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財富的統計數據顯示,由民營資本實際控制的金融機構數量達到了200家,具體包括:銀行33家、保險42家、信托15家、證券23家、基金18家、期貨42家、財務公司23家、金融租賃4家,其2016年末合計的資產規模近26萬億元。
從整體力量對比來看,民營系金融機構資產總規模,低于中央匯金系金融機構的136萬億元及省級政府系金融機構的42萬億元,而高于央企系金融機構的13.5萬億元。民營系金融機構雖然從數量上來看相當可觀,但其資產總規模僅大約是中國金融業總規模的10%,即便其逐漸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但目前依然處于絕對的從屬地位。
2017年6月22日,梅州客商銀行獲批開業,這是自微眾銀行2014年7月24日獲批以來,拿到批文的第17家民營銀行。
按照國務院2015年的政府工作報告,要推動具備條件的民間資本依法發起設立中小型銀行等金融機構,不設限額。銀監會按照“成熟一家、批設一家、辦好一家”的原則,對民營銀行的批設也正逐步走向常態化。
金融領域無疑格外受民營資本垂青,但其實這并不是民營銀行的開端,更不是民營金融的破冰。早在1986年,便誕生了改革開放之后的第一家民營金融機構——愛建信托。眾所周知,中國的金融業從來都是由國有資本絕對主導,民營資本在其中的角色、地位,從來都是模糊的、非量化的,甚至頗為隱秘的。
時至今日,民營資本究竟占據了中國金融業多少份額?究竟有多少金融機構由民營資本實際控制?誰是控制金融機構最多的民資代表?又是誰掌控的金融資產最多?這些問題從來都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在民營金融成為焦點議題的背景下,對中國金融業的民營化程度進行一次全面的梳理,無疑有著格外的意義。
為此,新財富進行了一番滄海覓珠般的數據收集。除了五大國有商業銀行之外,我們追蹤了全國近800家金融機構的股東情況,統計范圍涵蓋了股份制商業銀行、城商行、農商行(部分)、保險、信托、證券、基金、期貨、財務公司、金融租賃等典型持牌金融機構,匯總了相關金融機構的前十大股東數量超過4000家,以期探究中國民營金融的整體格局。
中國金融業民資份額——占比約10%
若按資產規模排序,中國的金融子行業中,銀行業居首,接下來順次是保險業、信托業、證券業、期貨業。根據銀監會的數據,2015年全國商業銀行總資產規模高達150.94萬億元,而這其中五大國有商業銀行占去了82.32萬億元,此部分金融資產基本與民營資本無關。
除了五大國有商業銀行之外的金融機構,成為我們重點考察的對象。需要特別說明的是,由于統計近800家金融機構的前十大股東持股情況涉及超過4000個數據,新財富在進行數據統計之時,絕大部分金融機構尚未發布2016年年報,因而我們的統計按照如下口徑進行:非上市金融機構以2015年年報數據為準;A股上市金融機構以2016年三季報數據為準;港股上市或新三板掛牌金融機構以2016年半年報數據為準。
按照新財富的統計數據,全國性股份制銀行資產總額約42萬億元,十大股東中民營份額占有6.5萬億元;全國城商行資產總額約23.7萬億元,十大股東中民營份額占有4.64萬億元;全國保險業資產總額約17.3萬億元,十大股東中民營份額占有4.13萬億元;全國信托業資產總額(包含自有資產及信托資產)約16.4萬億元,十大股東中民營份額占有2.98萬億元;全國證券業資產總額6.83萬億元,十大股東中民營份額占有0.74萬億元(圖1)。

這五大細分金融領域,前十大股東中的民營總資產份額接近20萬億元,僅相當于2015年全國銀行業資產總額的10%,占全國金融業資產總額的比例就更低了。從絕對金額來看,十大股東中民營份額最高的無疑是股份制商業銀行,但是從相對比例來看則是另一番景象。以總資產為口徑,新財富分別統計了這五類金融機構前十大股東中不同所有制的產權份額比例(圖2)。
