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動態、網絡密度與企業的創新選擇

許靜

內容摘要：本文在引入環境動態和網絡密度兩個因素的基礎上，系統分析了不同條件下企業的創新選擇。研究發現，企業的創新包括四種類型：探索性管理創新、探索性技術創新、利用性管理創新和利用性技術創新。由于企業的所有制和規模不同，不同的企業應該選擇最適合自己的創新活動，政府也應該針對不同的企業制定有針對性的創新政策體系。

關鍵詞：環境動態 網絡密度 企業創新

企業創新活動的分類及其關系

根據March（1991）研究，企業的創新是二元的，即可以分為探索性創新和利用性創新，其中，探索性創新是依托新知識帶來的新設計方案、新市場或新分銷渠道，以此迎合新的市場需求；而利用性創新則是依托企業現有的知識結構，強調在現有能力的基礎上實現企業創新能力的改善和效率的提升，目的是迎合既有市場的需求。而從功能來看，企業的創新又可以分為技術創新和管理創新，所謂技術創新是指企業在生產領域通過各種方式提高效率，增加產出的過程，而管理創新則是在生產領域以外更有效地整合資源以提高自身競爭能力的過程，由此可見，二元創新與功能創新是不矛盾的，探索性創新既有可能針對的是生產領域，也有可能針對的是非生產領域，同樣地，利用性創新也可以同時發生在生產領域和非生產領域，因此，可以將二元創新和功能創新有機結合，并將企業的創新活動區分為四種類型：探索性技術創新、探索性管理創新、利用性技術創新和利用性管理創新。

顯然，無論是管理創新與技術創新，還是探索性創新與利用性創新都存在一定的競爭關系，在企業資源量一定的情況下，用于一種創新活動資源數量的增加就會減少另一種創新活動所投入的資源量，因此，在特定條件下，企業應該將重點放在某一種創新活動上。Gupta和Smith（2006）就認為探索性創新和利用性創新是不相容的，甚至具有相互沖突的資源、理念模式和組織程序，因此企業同時采用兩種創新會降低組織創新績效。同時，技術創新與管理創新以及探索性創新和利用性創新之間還存在相互促進的關系，管理創新能力的提高有利于企業技術創新的順利開展，而探索性創新的進行又有利于保證利用性創新的順利進行，因此，對某種創新活動的投入會間接提高另一種創新活動的效果，由此可見，企業必須根據實際情況來決定特定條件下所需要從事的主要創新活動類型，這樣才能最有效地利用創新資源，提高創新績效。

環境動態、網絡密度及其對創新選擇的影響

所謂環境動態性主要表現為環境的不確定性和環境的復雜性，所謂環境的不確定性包括顧客需求的不斷變化、政府對市場管制的逐漸放松、社會性規制的日益加強以及產能的日益過剩等，而環境的復雜性主要包括企業的信息技術和電子商務的快速發展、企業邊界與產業邊界逐漸模糊?？傮w來講，環境動態性是指企業外部環境因素變化的不可預測性與不穩定性，其主要包括六個維度：技術環境的動態性、需求環境的動態性、競爭環境的動態性、政策環境的動態性、行業環境的動態性和經濟環境的動態性。為便于分析，本文將環境動態性分為動態性較弱和動態性較強兩種情況，如果三個維度中只有兩個或兩個以下的維度發生了變化，則屬于動態性較弱的情形，反之則屬于動態性較強的情形。在企業動態性較弱的情形下，企業所面臨的外部環境是較為穩定的，因此企業應將主要精力放在利用性創新上，而在環境動態性較強的條件時，外部環境的變化較為劇烈，單純的利用性創新遠遠不能滿足企業發展的需要，因此企業要將重點放在探索性創新上。

而企業網絡則被作為與市場、企業并列的第三種組織形式，其主要是指企業與供應商、銷售商、外包者和合作者之間關系的集合，而網絡密度則是衡量這種關系疏密程度的指標，它反映了企業在網絡中可以利用的資源數量占總體資源數量的比例，在一個密度較高的網絡中，網絡內各主體之間的接觸更加容易，資源獲取和交換的成本也較低，換句話說，具有較高網絡密度的企業可以獲得和支配的資源數量更多。而管理創新則是指企業如何更有效地運用這些可獲取的資源以提高自身競爭能力和實現利潤最大化的過程。顯然，網絡密度越高的情況下，企業管理創新能力提高所帶來的收益也越高，相反，在企業網絡密度較低的情況下，管理創新能力提高所帶來的收益較小，這也相對提高了企業進行技術創新所帶來的收益，因此，企業的網絡密度越高，其越應該將創新的重點放在管理創新上，而企業的網絡密度越低，則越應該將重點放在技術創新上。

