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立群
未來,歐洲可能長期落入低迷,美國則可能實現復蘇并進入新的增長周期,美歐差距越大,利益競爭將越尖銳。

2006年,美國著名公知法里德?扎卡里亞引用經合組織的一篇報告,在《紐約時報》上撰文說,未來十年我們將見證歐洲的衰落。
結果,2007-2016的歐洲不幸應驗了扎卡里亞的預言,在政治、經濟、社會、軍事等領域出現了諸多棘手問題,長期低迷不振。
與此同時,美國的實力盡管也不像以前如日中天,但領先歐洲的幅度卻不斷拉大。我們常說當今國際格局演變的大趨勢是東升西降、南升北降,但在西方內部,我們或許正在見證一場21世紀的“美升歐降”。
之所以加上21世紀這個限定,是因為上世紀世界曾見證過一次力量中心從歐洲向美國的轉移,見證了國際格局的巨大轉變。但本世紀初歐洲借助一體化進程力量有所回升,歐盟成為全球最大經濟體,歐元一度同美元相抗衡,在許多方面出現平衡美國力量的傾向。因此,研究當前美國力量相對歐洲的回升及其對國際格局的影響就顯得有意義。
經濟此消彼長
從經濟規模上看,2008-2015年美國經濟年均增速超過2%,產出規模分別從德、法、英的4倍、5倍、5倍擴大至6倍、7倍和6倍,比意大利甚至從6倍激增至10倍,比除美國以外的發達國家(主要分布在歐洲)平均值從18倍擴大至22倍,占發達國家整體比例從34%擴大至40%,占全球(不含中國)比例從25%擴大至30%,均已恢復或超過2000年的水平。
反觀歐洲,歐盟28國2010-2015年平均增速僅為0.91%,2000-2015年連續15年呈放緩趨勢,人均產出從占美國79%迅速下滑至57%,降幅達22個百分點。歐元的國際地位持續走低,2015年跌至2000年以來的最低水平,在外匯儲備、外幣債券發行、跨境貸款中下降情況尤其明顯。與此同時美元再度回升、人民幣明顯走強。英國公投決定脫歐后,法、德、意、波等國激烈爭奪金融中心地位,使歐金融地位和影響有可能趨于分散化。
歐洲成科技創新“洼地”
歐洲科技創新緩慢,被認為是IT等高科技產業“洼地”。全球100強IT類企業中,只有9家總部設在歐洲,且無一家是所在市場領域的領導者。歐洲IT需求占全球25%,本土企業供給占比不到10%,15%的缺口要靠中、美、印等國滿足。美國塔夫茨大學2014年前后曾發布報告稱,2008年至2013年全球50個主要國家中有10個技術創新改善幅度最小,其中有9個在歐洲。
針對歐洲的科技水平,有媒體調侃說,近年來歐盟接連審查谷歌等美國大型科技公司,而美國卻沒有反過來審查歐洲,那是因為歐洲根本沒有值得美國審查的大科技公司,美國人只能從鋼鐵等其他方面下手。像諾基亞這樣曾經輝煌一時、市值高達2500億美元的全球科技領頭羊,卻被微軟以區區不到70億美元收購。2017年剛剛公布的全球品牌100強企業中,前20名有17家美國企業和3家中國企業,全球500強企業中前10名有4家美國企業和3家中國企業,但只有兩家歐洲企業,且排在5名開外。每年一度在巴塞羅那舉行的移動通信大會,已經是中美等國企業打天下,人們排隊去聽扎克伯格的演講,進不到現場的就去看直播,有誰去關心歐洲人說什么呢?
其他領域差距顯著
如果再看政治、軍事和社會等領域,歐洲與美國的差距也明顯拉大。政治上,人們到目前為止仍然沒有就特朗普現象到底是美國的制度優勢還是制度危機得出定論,盡管輿論氛圍亂糟糟,但美國的各項制度運轉效率相對還算不錯。換句話說,遇到問題,特別是經濟、金融和安全方面的問題,同歐洲相比,美國人還是有辦法的。
早在金融危機之前就有大量研究指出,歐洲無論是在傳統政治價值理念還是政治制度實踐上都出現了巨大問題,從“政治犬儒主義”到“民粹主義”,歐洲面臨著嚴峻的政治思想危機,險些導致今年一些極端政黨的上臺。特別是歐洲的惡性恐怖襲擊一再上演,反映出歐洲在文化上融合穆斯林不成功,在社會治理上解決問題也不成功。單是對比美歐在應對國內反恐方面的成效,就能很直觀地發現雙方的差距。
從敘利亞問題和克里米亞問題上人們發現,歐洲在安全上仍然嚴重依賴美國。盡管歐洲的法國、德國都是軍事大國,但由于各種原因所致,始終未能形成強有力的歐洲安全力量。
歐洲文化在全球的影響力也在明顯下降,比如,歐洲輸入到美國的電影還不到美國輸入到歐洲的十分之一,歐洲觀眾的審美觀已經被好萊塢“統一”了。全球電影票房業主要被好萊塢占據,歐洲電影對世界其他國家的影響就更不及美國了。
美歐矛盾尖銳化
諸如此類,我們還能找出許多美國遙遙領先歐洲的例子,當今的美歐無論是在經濟規模還是價值理念上,都在發生明顯分化,這也正是最近一段時間發生在美歐內部一系列不愉快的深層原因。大概十幾年前,《美國之音》曾評價說美歐在伊拉克等問題上的分歧不過是“一場家庭爭吵”,不涉及到根本問題。但金融危機以來,隨著力量對比愈發懸殊,美歐在金融、投資、安全等問題上矛盾開始尖銳起來,可以說是相互看不上。
美國這邊,特朗普上臺后近乎公開分裂,在對歐洲一體化、美歐安全合作、中東和平等涉及美歐關系的基本問題上偏離傳統立場。歐洲這邊,德國總理默克爾“啤酒棚”演講則稱“歐洲依靠別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給雙方關系重新“定調”,也十分罕見。
如果說有人在歐債危機之后去預言歐洲的衰落,我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但2006年時甚至還沒有爆發美國次貸危機,更沒有歐洲危機,世界經濟一片繁榮,那時的扎卡里亞和經合組織能對歐洲的發展下判斷,說明歐洲存在一些長期的根本性問題,到目前這些問題仍然沒有得到解決,其中諸如人口結構等問題還在加劇。可以說,即便沒有經濟和安全危機,歐洲也一樣可能落入低迷。有了這些危機,各國都出現一定程度低迷,反倒讓歐洲顯得不那么落寞。
展望未來,歐洲可能長期抬不起頭來,美國則可能實現復蘇、再度進入增長周期,美歐差距越大,利益競爭就可能越尖銳,對中美歐、美歐俄等重要大國關系組合產生重大影響,應該引起我們的足夠關注。