從五大金融領域前十大股東的不同所有制份額對比來看,無一例外都是國資占比最高,民營資本次之,外資占比最低。這說明除五大國有商業銀行之外的金融業內,國有資本依然占據主導地位,民營資本和外資處于從屬地位。民營資本相對份額最高的是保險業,前十大股東中民營資本占據了23.85%的比例,最低的是證券業,十大股東中民營資本的份額僅占有10.79%。
圖2中信托業前十大股東的不同所有制占比情況,基本反映了整體情況,因為該行業股權相對集中,其前十大股東的合計持股比例已經高達97.39%。其他四個細分領域,民營資本的份額或多或少都存在被低估的情況。
中國的金融機構,普遍呈現出“國資當控股大股東、民資做參股小股東”的混合所有制格局,因而,未進入十大之列的股東中,也應當以民營股東居多。所以,民營資本在各類金融機構中的實際數量和份額,要比上述統計數據高一些。
特別是在城商行領域,民營資本的份額甚至有可能超越國有資本。由于城商行股權普遍高度分散,前十大股東的整體份額僅有61.61%,其中,國有資本僅占34.86%,民營資本則占有19.63%。十大股東之外的份額近40%,這部分股東雖無法逐一統計,但基本可以肯定大部分屬于民營性質。城商行應是中國民營化程度最高的一個細分金融領域。
民資股東地域分布——北京、浙江、廣東居前三強
根據新財富的統計,股份制銀行、城商行、保險、信托、證券五類金融機構的前十大股東中,民營法人股東數量為1371家(含重復出現者)。
全國股份制銀行及城商行十大股東中,民營股東數量總計為762家。從民營股東的地域分布來看,排在前三位的省份分別為浙江、遼寧、山東(圖3)。浙江以108家居首(占比14.17%),遼寧103家(占比13.52%)、山東80家(占比10.5%)緊隨其后。而北京、上海、廣東等向來被視作金融發達的省市,由于城商行數量少,銀行類民營股東的數量也僅有33家、22家、39家。各省份銀行類民營股東數量的多寡,大體與該省市的城商行數量的多寡直接關聯。比如,河北這個經濟并不發達的省份,由于其擁有多達11家城商行,因而該省進入銀行業前十大股東的民營企業數量也高達67家,全國省市區排第四位。

全國保險業前十大股東中,民營股東的數量為316家,地域分布位居前三位的省市分別是北京、廣東、上海(圖4)。北京以70家居首,占比22.15%;廣東53家,占比16.77%;上海32家,占比10.13%。由于全國的保險機構總部注冊于北京、上海、廣東深圳者占據相當比例,因而這三個省市的民營企業入股便得以近水樓臺先得月。民營金融業發達的浙江同樣表現不俗,進入保險業前十大股東的數量為28家,排第4位。
全國信托業前十大股東中,民營股東的數量較少,僅有80家,地域分布位居前三位的省市是北京、上海、遼寧(圖5)。其中北京與上海皆以18家并列居首,占比同為22.5%,遼寧以10家居第三,占比12.5%。信托業的民營股東數量少,與其民營化程度直接相關,該領域是國內民營化程度最低的一個細分金融領域,國有資本控制著超過3/4的產權份額。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浙江的民營資本對信托業的投資熱情并不高,僅有5家民營股東進入了信托業的前十大股東。當然,也許因為浙江民資大規模進入了銀行領域,功能近似銀行的信托機構,對他們而言就不是那么有吸引力了。
全國證券業前十大股東中,民營股東的數量為213家,地域分布位居前三位的省市與保險一樣是北京、廣東、上海(圖6)。其中,北京與廣東以40家并列首位,占比18.78%,上海以32家緊隨其后,占比15.02%。

如果將前述五個細分金融領域前十大股東中的1371家民營股東匯總,則其地域分布情況又將是另外一番景象:北京以161家位居第一位,浙江以152家緊隨其后,廣東以139家位居第三位,而上海則以104家落到第五位(圖7)。這個地域分布圖顯示出浙江省的民資對挺進金融業的強烈訴求及動力。相較浙江而言,雖然北京排在首位,但由于其作為國家的經濟、政治、文化中心,其聚集的也是來自全國各地的民營資本(包含浙江的民資注冊于北京的投資平臺),而非北京本地所屬。
