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業協會參與現代學徒制協同育人的研究與實踐

張濟明

現代學徒制是產教融合的基本制度載體和有效實現形式，也是國際上職業教育發展的基本趨勢和主導模式。它倡導學校、企業深度合作與教師、師傅聯合傳授，是對傳統工學結合人才培養模式（如“訂單培養”模式）的一種改進，該模式有助于解決企業招工難等難題，終極目標是服務區域經濟產業升級和企業發展。

近年來，現代學徒制頗受歐洲一些老牌制造業國家重視，其中英國已制定了復興學徒制計劃，德國、瑞士等國家也在強化完善現代學徒制體系。有分析表明：我國現代學徒制發展較快，但分布不均衡；初顯現代學徒制特征，但核心內涵不突出；相配套的管理制度與外部保障條件存在缺位。我國學者對學徒制的研究，偏向于對國外現代學徒制以及學徒制歷史方面的研究，注重對國外現代學徒制經驗的借鑒，缺乏對現代學徒制的制度建設和教學模式的深入分析。縱觀學徒制教育的發展歷史，總可以看到行業協會在其中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現代學徒制的國際經驗顯示，除了政府的主導作用、企業積極參與、職業院校不斷創新人才培養模式外，行業協會在協調校企之間的利益沖突、均衡各方的利益訴求、加強各方的信息溝通等方面有明確的權責和具體的出路。然而目前，我國行業協會無論是功能和權責，還是能力和權力，都無法適應現代學徒制的需求。相對于西方發達職業教育中所發揮的協調、監督和標準制定等重要作用，行業協會在我國“校企”二元現代學徒制主導模式下很難發揮作用。

本文嘗試在具體的基于區域經濟進行校商合作共建現代學徒制協同育人的實踐案例中，從利益相關者視角探析行業協會參與現代學徒制協同育人的動力，使得本土化的現代學徒制在中國落地、生根和發芽。

一、行業協會參與現代學徒制的背景

1.主要西方發達國家的現狀

根據歐盟2012年的報告，在27個歐盟成員國中，在中等教育層面開展了嚴格意義現代學徒制的國家有24個，另有14個國家在高等教育層面開展了廣泛意義現代學徒制。在世界其他一些國家，現代學徒制也已成為職業教育發展的戰略重點。盡管各國開展現代學徒制的形式具有一定的差異，但“雙重”身份、“雙元”育人、工學交替、實崗培養的內在本質是一致的。主要西方發達國家中，行業協會參與現代學徒制的現狀如下：

（1）德國雙元制教育。19世紀以來，德國的雙元制職業教育加強了行業協會的作用，使之成為國家職業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這種現代學徒制模式下，行業協會作為企業的代表，主要負責職業教育與培訓機構的資質認定、參與職業培訓過程的管理與實施、參與職業教育教師管理、獲取職業教育經費、履行政府委托的職業教育職責等重要工作。行業協會是德國現代學徒制順利實施的一個保證。

（2）瑞士學徒制。發源于中世紀行會培訓的學徒制如今是瑞士職業教育的主要模式。在瑞士現代學徒制的發展過程中，聯邦政府、州政府、企業與行業協會等專業機構三方通力合作，充分發揮各自的優勢，共同承擔著全國職業教育與培訓的使命。企業為學生培訓提供場所、設施和崗位，提供學習培訓經費并向學徒支付一定的薪金。而各種職業、專業和行業協會決定職業培訓的內容，并接受政府委托協助組織職業資格考試、組織實施本行業的職業培訓等。

（3）英國現代學徒制。作為現代學徒制的發源地，英國政府成立了“學習與技能委員會”，負責對現代學徒制方案的實施進行總體規劃和資助。而行業協會承擔了實施過程中的主要培訓任務，是企業培訓的權威機構。

（4）新西蘭學徒制。政府制定了明確的學徒制框架，行業深入參與，并導向正式的職業資格，高水平的工作場所支持，強制性的資格框架，確保每個學徒在培訓過程中都能獲得可轉移的技能，選擇性的標準還可以確保培訓適應特定企業的需要。

（5）澳大利亞新學徒制。新學徒制實現了在全國統一的培訓框架下開展，以培訓包為基礎完成培訓。培訓包（TP）一般由企業聯合完成或由企業委托行業協會制定，以體現“為了行業且由行業制定”的原則。除此之外，各地方的非認證培訓必須得到行業協會的認可才能實施。