環境動態與網絡密度共同影響下的企業創新選擇

（一）探索性管理創新

探索性管理創新是企業在生產領域之外所進行的探索性創新，由于企業總是處于一個社會網絡中，其不僅需要處理好企業內部的生產活動，更需要處理好企業與供應商、銷售商、金融機構、政府和其他社會團體之間的關系，而管理創新則是以更好的方式來整合網絡資源以增加產出的過程，顯然，對于同樣的投入而言，如果企業的網絡密度較大，則其與網絡節點上的各主體關系更為密切，各主體所擁有的資源對企業的經營也更加重要，因此企業通過管理創新能夠整合更多的資源，從而獲得更大的產出，而如果企業的網絡密度較小，則網絡節點上的主體對于企業經營的影響較小，因此企業通過管理創新只能整合有限的資源，從而獲得的產出也有限，同時，如果企業所處的外部環境變動較為劇烈，則企業在進行管理創新的過程中就必須更多考慮未來環境變化對于企業經營決策的影響，相應地，企業在進行管理創新的過程中就必須突破現有知識的束縛，并重點將環境變化所帶來的新知識引入管理創新的過程中，此時的管理創新就屬于探索性管理創新。

綜上，可以得出當企業所處網絡的網絡密度較高而且環境動態性較強時，企業的創新活動應該集中于探索性管理創新上。

（二）探索性技術創新

探索性技術創新是企業在生產領域之內所進行的探索性創新，其主要是針對生產方式和技術進行改造升級，以有限的投入獲得更大產出的過程。當企業所處的網絡密度較低時，網絡節點上各主體對其企業的經營決策影響有限，因此企業將更多的資源用于內部的技術創新時能夠獲得更多的產出，進一步來說，企業的網絡密度較低，則外部主體所擁有的資源要么與企業生產經營的關系不大，要么外部資源有限因此通過管理創新整合外部資源的效果有限，這相對提高了企業進行技術創新的效果，同時，如果企業所處的外部環境變動較為劇烈，則企業在進行技術創新的過程中需要考慮生產技術的改進是否能夠滿足新的需求的變化，是否能夠滿足政府政策環境尤其是社會性規制的要求，如果在環境動態性較強的情況下，僅僅以現有的知識進行技術創新，那么很容易造成技術創新的失敗，因此企業必須要根據外部環境可能發生的變化進行探索性的技術創新。

綜上，當企業所處網絡的網絡密度較低并且環境動態性較強時，企業應該將創新活動的重點放在探索性技術創新上面。

（三）利用性管理創新

根據上文的分析可以得出，一方面，與探索性管理創新不同的是，利用性管理創新主要是利用現有的知識整合網絡資源以實現產出最大化的過程，另一方面，與探索性管理創新相同的是，企業將創新活動的重點放在非生產領域的資源整合而不是生產領域的技術創新，因此，較高的網絡密度是利用性管理創新產生的重要條件，相反，只有在外部環境較為穩定，即環境動態性較弱時，現有的知識對于企業進行管理創新才是重要的，這意味著在企業網絡中，企業與網絡節點上各主體之間的關系較為穩定，企業所面臨的政策環境、需求環境和技術環境也不可能發生重要變化，同時較高的網絡密度使得這些外部主體所擁有的資源對于企業的生產經營具有較大影響，因此企業應該基于這種已有的關系和環境進行有效的管理創新，以進一步開發利用網絡資源從而不斷提高自身競爭力。

綜上，當企業所處網絡的網絡密度較低且環境動態性較弱時，企業應該將創新活動重點放在利用性管理創新上。

（四）利用性技術創新

同樣地，就利用性技術創新而言，其與探索性技術創新的不同之處在于，前者主要利用現有的知識結構，而后者主要利用環境動態變動下產生的新知識，但兩者相同的地方在于無論是利用性技術創新還是探索性技術創新，企業都將有限的資源用于生產方法和生產技術的改進與完善，這就表明企業所處網絡各節點上的主體對于企業生產經營的影響相對有限，因此相對提高了企業進行技術創新的收益，這也反映了制度環境對于企業創新行為的重要影響，如果外部主體對于企業的生產經營十分重要，則企業就要花費大量的資源和精力進行資源整合，而如果這一主體是政府，則政企關系就會上升為企業要處理的核心關系，此時與政府關系好的企業就會有競爭力，所以“關系”在中國成為一種十分重要的資源，同樣地，由于環境動態性較弱，企業所面臨的政策環境、技術環境和需求環境等未發生顯著變化，因此企業在技術創新的過程中主要是利用現有的知識結構。

