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涂銘+郭宇靖+陽娜
“獨角獸”企業為何在北京扎堆?北京成為一座“獨角獸之城”意味著什么?
帶著一系列問題,《財經國家周刊》記者采訪了長期關注“獨角獸”現象、在中關村工作13年的中關村管委會原主任、現任中關村銀行董事長的郭洪。
跟著別人走不會產生“獨角獸”

《財經國家周刊》:如何看待“獨角獸”在北京、在中關村扎堆的現象?
郭洪:它反映了時代的深刻變化、技術革命和產業變革歷史性的交互,爆發式催生新經濟現象,傳統產業也加快轉型升級。
中關村產生這么多“獨角獸”不是偶然的。一方面得益于良好的創新創業生態,另一方面是中關村的創業者始終瞄準全球前沿技術和未來新興產業發展趨勢,持續進行創新,立志于引領未來。
“獨角獸”企業往往代表最前沿、最領先的技術,引領潮流。它們不滿足于只是跟隨,具有原創性、顛覆性特點。如果只是跟隨別人走,在互聯網跨界融合創新的背景下,不會有太大的生存發展空間。
中關村就是中國的中關村、世界的中關村。硅谷只有一個,中關村也只有一個。中關村是創新中心,不是產業中心。很多原始創新都誕生在中關村。中關村最大的價值是創造力,創新、孵化,然后輻射到全國。
創新就要有信心、勇氣,要敢于突破和引領,而不是動不動都要問硅谷怎么做,和美國對比。市場的力量在中關村充分發揮了作用。這里創新、創業活躍,民營科技企業與跨國企業、央企同臺競技。
《財經國家周刊》:“獨角獸”對中國經濟轉型有什么作用?
郭洪:一個國家的競爭力,很大程度體現在這個國家有沒有具有國際競爭力的企業。當下,技術革命、產業變革歷史性交匯,技術進步日新月異,新經濟現象層出不窮,經濟轉型升級步伐越來越快。不轉型不行。新的時代來了,靠傳統發展模式難以為繼。
轉型很大程度上要靠技術創新驅動。一個國家、一個地區、一個企業有沒有前瞻性、預見性,能不能深刻把握時代特征、時代背景非常關鍵。明明活在人工智能時代、大數據時代,還用蒸汽機時代或者電氣時代的思維來看待出現的新事物,肯定會被淘汰。
沒有誰顛覆誰,最終都是融合
《財經國家周刊》:很多“獨角獸”都是“互聯網+”,往往給一些領域帶來沖擊,你怎么看?
郭洪:新經濟現象也有兩面性。一方面代表前進方向,另一方面對傳統企業產生沖擊,也經常對監管提出新的挑戰。如何因勢利導考驗著執政能力。
沒有誰顛覆誰,最終都是融合。媒體是這樣,無論是互聯網還是移動互聯網,當時都說傳統媒體完了,現在也沒完;電商一出來,有人說實體店完了,現在實體店強勢回歸;小米原來號稱沒有線下店,現在補短板、做新零售;互聯網金融野蠻發展了一段時間,現在也老老實實回到金融本質,和傳統金融機構合作,以多種形式融合,邊界在不斷突破。
《財經國家周刊》:“獨角獸”企業有沒有資本“催化”起來的原因?
郭洪:“獨角獸”企業有個特點,會迅速把市場占有率、覆蓋面擴大。一個浪潮來的時候,會有成百上千家創業企業,有跑得快的,也有跑得慢、跑不動的,資本就要進行選擇,逐漸加大對“跑得快的”投資,“跑得快的”就會更快,“跑得慢的”就繳械投降了。但后者也不會垮。為什么?投資人不會讓它死掉,會把它整合。新一輪浪潮來時,又會有很多企業出現,跑了半年一年,又迅速整合。
現在變化太快。一個企業也好,一個國家也好,如果不能敏銳捕捉時代特征,那是可悲的事情。諾基亞技術能力不強?它至今仍是手機技術專利最多的公司。但它在智能手機時代被對手超越,就是因為沒有跟上時代的變化。
制度政策供給不足成了改革關鍵點
《財經國家周刊》:從“獨角獸”到“超級獨角獸”,怎樣才能實現這個跨越?

郭洪:“超級獨角獸”,像滴滴、小米、美團等都是在競爭極其慘烈的領域產生的。像美團,“千團”大戰后迅速洗牌形成少數巨頭,然后整合。
有人說“超級獨角獸”導致惡性競爭。這要看怎么定義惡性競爭。看看美國波士頓法官的判例:傳統出租車公司告優步(Uber)惡性競爭,法官判優步勝訴。他說傳統出租車行業是壟斷,利用壟斷地位不思進取,不追求技術進步,不提供更好的服務,消費者忍了很久。優步出來后開辟的不是傳統市場,而是另外一個市場。這也許有助于大家判斷到底什么是壟斷,什么是惡性競爭。社會沒有絕對的對和錯,關鍵是整個社會的價值取向是否鼓勵創新,是否要給百姓更美好的生活。這是根本。
《財經國家周刊》:新事物對傳統監管理念產生沖擊,如何破解?
郭洪:現在面臨的問題是全面深化改革落地。新的監管制度有一些滯后,不能完全適應這種新經濟轉型升級的需求,成了一個瓶頸,制度政策供給不足成了改革關鍵點。新的現象層出不窮,每個“獨角獸”對行業都產生了巨大的沖擊和影響,如果不去溝通交流,只看到負面,一管就管死。
傳統的不行,新的冒出來后又駕馭不住。誰說不要監管?恰好是需要加強監管,但怎么去監管是關鍵。關鍵是適應新經濟發展需求的、新的制度供給比較缺乏。如果思想觀念不變,理念不變,新的監管制度安排沒有,利益格局不突破,所有的“+”都為零,而且大家會選擇性回避。好在經過多輪博弈,已經逐步建立了新經濟、新制度協調發展的新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