重要的是干戈:葉舒憲發現玉帛在5000年以前就率先統一了中國,我認為4000年左右啟用干戈才真正鞏固了東亞第一個王朝夏朝。
此次考察活動集中于隴東陜北地區,實際上是黃土高原長城地帶,也就是陜甘寧邊區。我以《走讀長城》為題寫了七篇考察筆記:開始將長城比作拉鏈,既可以分離游牧與農耕民族,亦可以結合游牧與農耕文化。慶陽是黃土高原農耕文化核心區,我們特意尋找了周人先祖文化。蘆山峁玉器橫空出世震驚世界,再訪之后初步認識玉帛古國蘆山峁。鬼方和羌與《山海經》中黃帝后裔狄戎有關,考古發掘與傳世文物和歷史記載表明,鬼方與羌人在中國上古史上起了關鍵作用,我分別撰寫了《鬼方何處》和《到處是羌》,認為他們是中國歷史文化另一半傳統的代表。匈奴是鬼方傳統繼承者,典型的游牧民族。統萬城是匈奴都城,也是大夏王都,《匈奴為何建夏都》作了簡要回答。黃土高原也是長城地帶,長城上的蕭關游移不定,《長城蕭關今安在》對此進行了探索:長城確是中國書脊,蕭關就是釘書針。
三人行必有我師!此次考察活動特別感謝《絲綢之路》雜志社總編馮玉雷和中國甘肅網副總編亢兆寧組織協調,考古學家張天恩和歷史地理學家張多勇指點,延安文物研究所張華和榆林文物管理研究所喬建軍慷慨幫助,以及中國甘肅網主編張振宇和陜西考古研究院馬明志兄幕后支持,因故未能同行十分遺憾!
傳斯年倡導《夷夏東西說》,李濟主張長城外面是故鄉。他們不幸終老臺灣,沒有機會到長城地帶或長城外進行考古發掘和調查研究。參加此次考察活動之前,我特此到宜賓李莊參觀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舊址,立志繼承他們的遺志,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結合長城內外闡明華夏文明的形成過程。東西交流與華夏文明是我的研究方向和主要課題,正在改寫先秦民族史或華夏文明形成史。
此次考察最震撼我的還是南佐遺址。在此我正式呼吁拯救南佐遺址。
三年前玉帛之路考察團經過武威,考察了建筑垃圾覆蓋的皇娘娘臺齊家文化遺址。我們呼吁救救皇娘娘臺,提出了具體建議。武威市政府接受并落實了建議:清除垃圾,召開了全國性齊家文化研討會,正在申報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打造考古遺址公園。
南佐遺址已是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有600余平方米大房址,舉世罕見,可類比紫禁城中的太和殿。雖然發掘了五次,但正式考古報告還沒有出版,保護規劃難以制定和落實。呼吁當地政府領導高度重視,通過省文物局與考古所、國家文物局協同努力,重新發掘研究南佐遺址,制訂切實可行的保護方案。
隴東陜北黃土高原是東西文化交流與南北文化匯合的核心地帶,是中國歷史地理樞杻。南佐遺址是樞紐區里中華文明形成期的核心遺址。
我們期待南佐遺址的真象早日清晰,南佐考古遺址公園早日建成。

在此次考察中,我所得可以概括為六個字:“感動”“感知”“感謝”。中國甘肅網作為甘肅省的門戶網站和對外宣傳窗口,改變了以往學術研究不為大眾所熟悉的舊況,通過新媒體全覆蓋,短短十幾天,玉帛之路相關話題閱讀量達到450多萬。玉帛之路文化考察已成為一大文化品牌,我們將繼續加以打造。
五年前,葉舒憲教授蒞臨隴東學院,就講授了“四重證據法”,以文學人類學的視野為我們的教學、科研提供了重要的借鑒意義。從2016年開始,我們文學院愈加重視學科建設,一方面,提升教師隊伍,引進人才;另一方面,注重科研,目前全院30多位教師都有項目申報研究,范仲淹研究、李夢陽研究、隴東方言研究成為我們的研究特色,也希望日后可以就此和諸位專家進行更多的學術交流。