從以上國家的經驗和戰略來看，行業協會機構在學徒制項目開發和管理中發揮著重要作用，這是確保學徒制人才培養模式適應企業需求的重要因素。借鑒發達國家的經驗，我國應進一步加強行業協會的建設，通過行業協會發揮企業一方在培訓內容制定、培訓標準開發等方面的作用，切切實實現通過學徒制培養企業需要的技術技能人才，降低人口失業率。

2.國內的發展現狀

2014年6月國務院頒布的《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國發[2014]9號）指出：“強化職業教育的技術技能積累作用。制定多方參與的支持政策，推動政府、學校、行業、企業的聯動，促進技術技能的積累與創新。推動職業院校與行業企業共建技術工藝和產品開發中心、實驗實訓平臺、技能大師工作室等，成為國家技術技能積累與創新的重要平臺。”2014年9月教育部頒布的《關于開展現代學徒制試點工作的意見》（教職成[2014]9號）指出：“引導和鼓勵行業、企業與試點院校通過組建職教集團等形式，整合資源，為現代學徒制試點搭建平臺。”在我國，由于缺乏法律層面的支持以及政府或行業的資金協助，行業協會在職業院校現代學徒制人才培養中的作用目前很難達到歐美國家的標準和水平。

3.區域經濟發展下廣東省拉鏈行業商會的狀況

廣東省拉鏈商會成立于2006年4月23日，是廣東省拉鏈行業工商界人士自愿組成的民間性行業組織，是廣東省經濟貿易委員會的直屬行業組織，接受廣東省經濟貿易委員會的領導，接受廣東省民政廳的監督管理和廣東省人民政府相關職能部門的業務指導，是全國唯一的具有省級獨立法人代表的社團組織。廣東拉鏈相關企業1000余家，從業人員15萬，主要分布在珠三角，年產值50億元。但是拉鏈行業用工缺口明顯，行業人員流動率高，并出現行業內企業間爭相搶人的局面；此外，行業中的一線工人整體技術水平較低，企業升級成為無“技術人才”之炊。

為適應產業升級對技能型人才的需求，以政府為主導，統籌商會、企業和學校等各方資源，協調教育、財政等相關部門的關系，形成合力，共同推進鹽步職校與廣東省拉鏈商會聯姻，引入企業真實項目和師傅進校園試點現代學徒制的工作。校商聯姻成功，從宏觀層面，廣東省拉鏈相關企業大多數是中小型企業，規模上、財力上無法與職業院校開展現代學徒制的試點。從中觀層面，拉鏈商會具備調配行業內企業的師傅資源參與到現代學徒制試點工作中去。從微觀的操作層面，主要是緣于學校模具專業的基礎條件完備，實訓場地空間布局科學合理；而就行業的關鍵技術而言，選擇拉鏈技術作為現代學徒制試點的方向，是由于在行業內拉鏈技術的傳授一直是由師傅帶徒弟的傳統學徒制形式相傳，這種形式的受眾面窄，無教程和系統的課程標準，教學效果不能保證。

二、行業協會參與我校現代學徒制的形式構建

1.行業協會的概念及功能

從法律及行業協會自身內涵角度看，“行業協會”的概念可界定為：一種由會員自發成立的，以行業為標識的，非營利性的、非政府性的、互益性的經濟類社團法人。它的主要功能：

（1）溝通聯系行業內會員單位，為其提供咨詢、法律和技術支持等服務。

（2）一定程度上替代政府進行行業的監督與管理，維護行業秩序，確保行業內的公正和自律。

（3）行業協會對外還需要代表行業形象，維護行業的公共利益，應付來自行業內外的危險和挑戰。

行業協會所扮演的角色，它是政府和企業的粘合劑和潤滑劑，是“聯系政府和企業的橋梁、紐帶，同時也是政府的參謀和助手”。從以上三個功能上看，行業協會的主要職責是建立在企業和行業的利益之上的。

2.職業院校的角色定位

我國是學校為主體的職業教育模式，職業院校為主導的現代學徒制模式更有利于其不斷發展與成熟。這是因為職業院校是技術技能人才培養的主體，獨立承擔辦學壓力，享受辦學成果。隨著職業教育從辦學規模發展轉向內涵建設發展，以及近年來生源萎縮導致院校之間競爭加劇，深化校企合作，增強辦學實力，提高教育質量，辦出職教特色，打造學校品牌，成為職業院校當前和今后發展的一個核心目標，而探索現代學徒制是實現以上目標的有效途徑。因此，現代學徒制對于職業院校具有強大的吸引力。