除了民營股東總規模的考察,民營資本對金融業的跨地域投資情況,同樣是一個重要的分析指標,這可以反映出不同地域民營資本的金融滲透能力。新財富統計顯示,前述五大細分金融領域的1371家民營股東中,從事跨省金融投資的僅有486家。這說明在大部分情況下,都是本地民資投資本地金融機構,只有部分運作能力較強的民資,方能進行跨省的金融業投資。
這486家跨省進行金融業投資的民營股東的地域分布情況,頗值得解讀(圖8)。從數量上來看,跨省投資者分成了四個梯隊:北、上、廣、浙處于第一梯隊,數量分別為92家、77家、63家、41家;江蘇、福建、四川等處于第二梯隊,數量介于10-25家;內蒙古、陜西等處于第三梯隊,數量介于5-10家;其余5家以下的省份為第四梯隊。

從跨省投資的民營股東占該省民營股東總數的比例來看,則呈現出與跨省投資數量不盡相同的狀況。海南以100%的跨省投資位居首位,上海、天津、西藏分別以74.04%、73.33%、71.43%位居二、三、四位,北京則以57.14%的跨省投資占比排在第六位。
特殊區域之一:北京。雖然北京以92家位居首位,但需要特別說明的是,其作為資本的聚集中心,注冊于北京的民營股東,其資本不少來自于全國各地,因而跨省投資于全國各地金融機構的數量最多也不意外。
特殊區域之二:上海。上海從事跨省金融業投資的民營股東77家,表面看似乎并無異樣,但是,上海一地進入金融機構前十大股東的104家民資中,就有77家是跨省投資到外地去了,僅有27家投資于上海本地的金融機構。這不僅顯示出上海民營資本的輻射能力,應當也與本地金融機構中國有資本占據絕對的強勢地位,民資的空間較小,以至于上海民資不得不跨省尋找機會有關。
特殊區域之三:浙江。浙江民資進入金融機構前十大股東者152家,其中跨省投資者41家,這說明浙江金融機構中國有資本并不強勢,本省的民資得以大量進入,并且本省的金融機構還無法滿足其投資需求,以至于溢出部分大規模向外投資。
特殊區域之四:海南。海南民資進入金融機構前十大股東者15家,而其中跨省投資者竟然也為15家。一方面可能因為海南本省的金融機構匱乏,另一方面,海南從事跨省金融業投資的民營股東,追根溯源基本都出自海航系。
特殊區域之五:西藏。西藏從事跨省金融業投資的5家民營股東,實際并非西藏本地的資本,而是外省市民營資本為了享受稅收優惠而遷址到西藏的。比如,肖建華麾下曾持有太平洋證券股份的兩家企業“拉薩泰山祥盛實業有限公司”、“西藏世紀鼎天投資管理有限公司”系從山東遷至西藏,中國平安三家員工持股公司遷至西藏同樣屬于這種情況。
特殊區域之六:山西。山西煤老板錢多這是眾所周知事實,但令人意外的是,這批常常被外界形容“土豪”的資本并未轉化成金融資本。山西全省范圍內的民營企業進入了金融機構前十大股東的,僅有28家,而這其中跨省投資了外地金融機構的僅僅2家。這與明清時期民營金融業中執牛耳地位的“山西票號”有著天淵之別。
民資股東行業分布——地產、投資、商業服務位居前三
從進入金融業前十大股東的民營法人股東的行業分布來看,呈現出如下特征(圖9-12)。

其一,地產業民資成為入股金融機構最多者,無論是銀行、保險、信托、證券,地產類民營股東數量皆進入前三。這似乎與地產業天生對資金的渴求有關。
其二,銀行業的民營股東,行業分布較為均衡及多樣化,主要因為銀行業民營股東數量較多,各行業的民資皆有對銀行的入股欲望。
其三,除了銀行業之外,保險、信托、證券三大類別的民營股東中,皆以投資類的企業居首,而且占據相當大的比例。冠之以“投資”名稱的民營股東,具體可分成幾種情況:第一種情況,主要是一些綜合實業類的民營資本專門設立的投資控股公司,這類股東的資本來源相對清晰;第二種情況,主要是一些無實業背景的民營資本,以股權投資和項目投資為主,這類股東的資本來源相對模糊,但大體可以辨別;第三種情況是,雖然名稱冠之以“投資”,但該等公司幾乎無任何公開資料可查,其資本來源也就無法追溯。
其四,金融機構中還有眾多屬于“其他”類別的、無法確認行業特征的民營股東,他們多冠之以“貿易”、“科技”、“實業”、“咨詢”、“控股”等名稱,這些民營股東大多屬于幾乎沒有公開資料可查的“影子股東”。它們沒有任何知名度,也沒有任何商業經營的痕跡,卻悄然成為了金融機構的前十大股東之一。