綜上，當企業所處網絡的網絡密度較低且環境動態性較弱時，企業應該將創新活動重點放在利用性技術創新上。

企業創新選擇的政策建議

（一）企業進行創新選擇的建議

首先，對于中小民營企業而言，因為網絡密度較低，即外部主體對于企業的生產經營影響較小，同時由于目前正處于新常態的全新環境中，網絡技術日新月異，需求也在發生深刻變化，以環境規制為核心的社會規制越來越嚴格，因此環境動態性較強，所以中小企業目前所面臨的條件為網絡密度較低且環境動態性較強，那么其應該將創新活動的重點放在探索性技術創新方面。

其次，對于大型民營企業而言，其不僅是所在區域的經濟支柱和納稅大戶，與地方政府的關系密切，而且其與銀行、供應商和銷售商之間也存在密切的經濟往來，因此其所處網絡的網絡密度較高，如何合理利用這些主體的資源以實現有效的整合是這些大型民企的重要任務，同時，在新常態下，地方政府面臨的考核機制正在發生深刻變化，社會性規制日益嚴格，需求也在發生重要變化，因此與中小民營企業相同，大型民營企業也面臨著較強的環境動態性，在網絡密度較高并且環境動態性較強的條件下，大型民營企業應該將創新活動的重點放在探索性管理創新上。

再次，對于關系國計民生的大型國有企業尤其是央企而言，由于其在性質上屬于社會主義公有制經濟，因此被賦予了排他性經營的權利，同時其所提供的產品大多屬于彈性較小的生活必需品，因此即使是在新常態下，其所面臨的外部環境仍然變動較小，但是由于央企規模較大，與金融機構、中央政府相關部委以及地方政府關系密切，再加上供給側改革著力推動的混合所有制改革，使得民營資本與央企的關系也日益密切，因此其應該將創新活動的重點放在利用性管理創新上，這也符合國有企業漸進式改革的基本路徑。

最后，對于規模相對較小的地方國企而言，其大多屬于集體所有的性質，并涉及到地方的公益事業，也有部分企業屬于地方資本密集型行業，對于這些企業而言，一方面，其僅僅與所屬轄區地方政府的關系密切，與其他主體的關系相對較少，所以地方國企的網絡密度較低，另一方面，這些國企在建立的過程中普遍存在著低水平重復建設的問題，因此技術效率較低，而且長期缺乏改進的動力，有些企業甚至已經處于破產的邊緣，對于這些企業來說，其所面臨的網絡密度較低且技術改進的潛力較大，因此應該將創新活動的重點放在利用性技術創新上。

（二）政府對不同創新選擇的政策支持

首先，對于主要從事探索性技術創新的中小企業而言，政府應該首先完善知識產權的保護制度，使得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夠得到有效保護，同時政府還應該加大對中小企業探索性技術創新的資金支持力度，設立專門面向中小企業的基金支持項目，并分為定向申報和自由申報兩類，一方面能夠使國家的創新意圖得以貫徹，另一方面又能夠充分發揮中小企業的創新積極性。此外，政府還是要制定支持創新型人才到中小企業工作的相關配套政策，并給予相應的財政補貼支持。

其次，對于主要從事探索性管理創新的大企業而言，政府應該鼓勵其進行跨區域的兼并和投資，并通過相關的反壟斷法和促進競爭法來維持正常的市場競爭秩序，這里需要注意的是，大型企業的管理創新和中小民營企業的技術創新并不是沖突的，一方面大型企業通過管理創新可以有效整合外部資源，尤其是對已經實現技術創新的中小企業的兼并可以充分發揮這些技術創新的商業價值，另一方面，大企業通過管理創新實現的資源整合有可以讓中小企業的技術創新得到必要的價值補償，所以民營的大企業和中小企業作為探索性創新的主體，實際上承擔不同的功能性創新任務，大企業主要從事管理創新，而中小企業主要從事技術創新。

再次，對于從事利用性管理創新的大型國企尤其是央企來說，中央政府應該深入推進央企制度性改革，一方面，通過改革內部的管理制度以更好激勵管理層和員工，另一方面通過外部制度改革來實現壟斷收益的全民共享，需要注意的是，這里的改革仍然是漸進式的，要充分利用現有的知識結構，以非常穩妥的步伐來推進大型央企的管理創新，此外，在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過程中，還要輔之以必要的結構改革，使得競爭的作用能夠得以更有效地發揮。

最后，對于主要從事利用性技術創新的地方國企來說，應該充分發揮市場競爭對于其從事創新的激勵作用，盡量避免讓地方國企面臨預算上的軟約束，以提高管理層進行創新從而提高競爭力的動力，需要注意的是，國有企業在進行技術創新的過程中，應該盡可能從事利用性創新，因為相對于產權明晰的中小企業，地方國企并不具有進行探索性創新的優勢，此外，對于那些資本密集型的國有企業而言，應該逐漸實行產權改革，將地方國企的經營范圍限制在競爭不完善的公益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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