探索行業協會參與現代學徒制試點，作為學校，充分發揮自身的主導作用，應具體做好以下方面的工作：

（1）加強與政府及主管部門的聯系與溝通，爭取政府專項資金的資助。

（2）結合區域經濟發展特點，在學校重點和龍頭專業積極開展現代學徒制的探索，并且利用自身的專家資源，科學構建現代學徒制的運行和保障機制，主動聯系行業協會充分參與到人才培養實施方案的制定。

3.行業協會參與形式的探索

職業教育的職業性、實踐性以及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決定了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的必然性。企業的分散性使其不可能從整體上指導職業學校的發展，這就需要一個能夠凌駕于行業和企業之上，又能夠了解行業企業需求的力量來指導職業教育，而行業協會作為這個力量指導和管理職業教育是可行的。以學校為主導，鹽步職校模具專業與廣東省拉鏈商會合作，商會憑借強大的人力（師傅）資源優勢，把行業企業師傅、企業項目請進校園， 成立“拉鏈學徒班”，學徒與師傅們面向整個拉鏈行業共同承接企業生產訂單進行實際生產，形成了模具制造加工等典型崗位。學生根據個人特點和興趣，自愿選擇學徒崗位進行訓練。另一方面，為了提高“雙主體”育人的質量，學校派出兩名專業教師，全權負責學徒班級的管理、授課、課程開發及自身拉鏈崗位技能的提升。真實的生產項目，可以實現基于工作過程的情景化崗位教學，為學校開發課程提供十分豐富的一手資源，需要專門的專業教師進行開發，以形成現代學徒制的成果；教師深入崗位，使習得崗位技術技能達到師傅的技術水平成為可能，學校為了提高教師參與的積極性和實效性，特別制定了《參與現代學徒制獎教方案》。拉鏈學徒班的運營，由商會項目負責人購買生產所必備的工量具和原材料。商會每月支付給校方一定額的水電消耗外，訂單產生的效益按市場價格支付給現代學徒制人才培養項目組，以支付師傅的工資、獎金等。盈余部分，由商會監事長監督，按1：1分別付給商會和學校，學校所得利益將全部用于現代學徒的獎學。如圖1所示，構建了“雙輪驅動，雙軌管理”的現代學徒制形式，“雙輪驅動”是指師傅進校園、項目進校園雙輪驅動下，師傅保證產品質量，學生以學徒身份邊緣性參與真實產品制作的現代學徒制探索。“雙規管理”體現的是“雙主體”育人，校商各司其職、各展其長，對學徒進行雙軌管理。

三、利益相關者權益平衡原則中行業協會的利益訴求

校企合作的主體涉及企業（行業）、學生和學校三方，適合非完全行政、非完全市場的一種治理，要兼顧多元辦學主體的利益，必須遵循利益相關者權益平衡的原則。現代學徒制度的利益相關者指的是受現代學徒制度發展影響，同時其行為又影響現代學徒制度發展的個人和團體。不同利益相關者的利益訴求不同，其價值預期、利益偏好和行為方式直接影響我國職業教育的可持續發展。將利益相關者理論引入現代學徒制度中，可以清晰地總結出核心利益群和利益群，可以明確他們的訴求以及應當承擔的責任。核心利益群五個因素分別是學生、職業院校、教師、企業及師傅。利益群主要包括黨、政府、法律、行業、理念、社會及家長。此處只探討行業協會和職業院校的利益訴求。行業協會的利益訴求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1）行業協會代表企業的利益，當前由于職業教育規模上的擴張和職業教育質量存在不足，導致企業招不到所需要的技術工人，而職業院校的學生找不到工作的“用工荒”局面。廣東省拉鏈商會行業內，由于受拉鏈模具制造技術傳授方式的影響，導致競相挖人的惡性爭奪技術人才的現象演變成常態。行業內對拉鏈模具的人才需求強烈，是商會對技能人才的利益訴求。