民資控股金融機構:數量200家,總資產規模26萬億元
在對800余家持牌金融機構前十大股東數據統計的基礎上,新財富繪制出了第一份相對完整的“民營金融時局圖”,包含了銀行、保險、信托、證券、基金、期貨、財務公司、金融租賃等八個細分領域的民營金融機構(表1)。新財富的統計數據顯示,由民營資本實際控制的金融機構數量達到了200家,具體包括:銀行33家、保險42家、信托15家、證券23家、基金18家、期貨42家、財務公司23家、金融租賃4家,其2016年末合計的資產規模高達25.75萬億元。

這近26萬億元資產總規模中,民營銀行板塊以12.57萬億元占據半壁江山,其次是民營保險板塊以7.43萬億元占了近3成,民營信托板塊則以3.84萬億元占比15%,位居第三(表2)。而數量多達69家的民營期貨、財務、金租資產總規模僅1370億元,占比僅0.5%,不過由于財務公司及金融租賃是以注冊資本為統計口徑,因而其實際資產規??s水了。

如果不做翔實的系統性梳理,或許無人能準確說清楚,中國的民營金融究竟發展到了何種程度。名單中的200家金融機構,已然成為中國金融業不可忽視一方重要力量。自改革開放以來,這200家金融機構及其背后的發展史,可以說代表了中國民營金融陣營從破冰起步到步履蹣跚,再到樹木成林的全部軌跡。
在中國,金融牌照是被嚴格管控的稀缺資源,民資中能夠斬獲牌照者,大多是大佬級民營巨頭公司,比如中國平安、安邦集團、螞蟻金服、海航集團、恒大地產、中植集團、泛??毓傻鹊取?/p>
某些民營巨無霸的體量已經幾乎處于央企同等級別,那么,央企所控制的金融機構與民營陣營相比又是如何?
根據新財富的統計,實業類央企所控制的金融機構總數為66家(不含央企財務公司),具體包括:銀行5家、保險13家、信托14家、證券8家、基金12家、期貨14家(表3)??梢?,實業央企陣營的金融機構數量遠低于民營陣營,其最為欠缺就是銀行牌照。
如果將財政部/中央匯金系統(以下統稱“中央匯金系”)控制的金融機構以及省級政府控制的金融機構再納入進來,與民營陣營及央企陣營橫向對比,又將是怎樣的一番格局呢?
中央匯金系直接、間接控制的金融機構,包含五大國有銀行、三大政策性銀行、四大中央資產管理公司、三大中央保險集團、中信集團與光大集團等金融央企,及其控股的下屬金融機構。
省級政府系統麾下的金融機構,則包含各省財政廳、國資委、省屬國企所直接、間接控股的金融機構,而不包含省級以下的市、區所屬的金融機構。
由于央企及省級國企的財務公司并未納入統計范疇,為保持統計口徑的一致性,我們也將民營企業的財務公司去除。
新財富的分類統計數據顯示,中央匯金系金融機構總數為88家,截至2016年末合計的總資產為135.84萬億元;全國省級政府系金融機構的數量為193家,同期資產規模合計為42.19萬億元;民營系金融機構(不含財務公司)數量為177家,資產規模合計為25.68萬億元;央企系金融機構(不含財務公司)數量為66家,資產規模合計為13.54萬億元(表4)。
從總規模來看,中央匯金系無疑處于絕對主導地位,135.84萬億的資產總規模,即便省級政府系、民營系與央企系金融機構加總的規模,也僅及其60%。此外,省級政府系金融機構的資產總規模也遠大于民營系,后者僅相當于前者的約60%。民營系金融機構的資產總規模雖然是央企系的近2倍,但是由于其數量遠低于民營系,其單家金融機構的平均資產規模(2052億元)反而明顯高于民營系的單家平均資產規模(1451億元),而與省級政府系金融機構的單家平均資產規模(2186億元)基本處于同一水平。
一句話總結:民營系金融機構雖然從數量上來看相當可觀,但其資產總規模僅大約是中國金融業總規模的10%,即便其逐漸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但目前依然處于絕對的從屬地位。
民營金融機構變身路徑
那么,目前的民營金融機構又是何時以及通過何種方式變身為民營金融機構的呢?