第十一次玉帛之路考察是多學科的結合,學術的智慧靈光得以閃現,各位專家在考察期間的各種思想、觀點互相碰撞激發,通俗易懂的文字蘊含著深刻的學術內涵,其中提倡的文學人類學研究方法為遠古歷史的研究開辟了一個新的道路。

玉帛之路文化考察讓甘肅省華夏文明創新區的底氣更足了,在華夏文明尋根的過程中備受關注的是彩陶文化、青銅文化,隴東地區更多關注岐黃文化、先周文化、西王母文化、伏羲文化,而玉帛之路文化考察活動將玉文化加以突出,用物質上附著的觀念形態串起了幾千年的文明史,為學術研究提供了一個全新的思路。


首先,眾所周知,夏代尚黑,商代尚白,周代尚紅,原來一直以服飾顏色來說明,葉老師此次從玉以及禮器的角度來詮釋,非常新穎,并且有說服力,齊家文化之前是“玄玉”,商代是“白玉”,從信仰的角度解讀了夏、商、周的文化。
其次,唐朝“安史之亂”后,絲綢之路幾條通道被阻斷,從慶州到靈州的道路成為絲綢之路非常重要的一條通道。原來談起絲綢之路,隴東地區都被忽略了,此次隴東陜北道的考察實際上補上了這一缺環斷檔,將陜西與河西走廊接續起來了。
再次,“絲綢之路”之說仍然是有一定局限的,“玉帛之路”內涵較之前者更加豐富,也更能體現出中國人對這個問題的認識。

葉舒憲教授對“玉帛之路”的完整闡釋,說明了“玉帛之路”相比較“絲綢之路”,更能體現出中國的文化自信。此次考察團來到慶陽,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收獲,通過與各位專家的交流,我們重新認識了慶陽的歷史文化,也對之后開展學術研究提出了問題,提供了新的思路與方向。

考察團蒞臨隴東學院,各位專家都作了精彩的報告,在座的諸位老師、學生都受益匪淺,深受啟發。隴東學院作為一所綜合性的學校,涉及各個專業,尤其是文化研究這一領域也比較活躍,就紅山文化研究來說,這方面進行了大量的工作,也取得了一些成果,希望各位專家今后舉行類似的考察活動時,彼此能夠實行更深入、更廣泛的合作與交流。

第十一次玉帛之路(隴東陜北道)考察活動自2017年4月24日啟動以來,截止5月8日,已有半個月了。考察團途經26個市縣,參觀了15個博物館,考察了13個古遺址,行程3500公里。專家在半個月里通過三種方式探索玉石之路的走向:一是在各地博物館辨識玉石、陶器;二是在古遺址上尋找龍山文化時期客省莊二期文化、常山下層文化、龍山文化石峁文化的交匯情況;三是在地方古玩店辨識仰韶文化玉器和陶器,追尋出土地。今天在這里舉行座談會,現就各家所見作如下總結歸納:
第一,“玄玉時代”的概念成熟。
2006年《中原文物》第2期曾報道,在河南省靈寶西坡仰韶文化墓地出土的10件玉器,分為鉞和環兩類。2009年8月,配合西安至商州高速公路項目建設,陜西省考古研究院對藍田新街仰韶文化晚期遺址進行了發掘,在該遺址還發現了近50件玉器,主要是簪、笄、錛等,在關中乃至整個陜西地區尚屬首例,這些玉器發現于藍田,材質又與當代藍田玉相似。本次考察在仰韶文化廟底溝期環壕聚落——楊官寨遺址見到了墨綠色蛇紋石玉料玉鏟一件,玉鉞一件。4月26日,葉舒憲先生撰寫《涇渭分明楊官寨遙想玄玉時代》,認為,這和河南靈寶西坡墓地出土的10多件玉器,屬于同樣的情況。仰韶時期的墨綠色蛇紋石玉產地,以武山鴛鴦玉為主。甘肅天水武山—寶雞的福林堡遺址—楊官寨遺址—靈寶西坡遺址是渭河一線貫穿起來的一條路線,或即最早的西玉東輸路線。
考察中在寧縣博物館發現仰韶文化蛇紋石玉鉞一件,古玩店發現玉鉞一件,慶城縣發現蛇紋石玉鉞一件,延安市也發現玉鉞一件、玉鏟兩件,清澗縣發現玉鉞一件,靖邊縣發現玉鏟一件,環縣發現玉鉞一件,慶陽市博物館玉鉞一件。證實了葉舒憲提出的玄玉時代產生于仰韶文化時期,在此時期甘肅、陜西、河南就有了玉教信仰,并且每個遺址發現的玉鉞只有一件,說明玉鉞是仰韶文化時期首領的象征,基本形成仰韶文化就出現玉石信仰的概念。
第二,對輸玉之路的探索。
葉舒憲先生撰文認為,到4000多年前的龍山文化、客省莊二期文化和齊家文化崛起時,深色蛇紋石玉逐漸讓位于淺色透閃石玉。本次考察發現大量的龍山文化時代的玉璧、玉琮、連璜璧等。通過張天恩先生對陶器的辨識,我們發現關中地區的客省莊二期文化的器型和紋飾在隴東地區寧縣、正寧縣較多,西峰區、慶城縣、華池縣、環縣有較少的侵入;龍山文化石峁類型,在華池縣、環縣有少量的侵入;分布于甘肅鎮原縣龍山時代的常山下層文化,在西峰區、慶城縣、華池縣、環縣有較多分布,在吳起縣的樹洼遺址亦有零星出現,延安的蘆山峁遺址亦可見陶片,安塞縣發現常山下層文化雙耳罐兩件,清澗縣李家崖遺址發現常山下層文化陶片,佳縣石摞摞山也發現常山下層文化陶片。我撰文《華池縣——永遠的文化走廊》,提出華池縣是三種文化的交匯之地,是永遠的文化走廊。葉舒憲先生撰文《為何重走青岡峽》,提出環縣的環靈大道很久以前就是輸玉的通道。