（2）行業協會大多是民間組織，對內是自籌經費進行管理，對外則通過溝通對話向政府表達本行業的利益訴求。廣東省拉鏈商會參與我校現代學徒制的探索，引進來的師傅組成的團隊，自負盈虧，自我運轉，然而受市場經濟的波動影響，當處于經濟低迷時期，師傅的薪酬如何得以保障，是商會直接的經濟利益訴求。

（3）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是其非主要的功能，要實現人才培養過程質量的監控，有對職業院校提供師資協助的利益訴求。廣東省拉鏈商會在參與現代學徒制的過程中，需要與學校開發相應的課程體系和課程標準，這樣才能保證人才培養的質量和穩定。

四、行業協會參與現代學徒制協同育人的動力維持

校企（商）合作是職業院校與企業（行業協會）之間的一種資源交換。有學者提出：維持行業協會參與現代學徒制協同育人的動力可通過如在法律層面上確保行業協會的法人地位、立法明確行業協會在學徒制改革中的職責、政府通過購買行業協會服務的形式進行利益補償等形式進行。以上這些是從制度方面去維持行業協會的動力，然而在制度、法規都還沒有制定和落地之前，職業院校的現代學徒制仍然需要不斷探索。這就有必要探析與行業協會合作的職業院校，有哪些工作是可以對維持行業協會參與現代學徒制協同育人的動力具有促進作用。

（1）行業協會的主要職責是建立在企業和行業的利益之上的，而參與現代學徒制試點，是一種行業人才資源的開發行為，為行業培養充足的技術技能型人才，解決行業內的“用工荒”的困難。學校應加強與政府及主要媒體的溝通，做好行業協會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宣傳和提高社會聲譽。既提高學校和主管教育部門的辦學成果與特色，更提高行業協會的社會聲譽及行業知名度。

（2）行業協會大多是民間組織，對內是自籌經費進行管理，其參與現代學徒制，為行業內的企業培養技術技能型人才，必然會考慮經濟投入的相關問題。

職業院校可合理重新布局設備、場地，敞開大門讓行業協會了解學校場地和設備的優勢及學校尋求行業協會合作的熱情與誠意。同時審時度勢，客觀分析區域經濟發展的趨勢與動態，積極與政府及上級主管部門溝通，表達學校的合作意向。

師傅引進校園后，作為學校，在政策規定范圍內，支付師傅獲兼職教師的課時補助，通過專項資金購置部分學生參與現代學徒制的材料消耗，這都是對行業協會利益的間接補償，可以大大提高其參與現代學徒制的興趣。

行業協會參與現代學徒制，可突出學校的辦學特色，學校因此可向政府部門申報專項建設資金，用于建設現代學徒制項目。另外學校社會服務能力不足是普遍存在的現象，為了更好地服務區域經濟、引領產業轉型升級，提高行業協會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動力，學校在購買設備時，應聽取行業協會的建議，以提高對行業的服務能力。

（3）明晰現代學徒制試點中的“雙主體”育人職責，使得行業協會和職業院校各司其職、各展其長。

行業協會要實現人才培養過程質量的監控，體現在參與制定學徒制的人才培養方案及實施性教學計劃的制定，以提高技術技能型人才的培養質量，滿足行業對人才的需求。

對職業院校提供師資協助的利益訴求，職業院校教師有計劃、按步驟地開展課程、教材的整理開發，以提高學徒制實施的效率和質量。行業協會引入的師傅，是憑借行業內的企業訂單為報酬主要來源的，為逐步提高學徒制開展的效率，學校提供專業教師做好課程和教材的開發，是對行業協會的又一大支持和吸引。

（4）職業院校與行業協會信息不對等已成為行業協會與職業院校合作的絆腳石。為了保障合作的長久性，必須讓合作雙方的信息相對對等。除了簽訂合作協議外，還應主動聯系教育主管部門、經濟部門、勞動部門和財政稅收部門，深入解讀政策，制定相應激勵機制。

五、結束語

現代學徒制的本質屬于工學融合、校企合作，而校企合作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一種帶有商業性質的行為，目前對于中職層次的校企合作還沒有相應的法規，還不能完全按照市場運作的方式洽談項目、制定規則、明確雙方的責任與權利，因此，校企雙方必須遵循平等互利、甚至是“優先他利”的原則進行。為了促進行業協會積極參與現代學徒制協同育人，明晰行業協會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動力所在，基于職業院校能力范圍內調動行業協會參與現代學徒制動力的探析，對探索中的現代學徒制具有現實的參考意義。

責任編輯 陳春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