新財富對銀行、保險、信托、證券四個主要細分領域金融機構的民營化路徑進行了逐一梳理,發現其呈現出不盡相同的特征。
銀行的民營化路徑特征
從33家民營銀行變身的時間來看,中國改革開放后成立的首家民營銀行當屬王鈞創辦的浙江泰隆商業銀行,該銀行的前身是1993年6月設立的僅有“2間租賃小屋、7名員工、100萬注冊資本”的臺州市泰隆城市信用社,其設立時即為100%的民資。按照該行2016年年報數據,其總資產已突破1200億元,其第一大股東為職工持股會(占比19.52%),其余股東也皆為民營股東。在該行設立3年之后的1996年,被冠之以“首家民營銀行”的民生銀行才發起設立。
在此之后直至2014年的近20年時間里,所誕生的所有民營銀行,幾乎全部都是通過改制、增資擴股或者受讓的方式,由國資變身為民資控股。在此期間民營資本對銀行的滲透,有三大潮流特征(表5)。

第一波是1998年開始的借助于全國城信社大規模整合重組為城商行的機會。改革開放以來,為滿足不同層次經濟主體對金融服務的需要,全國一度批設了數千家城市信用社。1995年,國務院決定撤并城市信用社,吸收地方財政、企業入股,組建城商行。包商銀行、泰安銀行、營口沿海銀行、寧波東海銀行等,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主要通過改制增資的方式實現民資控股的。
第二波是2004年之后,各城商行為了滿足資本充足率的要求,進行了不同程度的增資擴股,從而吸納了大批民營股東。當時的政策背景是,中國加入《巴塞爾協議》,國內所有銀行必須滿足資本充足率不低于8%的要求。受此影響,國內城商行開始了新一波增資擴股潮。哈爾濱銀行、遼陽銀行、煙臺銀行等,即是在此背景下完成民資控股的。
第三波是2010年開始的借助于農信社改制農商行的機會,民營資本增資擴股進入一些較為優質的農商行。中國的農信社之數量規模一如改制前的城信社,甚至更加龐大。2003年,國務院決定推進對農信社的深化改革,符合條件者可吸收社會資本組建農商銀行。于是農信社改制農商行在全國范圍內拉開序幕,并且于2009年開始逐步走向批量改制的快車道。2011年,明天系和安邦分別控股沈陽農商行及成都農商行即是在這種背景下實現的。
自2014年7月起,官方認定的“民營銀行”正式批量開閘,該等銀行清一色都是由民企主導發起設立。銀監會截至目前批建的17家民營銀行,占了民營控股銀行總數的一半。
根據銀監會的統計數據,截至2015年底,全國的銀行機構總計2462家(包括3家政策性銀行、5家大型商業銀行、1家郵政儲蓄銀行、12家股份制商業銀行、133家城市商業銀行、5家民營銀行、859家農村商業銀行、71家農村合作銀行、1373家農村信用社)。無論是從數量還是合計的資產規模而言,這33家民營控股的銀行,無疑僅僅是其中的滄海一粟。
保險業民營化的路徑特征
從時間線整體而言,與民營控股銀行“前階段基本靠增資擴股滲透、現階段靠全新發起設立”的路徑特征不同,民營保險主要是靠發起設立的方式,而且從上世紀90年代至今幾乎貫穿全程;保險公司通過增資擴股或者股權受讓的方式逐步演變成民營控股的,只是其中一些穿插點綴。這說明,國家對于民營資本發起設立保險機構,基本都是持開放態度的(即便期間有松有緊),所以民營資本進入保險業不需要像進入銀行業那樣,通過“潛行”與“滲透”的方式進行(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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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險資的民營化還呈現如下一些典型的路徑特征。