第三,探尋商代和戰國陶器分布。
考察中,注意收集戰國戎人陶器的信息,寧縣博物館收藏有兩件鏟足鬲,在街道的古玩店里,見到鏟足陶鬲15件。在正寧縣祥云閣古玩店,看到鏟足陶鬲九件,有灰陶,也有紅陶。在正寧縣博物館看到展出鏟足鬲兩件,一件有雙耳,一件有三鋬;在正寧縣文物庫房看到鏟足鬲五件,其中一件單耳,一件雙耳,兩件雙耳殘一耳;還見到雙耳陶罐兩件,單耳罐兩件。在合水縣文物商店看到鏟足陶鬲三件。4月28日,在慶城縣博物館展出文物看到鏟足鬲兩件,其中一件單耳紅陶,一件單耳灰陶,加砂紅陶單耳杯一件,在慶城縣古玩店看到單耳灰陶罐一件。4月29日,在華池縣博物館展廳看到鏟足鬲一件,束頸條紋罐一件,在文物庫房看到鏟足鬲一件,戰國秦式敞口盆兩件。在延安古玩店見到鏟足鬲19件,西峰區展出鏟足鬲一件,慶陽市博物館展出鏟足鬲兩件,束頸雙耳罐一件。戰國戎人陶器的分布與義渠戎國的活動范圍基本吻合,可能是義渠古國的陶器。
考察團還關注了隴東、陜北地區商文化的分布情況。張天恩先生撰文《行走隴原問陶周先》,將在寧縣、環縣、慶陽市博物館看到的單耳罐、陶鬲、折肩罐紋飾基本都雷同于斷涇、鄭家坡等遺址所出的同類陶器,明確將這些陶器歸到先周文化的范疇,并認為:“這些陶器的存在,還是讓我們對在慶陽地區的探索周民族早期文化,有不少期待。周人的老祖先不窋、公劉的古老傳說,可能也不是空穴來風的杜撰。”
考察團還關注了商代鬼方銅器,收集了商代銅馬的資料,還收集了籃紋陶器的分布信息。
本次考察圓滿完成了考察任務,取得了預想的考察成果,輸玉道路的確定為中華文化多元起源說提供了依據。今天的座談,考察團為慶陽市提出了新的課題,特別是對隴東學院科研選題具有重要參考價值。
感謝考察團成員的辛勤工作,感謝陜西省考古研究院、延安市及各縣文物保護研究所、榆林市及各縣文物保護研究所、慶陽市及各縣委宣傳部門和博物館的積極支持,感謝隴東學院領導和專家提出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