其一,由于長期受單一股東持股上限20%的政策限制,民營保險機構發起設立時都呈現股權分散的格局。單一民資若要獲得保險機構的控制權,就必須朝兩個方向突圍:要么在發起設立時,通過關聯持股非關聯化的方式,隱性拿下控制權;要么在設立之后,通過受讓、增資等方式(伴隨股東之間的博弈),逐步聚集籌碼最終拿下控制權。
前一種方式的典型代表,比如,華夏人壽、國華人壽、前海人壽、珠江人壽、易安財險等等,都是同一實際控制人在發起設立時即化整為零,通過多家影子公司拿下控制權。后一種方式的典型代表,比如,民生人壽、君康人壽、富德生命等等,股東之間皆發生了不同程度的股權爭奪,最終由某一方勝出并拿下控制權。
其二,一些國有控股或者第一大股東是國企的混合所有制保險公司,經過數次股權轉讓及增資擴股之后,民資的比重逐漸提高,而國資比重不斷稀釋,最后實現民營控股。比如,平安保險的民營化歷程,早在1992年職工持股會入股時就開始了;2002年,華安財險的數家國有股東將其所持股權悉數轉讓予特華投資,后者從而獲得控制權;2004年成立的安邦保險,除上汽集團、中石化這兩家國有股東一度是第一大股東之外,其余股份皆由民營資本分散控制,且在安邦保險日后數輪增資擴股中,兩大國有股東的股權不斷被稀釋并邊緣化;2010-2011年,明天系通過若干所控制的公司,從不同國資股東手中受讓了天安財險的大比例股權,之后又對其增資擴股,從而獲得了控制權。
其三,還有幾家民資掌控的險企,系由外資保險或中外合資保險機構變身而來。比如,海航旗下的新光海航人壽以及復星旗下的復星保德信人壽,皆由民資及外資各占一半股權;恒大人壽及中法人壽,則是恒大集團與鴻商控股各自從國資股東與外資股東手中受讓股權從而獲得控制權;民安財險(現“亞太財險”)及國泰財險,先前都是100%外資保險公司,海航與螞蟻金服分別通過受讓及增資擴股的方式,各自獲得該等保險公司的控股權。
從數量來看,民資控股的41家保險公司,占目前157家(人身及財產)保險公司總數的26.11%。
信托業民營化的路徑特征
從新財富的統計數據來看,民營信托的數量僅有15家,幾乎是所有細分金融領域民營數量最少的,但在現有68家信托機構總數里,占比也有22.06%。雖然民營信托機構的數量少,但第一家民營性質的金融機構卻是誕生在信托領域——1986年成立的、民間性質的、上海愛建基金會背景的愛建信托。
中國改革開放后成立的第一家信托,即是鄧小平委托榮毅仁于1979年創辦的中國國際信托投資公司,其當時最核心的任務就是面向國際融資,解決國內資金短缺的問題。從此開始,中國的信托業迅速膨脹,從中央部委到地方省市,乃至于幾大國有商業銀行的省、市分行,紛紛成立了五花八門的“國際信托投資公司”,高峰時期全國共有超過600家信托機構。
但由于當時對信托業的管理過于寬松,監管未能及時跟上,整個行業產生了大量的壞賬及不良資產,于是國家又對信托行業進行了4輪大規模的清理整頓,信托機構的數量也急劇壓縮。
1995-2001年,國家先后頒布《商業銀行法》、《保險法》、《證券法》、《信托法》等法規,從法律上規定了金融各業分業經營,分業管理的原則。于是,伴隨信托機構脫離商業銀行、將信托業的證券業務剝離,在大刀闊斧的治理整頓下,截至2004年前后,全國僅剩下55家信托機構。此后,國家一直嚴控信托機構的新設,即使到2016年末,信托機構的數量也僅略微增長到68家。
在這種政策嚴控的背景下,民營資本要申請一張信托牌照,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其只能通過受讓或者增資擴股的方式,逐步獲得信托機構的控制權。從時間線來看,信托機構變身為民營控股,可以2004年界分為前后兩個階段(表7)。

2004年以前變身為民營信托的,主要是借助國家對信托業的治理整頓,從而獲得入股的機會。比如,1996年,平安保險以受讓的方式接盤了工商銀行珠三角金融信托公司的股權,并將其更名為平安信托;1998年,新產業投資受讓了工商銀行重慶信托投資公司,并將其更名為新華信托;2002年,中植集團通過受讓+增資擴股的方式,獲得了哈爾濱國際信托的控制權,并將其更名為中融信托;2003年,萬向集團受讓了浙江省工商信托,并將其更名為萬向信托。
2004年之后變身為民營的信托機構,則主要是借助信托機構因規模擴大而需補充資本充足率的機會,或者是地方政府出于做強本省金融業的需要而將控制權出讓給民營資本。比如,2007年海航集團以受讓+增資擴股的方式獲得河北省國際信托的控制權;2010年宏達集團參與四川信托的改制并獲得該信托的控制權;2012年,明天系以受讓+增資擴股的方式獲得江西國際信托的控制權,并將其更名為中江國際信托。
此外,信托業的民營化路徑還有一個較為特殊的案例——疑似實現MBO的華信信托。公開信息顯示,華信信托前身為工商銀行大連市信托投資公司,1997年因金融分業經營之規定,工商銀行大連信托公司剝離劃歸大連市政府,并更名為大連華信信托。而華信信托董事長董永成的公開履歷顯示,其早年曾任工商銀行大連市分行技改處副處長,后調任下屬的工商銀行大連信托公司總經理,并且一直任職至今。而今,華信匯通集團已經實現對華信信托的控股。而華信匯通集團成為華信信托控股股東之后,其自身的上層股東結構也經歷頻繁變更,變化翻天覆地。截至目前,華信匯通集團由共計16家股東分散持股,持股比例最高者9.87%,最低者僅0.06%。這16家股東中,除了5家國資背景股東少量持股之外,其余90%以上的股份由剩余11家民營股東持有。而這11家民營股東,往上追溯是層級繁多、疊床架屋式的交叉持股甚至循環持股,其中部分可追蹤至華信信托董事長董永成。

證券業民營化的路徑特征
按新財富所統計的24家民營控股證券公司計算,占現有111家證券公司的比例為21.62%。如此看來,銀行、證券、保險、信托四大主流金融細分領域,后三細分領域的民營控股機構數量的占比大體都相當,唯獨民營銀行的數量占比極低。
從變身為民營的證券公司來源而言,大體可分為三大類:第一類,是各地財政局當年主要為了促進國債(民間稱之為“國庫券”)交易而設立的財政證券公司;第二類,是在金融分業經營、分業監管之前,信托或者保險機構內部設立的證券業務部門;第三類,是伴隨滬深證券交易所的設立,由各地方政府主導成立的證券公司(表8)。
各地財政證券公司在與政府脫鉤的過程中,其股權或由民營企業受讓,或民營資本以增資的方式獲得控制權。比如,長春市財政證券、大連市財政證券、沈陽市財政證券等,改制由民營資本控制之后,分別更名為恒泰長財證券、大通證券、網信證券。
信托、保險內設的證券業務部門,也是在分業經營的監管背景下,在剝離證券業務部門重新組建專業證券公司的過程中,其中一部分實現了民營化。比如,早年平安保險內部設立的證券部門,相關業務資產剝離出來之后重組為平安證券;明天系參與包頭市信托投資公司證券業務部門的改制,將其重組并重新發起設立為新時代證券。
各地方政府主導設立的證券公司,其中不少因在2001-2005年的大熊市中挪用、虧空了客戶保證金而陷入破產重組境地,于是吸收民營資本注入資本金從而變身為民營控股證券公司。
除了改制、重組、受讓、增資擴股等方式變身為民營控股的證券公司,通過全新發起設立的民營證券公司只有唯一一家——復星系于2003年發起設立的德邦證券。
從時間上來看,表8所列的最早的民營證券公司,系1996年重組而來的平安證券,但其實這并不是改革開放以來最早的民營券商,上世紀90年代一度風光無限的民營券商如大鵬證券等,在2001-2005年的罕見大熊市中,早已灰飛煙滅,徒留茶余飯后各種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